冬季裏搭建的帳篷,不僅是厚苫布支起來的三角小屋,還需要在厚苫布上麵覆蓋一層厚厚的毛氈,帳篷裏麵要先用鬆柏枝或者圓木鋪上一層,再鋪上厚厚的翻毛狗皮褥子,還有保溫效果極佳做工精良的睡袋。

卡爾帶過來的這些預備役騎士,幾乎都是出身富裕家庭,因此防寒物資準備得非常充分。

隻是他們空有一些精良的裝備,野外生活能力以及動手能力十分欠缺,站在治安所的外麵,僅僅搭建野外的帳篷就將他們搞得手忙腳亂。

荒蕪之地上基本上沒有幾棵樹木,他們又找不到鬆柏枝,一些預備役騎士幹脆跑到下麵的村子裏,直接將村子裏那些草垛上的麥稈扛回來,嘻嘻哈哈地鋪在帳篷裏麵。

沃爾村的村民們知道他們是預備役騎士,將來注定要成為騎士老爺的,一時間也是躲在自家的屋子裏,眼睜睜地看著這群強盜一樣的年輕人將麥稈抱走。

預備役騎士們將帳篷搭建在治安所旁邊的空地上。

治安所這裏本是一塊石灰岩,沃爾村的工匠們將這麽一大塊石灰岩削平之後,以這塊石灰岩為基石建起了一座二層小樓,於是就成為了現在的治安所。

預備役騎士們選中搭建帳篷地方,剛好是一塊專門平整出來種花的花圃。

這裏的土層比較淺,底下全部是整塊的石灰岩,固定帳篷用鐵釺子楔進了凍土層,再往下紮,根本紮不進去。

擔心帳篷被吹走,就從蓄水池邊搬了一些石塊壓在帳篷的周圍,忙碌到天色完全黑下來,才將十座帳篷建好。

本來沃爾村這邊是準備了晚餐的,但蘇爾達克想要看看預備役騎士們的求生能力,就沒有讓老村長將肉湯和麥餅端過來,而是讓他們自己煮行軍口糧。

行軍口糧的吃法也是相當的簡單,隻需要找避風所或者直接就在帳篷裏,將魔法卷軸展開並鋪在地上,再架起鐵鍋倒上一些水,將水燒沸。再將粉末狀行軍口糧倒進另一隻鐵鍋裏,加上少量水攪拌成為麵糊,再倒進將水煮沸的那口鐵鍋中,粘稠的麵糊就算熬製完成。

顯然這些預備役騎士們並沒有吃過行軍口糧。

他們身上的行軍口糧一直以來就是放在行囊裏的擺設,因此,雖然行軍口糧的烹飪方法非常簡單,但在烹飪過程中居然狀況頻發,好好行軍口糧被燒得焦黑糊底,整個營地裏都彌漫著一股刺鼻的糊味。

這頓晚餐,年輕的預備役騎士們吃得非常狼狽,有些年輕預備役騎士吃了兩口就吐掉了,有些人根本就沒吃。

他們平時在家裏,在學院裏,都養尊處優慣了,現在條件稍微艱苦一些,就大感不適應。

在學院裏,他們學會了如何能夠迅速晉升自己的戰鬥等級,可是一旦離開學院,就好像一切需要從頭再來,外麵的一切都是嶄新的……

等到了這群預備役騎士們睡覺的時候,已經把自己折騰的又困又累,也沒準備熱水洗漱,一個個青澀的麵容被熏得焦黑,迫不及待地鑽進睡袋裏呼呼大睡。

甚至沒有人在乎那些戰馬身上還綁著馬鞍,也沒有人專門給馬匹準備避風的地方,蘇爾達克默許了民兵營的人幫他們照顧好這些珍貴的戰馬,至少可以讓它們吃上一口還算咽得下去的草料。

……

民兵們將他們營地裏那些沒有來得及洗刷的鐵鍋,在凍成冰坨之前全部洗刷了一下,那些焦糊的行軍口糧也都絲毫沒有浪費的進入民兵們的肚子裏。

這並非是民兵們沒吃晚飯,而是他們生活在荒蕪之地上,過慣了艱苦的日子,看到有人如此糟蹋食物,就想著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這些食物浪費掉,一位民兵營的民兵將焦糊的行軍口糧倒進陶罐裏,又添了一些水重新煮了一下,招呼其他幾位還沒有睡的民兵,一起湊在火堆前麵,喝著焦糊的稀粥。

蘇爾達克走到他們前麵,蹲下來看著陶罐裏褐色的粥水,問道:“這東西也能吃得下?”

那位民兵笑起來滿臉的褶皺,耿直地說道:“是有些苦,不過這粥的味道還行,這些要是留在鐵鍋裏凍上一整晚,一個個凍成了冰坨坨,明早這些騎士恐怕都找不到可用的鐵鍋,我們想著幫他們把鐵鍋洗刷一下,這些糊粥丟掉的話就太可惜了,男爵大人你看,這裏麵有肉味,有鹽分,味道就像是加了鹽的麥片粥,其實一點都不難喝!”

另外一位民兵對蘇爾達克笑著說:“旱季來了的時候,我們還啃過樹皮,吃過草根、木屑、苔蘚,那些東西的滋味可沒有這些肉粥的滋味好。”

“男爵大人,我們吃的這些,是通過他們準許的,我們幫他們收拾鐵鍋和篝火什麽的……”一位民兵擔心蘇爾達克覺得他們是在偷吃,連忙解釋道。

蘇爾達克站在篝火旁,看著這群身體精瘦的民兵,火光之下,他們一臉緊張的望著蘇爾達克。

“既然加入了民兵營,我給你們的承諾就是不會讓你們再經曆以往那種大饑荒,記住這種挨餓的日子,以後將會是你們記憶裏一筆最珍貴的財富!”蘇爾達克對這些民兵們說道。

……

刮了一晚上的大北風,預備役騎士搭建了十頂帳篷,一晚上被大風刮飛了四頂,這些年輕人便躲到其他騎士的帳篷裏,一直捱到了黎明時分,才紛紛從帳篷裏鑽出來,尋找那些被大風刮飛了的帳篷。

要不是有民兵營裏的民兵跑出來幫忙收拾殘局,這群預備役騎士恐怕一上午都無法收拾好行裝。

早餐是沃爾村這邊提供的,一大盆菜粥和一麵袋子全麥麵包,這些預備役騎士也是餓了一天,昨天晚上就沒怎麽吃飯,這時候自然狼吞虎咽地將這些早餐吃個幹淨。

卡爾昨晚在蘇爾達克的家裏住了一晚,吃了早餐之後,就早早趕到治安所這邊。

他趕過來的時候,這些預備役騎士已經吃完了早餐,看著空空的菜粥桶和隻剩寥寥無幾的全麥麵包,卡爾一臉感慨地說道:“他們的適應能力還可以啊,這些東西都吃得下去……”

蘇爾達克可不認為這有什麽,站在卡爾身後說道:“餓了自然什麽都會吃!”

吃過早餐,這些預備役騎士洗刷鐵鍋的時候嫌水太冷,僅僅隻是將水倒進鐵鍋中,隨便涮了涮,也不管幹不幹淨就將鐵鍋收進帆布兜裏。

一群預備役騎士圍坐在治安所的院子裏,也沒有人說話,一個個都髒兮兮的,士氣低落到極點。

蘇爾達克站出來,對著這些年輕的預備役騎士說:

“諸位!我們的行動從今天起才剛剛開始。”

“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將會在無人的荒漠上急行軍,每天住的就是行軍帳篷,沙漠夜裏的寒風比這裏還要大,每天吃的也都是這些難吃的行軍口糧,偶爾還會遭遇沙漠強盜,麵對嚴寒和死亡的威脅。”

“如果有誰現在想要退縮還來得及,別等到進入荒漠才後悔,到時候後悔也沒有用,但時候可不會給你們更多的選擇,要麽是你繼續跟著我們深入荒漠,要麽是一個人獨自掉頭離開,我想無論哪個選擇,都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年輕的預備役騎士們麵麵相覷,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決定。

看到院子裏這群年輕的預備役騎士一臉茫然的麵麵相覷,猶豫著自己該如何選擇,蘇爾達克拍了拍身邊卡爾的肩膀,繼續說:

“如果有人想要與卡爾中隊長返回海蘭薩城,我絕不阻攔,但是你們如果現在選在留下,那麽未來一段時間內將會是我的手下,我會告訴你們如何才能成為一位合格的騎士!”

見到所有預備役騎士都選擇沉默,蘇爾達克看了看東側山嶺間的朝陽,說道:“你們還有兩刻鍾的思考時間!”

……

就在治安所五十名警衛營年輕的預備役騎士難以抉擇的時候,蘇爾達克的騎兵營這邊也是狀況頻出。

這些老兵們是蘇爾達克和老村長從各村招募而來,每個人都有豐富的戰爭經曆,隻是他們在荒蕪之地苦苦掙紮著生活了幾年,這些年困苦的生活似乎已經將他們身上的棱角和鋒芒全部磨礪掉,好多老兵之前在軍營裏也不是騎兵,對馬匹不太熟悉,騎術也很一般。

蘇爾達克當初在重甲步兵團裏也根本不會騎馬,再向那些騎術精湛的老兵請教了如何與自己的戰馬相處,大多數老兵都選擇在馬棚裏過了一夜,聽說跟馬睡覺可以消除它們的警惕心,顯然效果並不如想象中那麽美好。

早晨,騎兵營的老兵們想將戰馬牽出馬廄,到村子外麵兜兜風,卻沒想到依舊是在村中廣場上搞得人仰馬翻……

要不是食人魔古力特姆出現,騷亂恐怕還要持續下去。

無論戰馬還是駱駝,在食人魔的麵前隻有匍匐的份,食人魔古力特姆知道這些老兵們麵臨的窘境,哈哈大笑著對那些老兵們說:‘對這些馬,你們就不該一直慣著,胡蘿卜加大棒才能讓它們聽話又老實,一味的討好它們,隻會讓它們覺得你好欺負,你必須用你們的行為告訴它們,你的底線……’

蘇爾達克趕到村中廣場上,恰好聽到古力特姆說出這麽一段話,他有點無語,食人魔古力特姆在人類世界混久了,好像也開始學會用腦子想問題,也開始不那麽耿直了!

……

讓蘇爾達克沒想到的,就是那些年輕的預備役騎士們,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麽想的,就在大部隊準備集合的時候,這些年輕的預備役騎士找上了蘇爾達克,紛紛表示要留在沃爾村接受接下來的嚴苛訓練。

雖然蘇爾達克不太願意接受這些騎士學院的學院生,但是這時候也沒有什麽更好的理由趕走他們。

隻能讓他們收拾一下行裝,準備等會跟隨大部隊一起出發。

這次進入沙漠剿滅那邊的強盜,蘇爾達克打算讓薩彌拉留下來。

無論如何,現在的沃爾村都需要有人留守,這次蘇爾達克將民兵營裏的民兵們也召集起來,她還能留在村裏麵訓練一下這些民兵,至少讓他們提高一下弓術,蘇爾達克這次從海蘭薩軍需後勤處帶回來一批合金弓,這次準備都分發到這些民兵的手中。

安德魯作為騎兵營的指揮官,需要與二百人的騎兵營老兵們進行磨合,大家彼此之間還不太熟悉……

古力特姆自然是要跟隨蘇爾達克進入荒漠的,最近食人魔可能是駱駝黃羊什麽的吃得太多,他聽村裏的獵人們說荒原上的風狼肉是酸的,忽然突發奇想,想要用風狼肉熬湯喝,早早地就跟在蘇爾達克的身後,寸步不離!

搞得蘇爾達克想要和賽琳娜在私底下悄悄告別都做不到。

沃爾村這些民兵、預備役騎士和騎兵營老兵們的窘態絲毫不差的落在維魯的眼中,這幾天蘇爾達克忙得停不下來,維魯一直都沒有找到和蘇爾達克單獨談談的機會,不過他倒是耐心十足,他這三天幾乎走遍了沃爾村,站在蓄水池的最高處,鳥瞰整條山坳。

也去了下遊的河灣灘塗地,看到了狗頭人奴隸修建的人工水渠和開墾出來的大片土地。

看到沃爾村裏整齊的聯排小樓和筆直的水泥路。

關於蘇爾達克這一年多做出的事情,幾乎一字不落傳進了維魯的耳中,眼前的蘇爾達克讓他有種強烈的疏離感,眼前熟悉的人,那個曾經在戰場上可以將後背完全交給他的摯友,現在居然是那麽的陌生。

他的什麽時候忽然有了這樣的眼界與能力……

可是當他看到蘇爾達克那張臉,那雙坦誠正直勇敢無畏的眼睛,看到從他領口露出來的疤痕,這些又在告訴他,眼前的人就是他認識的強巴赫,不管怎樣……活著就好!

維魯握了握掛在肩膀上的灼熱弓,此刻他有點渴望戰鬥,或許隻有戰鬥能夠喚醒他們往昔的記憶……

村子最前麵排屋裏的那些雇傭兵們已經早早地整裝待發,他們將馬拴在村口的大樹旁,正在村外的雪地裏做晨練。

村中廣場上那支嶄新的騎兵營,也列隊緩緩的走出了沃爾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