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之地的九月,熬過了最炎熱的夏天。

荒蕪之地白晝和黑夜溫差較大,白天的時候,歹毒的太陽幾乎可以將人曬掉一層皮,而夜晚的時候,山風吹來,那種涼意會滲入骨子裏,冒險團的成員夜晚野外宿營的時候,需要裹著毯子才能入睡。

一些冒險團終於穿過了荒蕪之地,摸到了膿包山的邊緣,他們用亞麻布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穿越布滿了火山灰的死亡地段,來到天空紛紛揚揚不斷飄落火山灰的膿包山下,看到冒著滾滾濃煙的火山口,便準備沿著煙柱尋找硫磺礦。

可是不管他們怎麽繞行,都繞不過那些木板製成的界碑。

界碑上麵用寫著‘蘇爾達克男爵領地界碑’,好像就是專門為了將這座膿包山圈在其中,冒險團發現這些界碑居然將整個膿包山完整的圈入其中,想要靠近膿包山,就避不開進入蘇爾達克男爵領地。

穿過貴族領地這對冒險團來說並不算什麽,但是這些冒險團真正目的是發現新的硫磺礦脈,這就必須避開貴族領地,否則在貴族領地內開設礦場,絕對屬於盜挖盜采,一旦送上貴族法庭,這種事會為了維護貴族最大利益,將出現盜竊行徑的一方罰得後悔當初生出那個可恥念頭。

冒險團繞過膿包山,鑽入帕格洛斯山脈之後,就會發現那道界碑青綠色山嶺間戛然而止。

帕格洛斯山脈的南段沒有其他的火山,但是卻有一些山間溫泉,一些山穀間的溫泉也會充滿了濃鬱的硫磺氣息,不過想要在這裏開辟一座礦場也是很有難度的,首先這裏地處荒蕪之地的另一端,深入帕格洛斯山脈,這裏人跡罕至,魔獸橫行。

想要抵達這裏,必須要穿過荒蕪之地,山穀裏就算有一些硫磺礦,但普通礦工是無法在這種危險區域生存的,想要將山嶺裏的魔獸全部清理幹淨,這也不太現實,需要冒險團或者傭兵團長期駐守在礦場裏,這樣就會進一步增加礦場運作的成本。

就算是在如今這樣的市場行情下,硫磺礦的市場價格一路走高,在帕格洛斯山脈深處開辟一座硫磺礦場,需要承擔的高額運作成本,依然是那些商人們吃不消的。

不過就算這樣,在帕格洛斯山脈靠近膿包山的幾處擁有溫泉的山穀中,還是出現了幾座小規模的硫磺礦場。

距蘇爾達克領地最近的一座硫磺礦場,甚至與膿包山以北的界碑遙遙相望。

盧克看守著熔岩之河這邊的硫磺礦場,經常能看到在汲膝深火山灰中穿行的冒險團,他派人給蘇爾達克送信,並讓人騎著馬,沿著膿包山男爵領的界碑巡視,確保這些界碑都還豎在原本的位置。

在八月下旬的時候,沿著界碑巡視的任務就交給了土著戰士安德魯。

土著戰士安德魯除了巡視荒蕪之地的十九個自然村,還順便巡視蘇爾達克領地,土著戰士安德魯如今已經不滿足與沙漠裏的強盜團鬥智鬥勇,完美避開了沃爾村之戰的安德魯身上燃燒著熊熊戰火,尤其是蘇爾達克在他胸口成功植入了一幅魔紋殖裝之後,這種戰鬥的欲望就變得更加強烈。

每時每刻都像有一股無形的火焰在灼燒著身體……

安德魯騎著那匹早已適應了荒蕪之地的戰馬,從馬鞍上解下水囊,將水囊裏最後一點水倒進喉嚨裏,清涼的水滴落在臉上,濕潤的涼意讓他變得好受些。

他要找中午之前找到一處陰涼的地方,避開正午的烈日,如果沒記錯的話,前麵不遠處就有兩塊如門框一樣的巨石。

安德魯可以在巨石下麵找到一抹清涼,美美的在那裏睡上一覺,等到快到黃昏的時候,再繼續騎馬前行。

他在荒蕪之地巡邏了一夏天,早已經掌握了這裏的生存模式。

果不出所料,轉過一處火山灰堆積的山丘,就看到前麵不遠處的巨石。

安德魯身下的戰馬頓時來了精神,它奮力地跑到巨石旁邊,安德魯將戰馬牽到陰涼的地方,將聚水術卷軸釘在石壁上,一滴滴水滴在聚水術卷軸前凝聚而成,滴滴答答地落進下麵的鐵盤裏,那匹馬連忙低頭不停地喝著鐵盤裏聚攏的清水,偶爾還用粗糙的舌頭舔一舔岩壁。

安德魯在石壁周圍撒了一點龍糞粉末,這種亞龍糞便並不算貴,卻是很好的驅毒蟲的藥粉。

在荒蕪之地上,每處陰涼之所都是毒蟲蛇蟻聚攏之處,很多灰岩鬣蜥也會藏在更深的岩縫裏,為了不被毒蟲打擾,安德魯灑了一點亞龍糞便,這樣就能一覺睡到日落時分。

這裏靠近沙漠邊緣……

上次他就在這附近遇見了一夥沙盜,他一個人騎馬追著十幾名強盜團,直到那些強盜逃進了沙漠,安德魯才停下了追擊的腳步,收獲的戰果是五名沙盜的頭顱,還有三匹薩爾塔沙馬。

如今這三匹馬已經在沃爾村的車隊裏,短短一年的時間裏,沃爾村的四輪馬車發展到了四十輛,如果不是受馬車夫的數量所限,這個數字至少還要增加一個基數。

安德魯用一把鏟子挖開幹燥的火山灰,直到灰土層下露出岩石地麵,才將一塊狼皮褥子鋪在坑裏,這個坑緊貼著這塊巨岩,正好在巨岩的陰影中,他穿著沉重的鎧甲躺在褥子上,閉著眼睛保持體力。

這是警衛營的規定,獨自外出執行任務,就算睡覺也不準脫去身上的鎧甲。

他希望能夠看到一些偷偷闖進領地盜采硫磺礦的冒險團,然後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打上一場。

他舉起右手,心念一動,胸口流淌過一絲溫熱,一團火焰無聲無息地出現,這團火焰包裹著他的右手,而他的手偏偏感受不到這團火焰的熱量,隻是感覺一團溫暖包裹著右手。

這就是魔紋殖裝‘怒焰’的效果,目前除了寒冷的夜裏能夠幫他迅速升起一堆火之外,還沒有體現出任何作用,然而尷尬的是,在這片荒蕪之地,想要找到可以生火的木柴,也是極不容易的事情。

安德魯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看著手上的火焰漸漸熄滅,便眯起眼睛準備睡上一會兒。

身下的岩石地麵傳來一陣亂糟糟的馬蹄聲,熟睡中的安德魯睜開了眼睛,他猛地從狼皮褥子上坐起來,連忙將站在一旁舔著粗糲岩壁的戰馬拉進岩石的陰影裏,他伏在沙地上,順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探頭向外窺視。

隻見一隊叛軍騎兵出現在戈壁上,為首的叛軍頭目正帶著一支騎兵小隊朝著巨石趕過來,一共六人。

安德魯甚至都沒有多想,隻看到那些叛軍騎在馬背上的姿勢,就知道他們是一群難啃的硬骨頭,騎馬的姿勢如教科書一樣標準,雖然不知道趕了多久的路,但是那幾匹戰馬卻是絲毫不見疲態。

聽說北境叛軍這次大概有三個中隊偷偷潛入海蘭薩城境內,上個月襲擊沃爾村的隻是其中一支騎兵中隊,那麽便意味著還至少有兩支騎兵中隊活動在海蘭薩城的地域中。

卡爾每天因為這事忙得焦頭爛額,但是卻連這些叛軍的尾巴都摸不到。

按捺住心頭燃燒的熊熊戰火,安德魯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一眼之後,自己就會改變主意,轉身與這群叛軍騎兵在荒蕪之地的深處決戰,他可不是擔心別的什麽,隻擔心膿包山附近出現叛軍騎兵這個消息無人傳遞出去。

安德魯連忙收好石壁上的聚水卷軸,並將水盤裏的清水倒進水囊中,剩下一些清水一飲而盡。

收拾好行禮之後,他拉著戰馬轉到了巨石另一側,此時已經是下午三四點鍾,一天中最歹毒炎熱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他騎上戰馬立刻朝南跑去,準備在這些叛軍騎兵沒反應過來之前逃離他們的視線。

可是讓安德魯沒想到的是,他的戰馬已經跑進布滿火山灰的坡地上,那些叛軍騎兵比他預想的要早了一小會發現了他的存在,而那些叛軍騎士竟然沒有任何駐足停留的意思,直接從巨岩下麵騎著馬追了出來。

六名叛軍騎兵就像是張開的巨網,向安德魯包了過來。

這一刻,安德魯的內心也是火熱無比,他有些興奮地摸了摸身上的屠夫斧子,幾次想拉住韁繩,轉身殺回去。

在自己的地盤上,沒理由被這些叛軍騎兵追在屁股後麵到處亂跑。

安德魯心情有些激動,他用拳頭使勁兒在胸口錘了兩下。

再往西南方向走不到十五公裏,就能看到熔岩之河的硫磺礦場,不過安德魯不準備將這支叛軍騎兵引到那邊去,那邊雖然有四百名狗頭人奴隸,但是麵對這種訓練有素的叛軍騎士,顯然沒什麽用。

弄不好還會給監管那些狗頭人奴隸的沃爾村村民帶來無妄之災。

因此安德魯直接朝著南方跑去,再往前麵跑,就要到了沙漠的邊緣。

這邊也是海蘭薩城最外圍的邊界,安德魯準備利用自己對這周圍環境的熟悉度,利用自己戰馬經過了充分的休息,體力一定好於叛軍騎兵那些馬,將這幾名叛軍騎兵拉扯開,最好就是落單,或者兩兩一組行動。

安德魯再趁機將這六名叛軍騎兵逐個擊破。

他記得就在沙漠邊緣處,有幾座連在一起的大沙丘,他初步將戰場釘在了那裏。

那處大沙丘很好找,最醒目的標誌就是靠近沙漠裏麵有處將近三十多米高的石柱,這根石柱就是如此突兀的聳立在沙漠上,上麵布滿了因風沙吹過而留下來的條紋痕跡,整個石柱也是呈現著一種梭型。

戰馬一路奔跑過去,非但沒有甩開叛軍騎兵,還讓那些叛軍騎兵拉近了一些距離。

那些叛軍也不知道曾接受過什麽樣的訓練,這樣逆境中,爆發出來的潛力居然比安德魯還要強一些。

安德魯心裏盼望著快點跑到沙丘那邊,第一次來到沙丘的人都會迷失在環環相套的大沙丘裏麵。

就在安德魯一心想要逃到大沙丘的時候,他遠遠看到了那根石柱,除了那根石柱之外,他還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人正戰在石柱頂上,隻是距離太遠,看起來那道人影僅僅隻是小黑點。

安德魯想不出誰會有勇氣爬那個三十米高的石柱,而那個石柱經過日久風化之後,如今已經顯得搖搖欲墜,爬到上麵就更加危險。

他還擔心那邊還藏著一夥叛軍,如果一不小心被叛軍兩支小隊前後夾擊,才是最麻煩的。

念頭在安德魯的心裏來回翻轉了幾次。

等他靠近那根石柱,石柱上的身影也逐漸清晰起來。

隻看那一身紅彤彤的緊身皮甲和遮住臉的帽兜,安德魯心算是徹底放下來,還不等蘇爾達克對薩彌拉發出信號,薩彌拉坐在高高的石柱上,已經發現了這邊正在逃亡的安德魯。

薩彌拉對著安德魯做了一個熟悉的手勢……

安德魯一騎絕塵地衝進沙丘中,後麵的叛軍騎兵隨後衝了進去。

與此同時,他們視線中失去了安德魯的身影,幾名叛軍騎兵心頭湧出一種危機感。

他們停在大沙丘的外麵猶豫了一會兒,叛軍騎兵頭目帶著一名手下沿著安德魯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另外四名叛軍騎兵分成兩個小隊,分別從一左一右繞行,準備一舉抓到躲進沙丘中的安德魯。

叛軍騎兵頭目手裏拎著一支長矛,他的臉上有道疤痕斜著跨過鼻梁骨,麵孔顯得有些猙獰,他的臉上已經呈現一種灰色的疲態,連續催動騎術秘法,將自己的體力傳遞給戰馬,跑了這麽遠的路,戰馬此時不僅已經體力透支,就連叛軍騎兵也都是疲憊至極。

安德魯猜想這些叛軍騎兵化整為零,潛入帕格洛斯山脈和荒蕪之地一帶,一定是在尋找著某些隱秘。

叛軍頭目擔心這些消息傳出去,會引來更多的窺視者,才死死咬住安德魯,拚了命地將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