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雪的時候,雪糝子落在地麵上迅速融化後,便在地麵上結了一層薄冰,後麵落下來的雪不再繼續融化,便在地麵上鋪了厚厚一層,因此山穀裏的路十分難走。

山穀間的路完全被大雪覆蓋,隻能深一腳淺一腳在看似平坦的雪地中穿行,他甚至不敢踩那些平坦的雪地,隻能尋找有枯草葉露出來的地方,這種地方一腳踩進去,至少可以保證身體不會完全陷入其中,隻留下一串兒腳印。

蘇爾達克的箭術很爛,但是在下雪天捕捉野雞根本就不需要弓箭,有經驗的獵人們隻需要將雪地裏找食吃的野雞攆走,等它們飛得又累又餓的時候,就會一頭紮進雪甕裏麵,這時候獵人趁機走過去,像拔蘿卜一樣,將野雞從雪坑裏拔出來,收獲來得不要太容易。

因此沒用多久,蘇爾達克的腰上就掛著一串兒花尾野雞。

他背著那位陷入昏迷的女劍士,遠遠地看去整個人無比的臃腫。

手裏還拿著一根木棍,避免走路的時候摔倒,每次呼吸都會從鼻孔裏噴出一道白色水汽,每一步似乎都需要耗費他雙倍的力氣,每一步走得都是那麽的比容易,蘇爾達克在心裏麵暗罵了一聲賊老天,偏偏在這時候下雪,還真是會趕時機,也不知道卡爾收到了這樣的消息,會不會派人四處尋找自己。

從林子裏跑出來兩隻白臀鹿,它們輕靈的身體在雪地裏來回跳躍,隻是發現了山穀裏的蘇爾達克,便眨動著那雙天真的眼睛不斷地眨啊眨,似乎有些好奇這位山穀裏的客人,它們甚至跟在蘇爾達克身後走了幾百米,逐漸地對蘇爾達克失去興趣,這才一蹦一跳地鑽進了山穀裏的鬆樹林。

蘇爾達克沒準備捕獵這兩頭白臀鹿,天空中有幾隻飛禽不停地在山穀上方盤旋,起初蘇爾達克擔心是暗紅騎士曾經身邊的那種夜鷂,他停住腳步,沒繼續往前走,而是一頭鑽進林子裏,去發現那幾隻飛禽並沒有離去,繼續在山穀上方盤旋,直到山穀的雪地裏出現了一隻肥碩的灰色豚鼠,在雪地裏笨拙刨著植物根莖,那幾隻飛禽才像轟炸機一樣,從高空中俯衝下來,爭先恐後地撲殺那隻雪地裏灰色豚鼠。

看到那些捕獵灰鼠的鳥隻是最常見的短喙鷲,蘇爾達克輕輕地鬆了一口氣,這種鳥貪婪成性,狡猾奸詐,難以馴化,應該不會是黑魔法隱修會那邊派出來的偵查哨兵。

雖然他這樣想,但卻沒有從林地裏鑽出來,借著紅鬆林的掩護,蘇爾達克一路小心謹慎前行,他準備走出山穀之後,找一處地勢較高的地方,再觀察一下到底要往哪裏走,隻是還沒等他懸起來的心落下來,就感覺鬆樹林深處發出細細嗦嗦的聲音,還沒等他心生警惕,幾隻森林灰狼就從鬆樹林深處的一片灌木從裏鑽出來,這些幾隻森林灰狼嘴邊還掛著一些不知名動物的絨毛,此刻卻是神色貪婪地盯著蘇爾達克身後那幾隻野雞,並從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

看到它們地身體骨瘦如柴,腹部幹癟,蘇爾達克就知道自己很難擺脫它們,這是一群不知道餓了多久的餓狼。

雖然想不通它們究竟是如何混成這樣的,它們在森林裏幾乎沒有太多天敵,比它們更強大的棕熊和老虎可不喜歡吃森林灰狼身上的酸肉,它們死去之後,隻有天上那些食腐鳥會將它們當成美餐,所以這些森林灰狼群的敵人隻有自己,也許它們是從資源匱乏的地區剛剛遷徙過來。

蘇爾達克見森林灰狼追在後麵,不斷地向他逼近,便從魔法腰包裏摸出了隨身攜帶的合金弓,這種軍隊裏配發的製式獵弓實際上非常的強勁,射程也遠超其它獵弓,他躲在一棵鬆樹的後麵,隻等著那幾隻森林灰狼慢慢逼近到距離自己隻有二十幾步之外,這才對準狼群裏麵最強壯的頭狼射出一箭。

蘇爾達克的箭術一般,但是至少還能做到二十米的距離內不會脫靶,羽箭幾乎在空中化成了一道白芒,顯然速度已經達到了極致,‘嗖’的一聲,羽箭飛過二十多米的距離,深深地從那隻頭狼腰腹穿過,並將它死死地釘在一棵鬆樹之上。

那隻森林灰狼口中發出一聲‘嗚咽’的哀鳴,卻是怎麽都無法掙脫那支帶著倒刺的羽箭。

其他森林灰狼見到頭狼被獵殺掉,迅速四散奔逃,轉眼便消失在鬆林之中。

蘇爾達克輕輕地鬆了一口氣,邁步走了都那隻頭狼的身邊,它被羽箭釘在樹上,依然發出低沉嘶吼聲警告著蘇爾達克,蘇爾達克自然不會在意森林灰狼臨死前的反擊,用手裏的騎士長劍一劍刺死了這隻森林灰狼,這種灰狼狼皮毛色如同枯草,又非常的紮手,根本就沒有人製皮鋪願意收購這種劣質狼皮,蘇爾達克也就沒有心情把它的皮剝下來帶走。

蘇爾達克還想著要是琳娜和內德拉在的話,也許這隻狼是很好的教學道具,她們應該不會介意剝狼皮。

可是等蘇爾達克繼續向前走出幾百米之後,鬆林裏麵居然再次冒出一群森林灰狼來,這次出現的灰狼可不是之前那麽幾隻,而是足有三十多隻,它們從森林裏麵三個方向圍過來,大概是對蘇爾達克心存畏懼,也不敢靠的太近,不過卻是始終跟在後麵,蘇爾達克往前走,它們就默默地跟著,就好像是要等待蘇爾達克放鬆警惕,就立刻會撲上來將他徹底撕碎。

兩個小時之後,蘇爾達克看到身後越聚越多的森林灰狼不禁有些頭疼,這些森林灰狼已經由最開始的幾隻慢慢擴充到了四五十隻,而且它們都表現出非凡的忍耐力,隻是跟在蘇爾達克身後,根本不急於靠近。

蘇爾達克嚐試著將野雞丟下,將它們製成陷阱,引誘森林灰狼上前搶食,然後趁機將它們獵殺掉。

有幾隻餓極了的森林灰狼果然禁不住這種**,看到吊在半空的野雞便瘋了一樣的撲上來,幾隻餓狼同時爭搶那隻野雞,蘇爾達克用合金弓殺死了幾隻森林灰狼,卻發現自己處境沒有絲毫改善,並不是那些森林灰狼悍不畏死,而是發現有更多的森林灰狼從鬆林裏冒出來。

它們似乎知道蘇爾達克不好惹,不敢過分靠近,但是卻一直緊緊跟隨。這群森林灰狼就這樣跟在蘇爾達克身後走了一整天,直到天黑都沒有離去。

蘇爾達克中午的時候,還在鬆林裏生火烤了一隻野雞,這次他可沒有奢侈到直接用那張魔法卷軸上的魔法火焰烤雞,而是利用‘聚火術’魔法卷軸引燃一些鬆毛和鬆樹塔,在林地裏攏起一堆篝火,直接將扒了皮的野雞細心的烤熟,一半送進自己肚子,一半給了剛剛轉醒的達茜·克裏斯蒂。

一隻並不算大的野雞烤熟之後,根本不夠填飽兩名成年人的肚子。但蘇爾達克卻並沒有烤第二隻,自從這群森林灰狼跟在身邊,蘇爾達克一路上再沒有遇見任何獵物,他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這片山林,看這些森林灰狼如此肆無忌憚的樣子,大概這裏距離海蘭薩城應該很遠,至少這片山林荒無人煙。

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次獵獲食物,如果不想吃這些酸臭的狼肉,蘇爾達克必須將現有的食物精打細算。

達茜·克裏斯蒂這次醒過來,便安靜了下來,她乖乖地趴在蘇爾達克的背上,自然也看到了那些跟在身後的狼群,她沒有硬氣地要求蘇爾達克將她放下,大概也是餓得狠了,再沒有拒絕蘇爾達克遞過來的食物。

她的狀態依然很差,下午蘇爾達克背著她繼續沿著山穀往前走,她竟然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快要天黑的時候,蘇爾達克在岩壁旁邊找到了一處岩縫,這處岩縫沒有頂,隻是岩壁間的一道裂縫,但是好處就是出口狹窄,如果將出口堵住,這裏麵就會形成一個安全之所,隻是冷風不斷地從裂縫頂部灌進來,裂縫上方甚至掛著一連串兒鋒利如長矛的冰溜子,怎麽看這裏都有些危險。

蘇爾達克在這個石縫裏搭建了一座帳篷,將達茜·克裏斯蒂放到帳篷裏麵,又弄了好些鬆枝,並在石縫口處攏起一堆篝火,隨後他坐在帳篷口,將自己的魔法腰包和那名黑魔法師的腰包裏裏外外翻遍了,找出來可以吃的東西,全部加起來就隻有三隻花尾野雞、一隻兔子、三包行軍口糧和手臂粗一截兒白麵包,顯然那位黑魔法師也不是經常外出的旅者,也沒有隨身準備口糧的習慣。

蘇爾達克盤算著應該省著點,但是也沒有太在意,大不了就吃這些森林灰狼,雖然肉酸了一點,真餓了的話,誰還會在意那些。

看著蘇爾達克坐在帳篷口翻找著食物,達茜·克裏斯蒂也意識到了目前兩人艱難的處境,迷失在這片山林中,又被一群森林灰狼死死地盯住,看起來無法獵取到其他食物,擺在蘇爾達克麵前這些應該就是他們全部可以吃的東西,看著這點少得可憐的食物,達茜·克裏斯蒂心裏麵隱隱有些擔心。

晚餐還是兩人分食一隻烤雞,不過這次蘇爾達克還煮了半份行軍口糧,這種帶有鹽分和肉粉的麥粉可以熬製成漿糊一樣的稀粥,雖然在這些行軍口糧在平時絕對是最難以下咽的東西,但是現在兩人卻是十分默契的將這些食物吃得幹幹淨淨。

晚餐之後,喝了一些熱粥的達茜·克裏斯蒂發了一些汗之後,身體明顯好轉了很多,她裹著睡袋,卷曲著身體坐在帳篷門口,雖然至始至終沒有對蘇爾達克說句‘謝謝’,但是至少那種充滿了敵意的眼神已經消失了。

一頭金發濕了幹,幹了濕反複數次之後,十分狼狽的貼在達茜·克裏斯蒂頭上,她的臉色依舊有些蠟黃,那張臉除了倔強之外,已經沒有貴族身份的驕傲,她的臉是典型的海蘭薩人的輪廓,臉頰有些長,她此時也在偷偷地看著篝火之下蘇爾達克的側臉。

夜色降臨,不遠處的鬆林裏冒出一雙雙綠油油的貪婪雙眼,那些森林灰狼有些畏懼火焰,卻依舊沒有離去。

達茜·克裏斯蒂醞釀了許久之後,終於對著坐在火堆邊的蘇爾達克說道:“你可以先休息一會兒,我睡了這麽久,現在睡不著,先在這兒看著篝火,這些森林灰狼不會輕易離開的,它們畏火,篝火隻要不熄滅,它們就不會衝上來。”

蘇爾達克一臉詫異地看著達茜,開口就說道:“我還以為你會一直不說話……”

看到達茜·克裏斯蒂不想再理他,忙說:“好吧!那我去睡會兒,你困了的話就喊我,千萬別將火堆看滅了!”

蘇爾達克也是非常幹脆,說完就將準備好的鬆枝堆到達茜·克裏斯蒂身邊,隨後鑽進了帳篷裏倒頭便睡。

蘇爾達克很快就睡熟了,達茜·克裏斯蒂的目光從綁在腿上的匕首處移開看向別處,她可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麽狼狽的一天,明明大病一場虛弱不堪,卻還要主動提出守夜,以前圍在自己身邊的那些年輕騎士,在這時候全都指望不上,明明對躺在帳篷裏那個人恨之入骨,卻又不得不寄人籬下,這種窘境讓達茜心裏麵有種莫名的難堪。

或許是因為一直在冒虛汗,她的身體有些黏糊糊的,這對於有一點點潔癖的達茜·克裏斯蒂來說,絕對是最難以忍受的。

看到篝火旁邊那個煮稀粥的鐵鍋,她有個大膽的想法,她想用鐵鍋融化一些雪水,燒熱了之後偷偷的擦擦身體,不過行動起來,卻發現想法簡單,操作起來並不容易,需要不斷地往鐵鍋裏添新雪,煮出來的雪水依舊並不多。

她累了一身汗,被冷風一吹,渾身連續打了兩個冷戰,她往篝火堆裏再次添了一些鬆枝,然後進靜靜地等著鐵鍋裏的雪水燒熱,山風吹過岩縫的時候,在夜裏發出‘呼呼’的異響,外麵安靜得可怕,甚至連那些森林灰狼都消失了。

達茜·克裏斯蒂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哈欠,她有些昏昏沉沉地盯著麵前不斷跳躍的火光,困意上湧,居然又昏睡了過去。

篝火隻剩下最後一點點餘燼,等在鬆林裏的那群森林灰狼偷偷地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