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爾達克對學院生的那種偏見或許已經深入骨髓裏了,對新丁的態度表現得極不友好。

這讓卡爾有些擔心,不得不鄭重其事地提醒道:“達克,你可以對這些新加入警衛營的年輕騎士展開嚴苛的訓練,但最要緊的就是注意他們的人生安全,他們跑到荒蕪之地,原本就是為了躲避服兵役,既然能走警衛營高層關係往裏塞人,那就是海蘭薩城裏一些頭麵人物,你不需要做到讓每個人都愛你,但至少不能讓每個人都恨你……”

吃著酥脆的鹽漬腰果,蘇爾達克和卡爾聊了很多。

“你居然搞到了騎兵營的正式番號,還打算在春天隨著盧瑟侯爵的軍團一起執行換防任務,這可真不錯,也許你從白林位麵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等男爵了!”卡爾聽說蘇爾達克已經擁有了籌建私軍的資格,也算是貝納省的一位小領主,一臉驚訝地望向蘇爾達克。

蘇爾達克聳聳肩沒說什麽。

這事是靠盧瑟侯爵支持才得到的,實在沒什麽可炫耀的。蘇爾達克忽然覺得自己和吃軟飯的伯德稅務官好像沒什麽不同。

伯德稅務官從旁插嘴問道:“達克,你的騎兵營準備好了嗎?我是說騎兵、戰馬、鎧甲和物資什麽的。”

“還沒有準備齊,騎兵和馬匹都不太容易獲得……”蘇爾達克說道。

那位身材豐腴的酒館老板娘穿過人群,走到卡爾的身邊,她穿著極為得體長裙,幾乎貼這卡爾的耳朵小聲說了幾句。

卡爾朝著吧台方向看了一眼,瑪麗安娜夫人居然趴在吧台上睡著了。

卡爾將喝得醉醺醺的瑪麗安娜夫人抱回酒館樓上的房間裏,瑪麗安娜夫人的侍女跟在後麵托著她的長裙。

伯德稅務官和霍伊爾小姐喝得微醺後也一同離開了。

隻剩下了蘇爾達克和蘭斯兩個人,蘇爾達克才問道:“怎麽才能提高魔法元素親和度?”

蘭斯正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目光落在角落裏那位麥酒女郎鼓鼓的胸脯上,聽到蘇爾達克的問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詫異地問:“啊!幹嘛要問這個?”

蘇爾達克沉吟一下才說:“有個朋友身體裏覺醒了火元素,但是火元素親和度不足。”

蘭斯皺了皺眉頭,他放下酒杯,一邊對那位賣酒女郎招手,一邊對蘇爾達克說:“這可是件麻煩事,如果不能將火元素親和度提上來,火元素如果無法與身體完全融合,會不斷灼燒身體,身為火係魔法師,我經常能感受到這種痛苦。”

賣酒女郎款款走到蘭斯身邊。

蘭斯伸手從她的托盤裏端起兩大杯麥酒,又將一枚亮閃閃的銀幣塞進她飽滿的胸口,惹得麥酒女郎一聲驚叫,托著木托盤連忙閃開,卻在轉頭之際向蘭斯拋過來一個媚眼兒。

“不過……對我們魔法師來說,解決這個問題的方式其實很簡單。”蘭斯將一杯麥酒推到蘇爾達克麵前,說道:“第一種方式是經常使用火係魔法,隻要將自身魔法池中的法力消耗到水平線之下,就不會影響身體。”

“那第二種方法呢?”蘇爾達克問。

“第二種方式是通過冥想來提高火元素親和度,這是一個堅持不懈的過程,每天的效果都不會太明顯,日積月累之下才能體會到冥想帶來的好處。”蘭斯說。

緊接著他又說:“第三種方式則是通過外物提升自身抵抗力,例如抗火藥劑,強效巨魔藥劑,活力藥劑等等,當然現在無論任何魔法藥劑,市場上售價都非常昂貴。也可以通過食用火係魔獸的血肉來改善自身的身體狀況。”

蘇爾達克這才知道為了來海蘭薩尋找火蜥蜴,竟然是想解決自身的麻煩。

“你是說這種情況吃點火蜥蜴肉,就會好點?”蘇爾達克問道。

“當然!”蘭斯回應。

“蘭斯,我想雇傭一名魔法師,讓他在天空中偵查,當我們戰鬥小隊的眼睛。”蘇爾達克對蘭斯說道:“他要願意跟隨我們一起進入沙漠,清理那邊的沙漠強盜,你這邊有沒有什麽好人選可以推薦給我?”

蘭斯驚訝地問道:“你終於要準備對那些沙漠強盜動手了?”

蘇爾達克點了一下頭,隻說:“他們最近鬧得有點凶。”

蘭斯拍了拍額頭,有些發愁說:“這麽冷的天,沒事總是要騎著魔法埽把在天空亂飛,這種苦差事,隻有那些沒什麽積蓄的魔法學徒才願意做,可他們沒什麽積蓄,很多魔法學徒又都買不起魔法埽把,我可以幫你向我身邊的人打聽一下。”

兩人又聊了一會才離開酒館。

蘭斯摟著賣酒女郎的纖腰,先鑽進路邊一輛魔法篷車裏,一溜煙地跑到了,隻剩下蘇爾達克一人站在酒館門口。

估計蘭斯今晚是不會去打聽哪位魔法學徒願意接受這份任務,蘇爾達克輕輕一歎,心裏想著要不要自己跑到城裏的魔法工會碰碰運氣。

這間酒館距花園廣場並不算遠,夜裏街上的行人並不多。

寒風凜冽,吹在臉上,很快就會將露在外麵的皮膚凍得通紅。

蘇爾達克打算步行返回旅館,和阿芙洛狄交代一下明天的事情,如果不需要他留在海蘭薩城的話,他就要用虛空之門返回沃爾村,家裏麵的床遠比旅館裏的那張床更加溫暖。

……

維魯翻過旅館外麵的圍牆,伸手將鉤索甩到四層建築的屋脊上,他伸手矯健宛如壁虎一樣爬上屋頂,迎著微冷的夜風站在露台上。

徹骨的寒風吹不透他身上的皮甲。

他不知道身體裏的火元素因何被削弱了,或者是他的身體變強了,總之他現在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好。

甚至感覺自己隻要靜下心來,就很有可能推開精神識海中的那扇大門,讓自己到達另一個層次,格林帝國人喜歡稱那些人為二轉強者。

隻是他心裏麵有個執念讓他無法沉下心來,他是一位鷹眼,同時也是位職業獵魔者,他知道如何尋找自己的目標。

遁尋著那股淡淡的氣息,維魯追到了此處。

他躡手躡腳地站在露台上,思考著要如何才能委婉地喚醒房間裏麵的人。

他走到了露台木門旁邊,本來是想伸手去敲麵前那扇門,隻是這一刻他忽然感覺到黑暗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盯著自己,他似有所覺,猛然轉頭向一旁的玻璃窗望去,隻見一張冷冷的臉龐映在那扇窗子的玻璃上,正臉色陰翳地望著他,他的心在這一刻就像是被一隻矮人的工匠之錘重重的敲擊了一下。

站在門口的身體踉蹌了一下,他手握著心口卻沒有跌倒。

露台上的門被一個女人拉開,那個女人的臉上帶著一張秘銀麵具,出現在他麵前的下一秒,秘銀麵具被女人掀起,露出裏麵那張精致到完美的一張臉。

那張臉仿佛可以融合在漆黑的夜色裏,那雙眼睛遠比冬季星空還要深邃,他看著那雙眼睛居然產生了一陣恍惚和迷惘,他甚至忘記了自己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他甚至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就在維魯身體僵直的這幾秒鍾,阿芙洛狄幾乎將渾身的魔力都集中在雙眼中,她在對維魯進行‘魅惑’。

夜,原本就算是她的主場。

雖然她在維魯的身上能夠感受到一股危險的味道,但是她還是決定嚐試一下,她甚至都沒有用‘沉睡之雲’或者‘催眠’,更沒有想著要將維魯拖進幻境,而是直接用了她的天賦力量。

她想要將維魯製服,再將蘇爾達克喚回來……

可是她完全忽略了如果行動失敗會有什麽後果。

身為一名資深的獵魔人,維魯針對‘催眠’‘魅惑’‘靈魂震**’‘恐懼’‘心靈尖嘯’‘死亡凝視’等等都做過針對性訓練,他的精神識海未必比其他人更強大,但是卻因為脖頸上掛著一條‘冷靜掛件’,能克製許多負麵黑魔法,雖然阿芙洛狄在現身那一刻,的確‘魅惑’住了他,但那也僅僅隻是一瞬間的事。

很快他就從無盡虛空中掙紮出來,他抓緊了這個難得機會,站在阿芙洛狄的麵前,拉開了手中的灼熱弓,一支精鋼箭搭在弓弦上,隻要他一鬆手,那支精鋼箭就會射穿阿芙洛狄的心口。

而阿芙洛狄手裏一把烏亮的匕首,剛好搭在維魯的喉嚨上。

兩人僵持著,誰都沒有妄動。

……

蘇爾達克推開房門,發現房間一片漆黑且沒有任何回應,他的心猛地沉入穀底。

他知道房間裏一定有情況,魅魔平時的警覺性非常高,這與她常年生活在地獄惡劣的環境中有很大關係,在地獄裏,如果不懂得如何更有效的保護自己,恐怕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蘇爾達克心裏清楚,阿芙洛狄不可能在自己推門而入的情況下,不做任何回應。

房間裏沒有點燈,他向房間裏走了幾步,就看到露台的木門敞開著,冷風從外麵呼呼灌入,而露台上的兩個人正在不肯退讓的僵持著,蘇爾達克連忙大步衝上去,第一時間用手搭在了維魯的弓背上。

“放鬆點,別傷到她了。”蘇爾達克對維魯提醒道,語氣中飽含了一絲警告的味道。

維魯很幹脆地放下了手裏的灼熱弓,阿芙洛狄也趁機將搭在他脖頸上的匕首收起來,不甘示弱地冷冷盯著維魯。

蘇爾達克點亮了房間裏的壁燈,對露台上的維魯說道:“進來坐一會兒吧。”

維魯沉默了一會,抬頭便對蘇爾達克說:“她身上有魔族的臭味!”

蘇爾達克讓魅魔進房間來,站在露台的門口對維魯說:“阿芙洛狄是隻魅魔,不過她叛離了魔族,現在是我的戰鬥小隊成員。”

維魯走進這間旅館頂層帶有閣樓的房間,不理會阿芙洛狄這隻魅魔,直接對蘇爾達克追問道:“你還記得我嗎?”

“我不記得了,包括以前很多事。”蘇爾達克拉過一張椅子,麵色無比平靜地說道。

維魯不肯放棄,向蘇爾達克提示道:“我們倆一起創建的追風者冒險團?”

又說:“我們倆追殺的仇人?”

繼續說:“我們的家鄉……”

他看到蘇爾達克依然是無動於衷,那雙眼睛裏絲毫沒有逃避和退讓,這讓他剛剛萌發的希望之芽又縮回了土壤中,他一臉痛惜的盯著蘇爾達克。

蘇爾達克對維魯那種哀傷的眼神,感覺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沉聲說道:“都不記得了,我忘了好多事……”

“我醒過來的時候,華沙位麵漢達納爾郡幹達厄爾山脈林場前線戰場上,是一群重甲步兵團戰士從死人堆裏把我抬回來的,後來我就留在那裏跟隨他們一起戰鬥,直到他們在摩雲嶺戰役全軍覆沒,我來到這裏是為了完成我的一個承諾。”

維魯能夠感受到,蘇爾達克說的話都是真的。

他頹然的坐下來,看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北境漢子……

維魯向講述了蘇爾達克究竟為什麽會躺在幹達厄爾山林場戰場上。

“我們那時候正在滿世界的尋找蒙德特羅亞魔法師,你記得蒙德特羅亞魔法師嗎?強巴赫!”維魯突然追問道。

蘇爾達克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維魯歎了一口氣,說:“那是我們共同的仇人,我們滿世界的找他,一心想著某一天能將他當場殺死,憑我們自己的手段,我們沒法潛入各個位麵,所以我們就找了史洛伊特省最大一支傭兵團,跟隨傭兵團滿世界的執行任務,參加各種雇傭形式的戰鬥,隻是後來我們倆分別執行兩個不同的任務,等我從洛琪位麵上回來,就聽他們說你在華沙位麵戰死了,屍骨無存……”

“後來我也離開了那個冒險團,就這麽滿世界的走,也沒有什麽目的地。”

維魯一隻說了一些兩人參加傭兵團的事情,感覺他依然是在回避某些事情,偏偏這段回憶蘇爾達克怎麽都想不起來。

“你是鷹眼麽?”蘇爾達克忍不住問道。

“怎麽?”維魯疑惑的看著他。

蘇爾達克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如果是的話,我想請你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