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海蘭薩城花園廣場四周覆蓋著厚厚一層積雪的屋頂上站著數十名長弓箭手,幾支羽箭無聲無息地穿過飄著雪花的街道,接連釘在了牆壁上,刺客靈活地在奔跑中不斷跳躍,躲開了數支箭矢。

他的偶爾會在牆角的陰影中消失一小會兒,等他的身影再次出現,便會跑出很遠一段距離。

大街上傳來一陣隆隆的馬蹄聲,卡爾帶領一群騎士從各處街口冒出來,這些騎士們身穿金屬鎧甲,手握著騎士長劍,他們不約而同地圍向那名刺客,還沒等這些騎士逼近,那位刺客調整方向,徑直衝向花園廣場。

在紛落的箭矢當中,刺客跨越一道低矮的灌木牆,迎著那兩名假扮情侶的警衛營劍士,那刺客被鮮血染紅的手臂忽然並指如刀,刺向其中一位劍士。

那劍士手握細劍,在身體前麵畫出一道‘Z’字,想要將刺客攔下來。

可是那刺客身體靈活得就像泥鰍魚一樣,趁機靠近劍士,手腕上護臂封住了細劍,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那兩位警衛營劍士左右夾擊,細劍挑向刺客的手腳,他們甚至沒打算殺死刺客,隻想將他攔下來。

隻是在兩把細劍幾乎就要刺中刺客的同時,那刺客身後忽然爆起一團黑色的虛影,從黑色虛影中伸出幾條觸手,瞬間將兩名警衛營劍士牢牢的纏住,兩名警衛營劍士就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被定在原地。

兩人神色駭然,他們身體被黑色觸手勒得有些扭曲,身體一些關節甚至反向變形,雖然在束縛中依然不斷地奮力掙紮,可是那團虛影觸手卻死死地纏住了兩人,不讓他們有任何的異動。

追在刺客身後的蘇爾達克這次終於看清楚了,這些觸手是刺客身後那團虛影幻化出來的,而那團虛影應該就是他的‘勢’,他在如此短的時間裏,連續釋放兩次‘勢’的力量,對刺客身體一定造成巨大的負擔。

刺客順勢將手刀插進了一名警衛營劍士的喉骨,蘇爾達克在遠處都能聽見喉結的破碎聲,隨後他又將那名劍士手裏的細劍奪下來,順勢捅穿了那劍士的胸膛。

那刺客此時眼睛呈現純黑色,他張開嘴露出一抹詭異笑容的時候,呈現出滿口尖牙。

另外一名女劍士發出淒慘刺耳尖叫,眼中露出極度驚恐之色,可惜被黑色觸手束縛的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刺客用細劍刺穿自己的喉嚨,那種等死的滋味幾乎讓她完全崩潰,此刻也沒人注意到女劍士的皮甲戰裙下麵濕漉漉的卻不是血水。

隨後刺客越過兩名劍士,他拎著那把搶來的細劍衝向花園廣場中心處的噴水池。

兩名劍士身上的黑色陰影驟然消失,他們身體被血染紅,直挺挺地倒在雪地上,胸膛被細劍刺穿後汩汩向外冒著血。

蘇爾達克跟在刺客後麵,趕到兩名劍士身邊的時候,他們的瞳孔已經開始渙散,口中隻有出的氣,卻沒有進的氣,冒血胸膛在起伏下冒出血色泡沫。

花園廣場四周紛紛響起了警哨聲,一群警衛營騎士從四麵八方迅速支援過來,卡爾騎著馬趕到兩名劍士身邊,身後的警衛營成員立刻對兩名劍士展開救治,隻是看到這兩名劍士已經開始變冷的身體,這名警衛營騎士才停下手,將那張魔法治療卷軸攥在手裏,咒罵一聲:‘該死的,是一條黑魔法隱修會的走狗。’

“抓住他,生死不論……”卡爾身邊一名鎧甲騎士衝出人群,騎著戰馬加快速度衝上去。

身後一群騎士也都紛紛跟在這位騎士的身後,加速朝著逃向花園廣場中心處的刺客追去。

花園廣場對麵的巷子裏衝出來兩匹馬,其中一匹馬上有位穿著皮甲的遊俠,他身後背著一把獵弓,腰間佩著一柄匕首,奮力與那名刺客匯合,兩匹馬衝到刺客身邊,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就在那匹健馬快要撞上刺客的時候,那名刺客翻身跳上馬背,騎馬準備衝出花園廣場。

沒想到這位刺客居然還有人接應,而且守在最外圍的警衛營人員還沒能將他攔住,讓他硬生生衝進花園廣場,沿途上隻留下了一路的箭矢,那匹馬的後股上也插著幾根箭矢,但是這似乎並沒能影響到馬的奔跑速度。

看到那刺客想要逃走,衝在最前麵的騎士發出一聲冷哼,就像是一聲悶雷在身邊炸響,隨後隻見那名騎士身上平淡無奇的鎧甲浮現出魔法光暈,魔力的流光在鎧甲花紋裏流轉著,戰馬的腳下浮現出六芒星法陣,就在戰馬一聲嘶鳴當中,那名騎士和戰馬化成一道白光。

‘衝鋒’

蘇爾達克在戰場看到很多重騎兵們集體向惡鬼使用這個技能。

隻是他沒想到這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鎧甲騎士竟會是名構裝騎士,他連人帶馬飛速撞向那名刺客,披著一層披掛甲的戰馬毫無花俏地撞在刺客身下騎著的戰馬上,隻聽見一聲沉悶的碰撞聲,刺客身下的戰馬橫著跌了出去,而騎在馬上的刺客卻是借機從馬背上跳下,狼狽至極地在雪地上滾了兩圈,便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撲進一旁的灌木牆後。

刺客慌不擇路的逃離方向,恰好蘇爾達克從這邊趕上來,刺客看到蘇爾達克吭哧吭哧地奔跑,手裏還拎著笨重如門板一樣的塔盾,這一刻心裏麵幾乎完全崩潰了,他不想在這種時候對上一名持盾戰士,隻能沿著灌木叢向另一個方向逃。

可警衛營裏的一群騎士從花園廣場四周圍上來,更遠處則站著一排長弓箭手,長弓箭手們整齊的排成一排,遠遠地張弓搭箭瞄著那名刺客。

雪夜之下,刺客的身體雖然能夠在陰影下短暫的消失,卻是不能一直保持隱身狀態,潛行一段時間後就會顯露身形。

這名刺客光憑著雙腳又根本無法跑過馬上的騎士,他想逃進民居建築群中,借助複雜的地形躲開這些騎士的追捕,而那名同伴跑在前麵,看到他被構裝騎士的衝鋒攔截下來,便策馬想要趕回來接應他,卻是被卡爾率領的一隊騎士攔住,眼下已經是自身難保。

刺客有些不甘心地想再次潛入陰影中,可惜左側的樹叢中忽然伸出了一支騎士長槍,一名騎士衝破了灌木叢,用手裏五米多長的大木槍挑向那名刺客,那刺客駭然之下,身體像鯉魚一樣在空中翻騰而起,剛好躲過了大木槍的撩擊。

隻是短短停頓這麽一瞬,後麵的構裝騎士再次追上來,他幾乎是一言不發地揮著手裏的長劍斬向刺客的後背。

劍芒一閃……

鋒利的長劍在躲閃不及的刺客後背上劃出一道傷口來,那刺客身體像是失去了平衡,狼狽地撲到在雪地上,他倉皇地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卻被從後麵趕到的構裝騎士一劍削去了頭顱,帶著半隻麵罩的頭顱飛上半空,帶著一腔熱血滾到了地上。

那位構裝騎士看都不看這名刺客,拉了拉戰馬的韁繩,調轉馬頭衝向另外一名接應者,那名接應者顯然沒有刺客這麽好的身手,他被卡爾等幾名騎士圍在中間,身上還插著兩根羽箭,剩下的戰馬也是汩汩流著血,卡爾趁著同伴用長劍架住那名接應者的脖子,用劍柄狠狠地敲在接應者的後腦上,將他擊落馬下。

一旁立刻有人翻身下馬,用浸油的繩索將這名接應者牢牢捆住,卡爾這下子砸得有些狠,那名接應者摔得不輕,到現在還是昏迷不醒。

“帶回警衛營,把刑訊小組那群人從被窩裏拉出來,讓他們連夜審查!”那名構裝騎士騎在馬背上,掏出一塊抹布將手裏的長劍上的血漬擦掉,隨後將劍插回劍鞘裏,對著周圍的手下吩咐道。

那位手握魔法卷軸的警衛營騎士從後麵追上來,對著構裝騎士說道:“老大,科斯林和蓋伊恐怕是救不回來了。”

那名構裝騎士臉色陰翳,隨後說道:“先將他們帶回警衛營,明天早上通知他們的家人,現在我們要趕快將這些藏在下水道裏的老鼠們找出來,卡爾,你去魔法工會執法團那邊通知一下,就說我們在花園廣場這邊殺了一位黑魔法隱修會的殺手,殺手會‘黑暗束縛’……”

“哦。”那名警衛營騎士連忙帶人去處理死去的同伴屍體。

“好的,老大!”卡爾答應道,說完便一刻都不停留,帶著一支騎士小隊離開。

離開之前,還對著站在最外圍看熱鬧的蘇爾達克使眼色,可惜蘇爾達克沒看懂他的眼神想要表達什麽意思。

隨後,蘇爾達克接受警衛營例行的盤問,將自己預備役騎士勳章拿出來表麵自己的身份,聽說蘇爾達克剛從位麵戰場上退役沒多久,那位構裝騎士的麵色一下子緩和很多,隨後又聽蘇爾達克說在騎士團裏有身份登記,並且目前還在海蘭薩初級騎士學院進修,臉上最後一點疑慮也算是消失掉了。

蘇爾達克帶著幾名現場核查的警衛營的騎士來到旅館遇刺房間,旅館裏的老板和老板娘被房間裏的打鬥聲驚醒,正穿著睡衣站在滿地狼藉的房間裏欲哭無淚,這個房間裏一麵牆壁被鑿出一個大洞,木床也塌掉了一大半,整個房間的窗子全部都爛掉了,冷風和殘雪從外麵吹進來,凍得穿著大紅真絲睡裙的老板娘瑟瑟發抖。

那名警衛營騎士團的騎士對旅館老板說道:“明早去警衛營裏登記一下旅館裏的損失,這個房間暫時不要收拾,也許明天魔法工會那邊還要到這邊的現場看一眼,一定要保護好現場。”

旅館老板連連點頭答應,警衛營騎士在現場核查了情況之後,便吩咐蘇爾達克一定不能把今晚上遇襲的經過到處宣揚,隨後便離開了旅館。

旅館老板和老板娘、蘇爾達克三人坐在大廳休息區的沙發裏,老板娘這時候找來一條毯子圍在身上,並用手捅了捅身邊的旅館老板。

旅館老板擠出一絲笑容,對蘇爾達克問候道:“蘇爾達克騎士,您沒受傷吧,我看到房間裏沾了不少血跡。”

蘇爾達克摸了摸鼻子,說了句違心的話:“沒有,還好那位刺客好像對我並沒有什麽興趣,或許他覺得我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可不想明早旅館裏所有的人都知道有刺客想要刺殺他,而旅館老板那那張大嘴巴,一定會將這件事到處亂講。

“您住的房間都被砸爛了……”旅館老板娘壓低聲音抱怨了一句。

蘇爾達克從懷裏摸出了把顏色烏黑的匕首,將它推到了旅館老板麵前,蘇爾達克對他們夫婦說道:“別擔心您會有任何損失,我想這把掉落在房間裏的匕首,應該足以彌補您房間的修繕費用,您就算將木床、地板、門窗換成全新的,或許還有富餘,就算是那位刺客對您的賠償。”

說完又從錢袋裏摸出一枚金幣,放在沙發前麵的茶幾上,對旅館老板說:“這枚金幣是我賠償給您的,你還能雇傭瓦匠修一下牆壁,換掉全套的**用品和窗簾。”

旅館老板立刻漲紅了臉,他將那把看上去更昂貴一些的烏黑匕首那起來,將金幣推給蘇爾達克,連連說道:“有這把刺客留下的匕首這就足夠了,怎麽還好意思收您的錢。”

老板娘見旅館不但不會有什麽損失,大概還會小賺一筆,頓時不再哭喪著一張臉,一臉熱切地對蘇爾達克說道:“蘇爾達克騎士,我再給您換一個房間,在天亮之前,你還可以再睡一會……假如您還能睡得著的話。”

看她那熾熱的眼神,要不是旅館老板在一旁,恐怕就要說出:‘要不然就到我房間裏再睡一會兒,假如您還能睡得著的話’

蘇爾達克明天早上還要趕回學院上課,自然希望能再睡上一覺,他笑著說:“在位麵戰場上,比這危險的事幾乎每天都會發生,就算是枕著惡鬼的骨頭,我也一樣能睡得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