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倫·本頓伯爵目光有些留戀的看著窗台上玻璃花瓶,插在瓶子裏的鮮花雖然已經枯萎了,他臉上流露一絲苦笑,額頭上皺紋居然那麽深。

“奧盧利亞,幫我把那些東西拿出來……”艾倫·本頓伯爵輕聲呼喚著守在他身邊的年輕人。

年輕人紅著眼睛,一聲不響地走到櫃子前,將一個羊皮紙檔案袋從櫃子裏取出來,然後走到了艾倫·本頓伯爵的麵前。

“打開它……”艾倫·本頓很虛弱,每句話說得都很吃力。

檔案袋被年輕人打開,裏麵是幾張魔法羊皮紙的地契,還有一個金質印章。

那個叫做奧盧利亞的年輕人將地契和印章交給了蘇爾達克。

每張地契上麵都有著詳細的麵積和土地邊界說明,蘇爾達克數了一下,共有七張,最下麵那張魔法羊皮紙居然不是地契,而是一張推薦函。

每一任後勤部長在卸任之前,擁有最後一項權利就是推薦下任後勤部長,艾倫·本頓伯爵拿給蘇爾達克的這張推薦公函是一張已經寫好並簽了自己署名的推薦函,唯一空白的地方是推薦人的名字那裏,這也意味著蘇爾達克可以在上麵填寫任何人的名字。

有艾倫本頓伯爵的推薦,可以讓蘇爾達克提拔自己人的時候變得順利一些。

這張推薦函和那幾張地契、公章大概都是艾倫·本頓伯爵提前為蘇爾達克準備好的……

蘇爾達克看到牆上掛著一張魯伊特城郊地圖,這張地圖幾乎可以完整詮釋本頓家族所擁有的全部領地,就在這張地圖上有著大片的紅色塗鴉,蘇爾達克再次低頭看向那些地契,才發現自己手中這些地契,在牆上這張地圖中已經全被塗抹掉。

蘇爾達克估算手中這七張地契至少占據了這張地圖本頓家族所擁有的三分之二土地。

艾倫·本頓伯爵望著蘇爾達克,他的目光中沒有懇求,而是解脫前的一種期待。

蘇爾達克低頭看了看手裏這幾張地契,將它們和推薦函、公章全部收進檔案袋裏,然後收進了魔法腰包裏。

“之前發生的事就到此為止。”蘇爾達克對艾倫·本頓伯爵說道。

艾倫·本頓伯爵在這一瞬間目光中甚至有種解脫,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然後他緩緩地閉上眼睛,臉上艱難地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蘇爾達克能夠清晰感受到他身上最後一絲生機都開始悄然消失。

蘇爾達克連忙湊上去,想要向他身體裏輸送一些聖光之力,可就在抓住艾倫·本頓伯爵手的時候,他的手心居然連一絲溫度都沒有,蘇爾達克隨即又將手伸到艾倫·本頓伯爵的胸口,才發現心髒已停止了跳動。

隨即他便站了起來,房間裏所有人都站起來,朝著艾倫·本頓伯爵哀默了一小會兒。

艾倫·本頓伯爵的妻子和孩子們紛紛走進這個房間,房間裏擠滿了人。

蘇爾達克趁機走出去,站在走廊裏透了口氣。

似乎莊園裏的人們早就知道艾倫·本頓伯爵快要死了,他的死訊傳出去並沒有讓莊園變得混亂不堪,甚至一些原本準備離開的魔法篷車緩緩停在路邊,車箱裏的家族成員紛紛返回來,向艾倫·本頓進行最後道別。

……

蘇爾達克沒想到艾倫·本頓伯爵最後的遺願居然是希望家裏人將他的屍體燒成灰燼,並且將骨灰裝進壇子裏,再下葬到墓園之中。

焚燒屍體的木台架在後花園裏麵,走到後花園蘇爾達克才發現這裏居然搭建了兩座焚燒台,都是非常耐燒而且油脂豐富的鬆樹枝,上麵還澆了一些火油。

每個木台子長度大概有三米,寬度隻有一米五,木柴擺的十分密實,看起來就像是大號的單人床。

蘇爾達克有點好奇另外一座焚燒台是誰的,隻是他又不好去問這些忙忙碌碌的仆人。

正在花園裏躊躇的時候,蘇爾達克發現了穿著一身黑色長裙的瑪莉蓮娜,她頭上帶著一頂黑色禮帽,臉上遮著黑紗,身後的仆人甚至還拎著一隻行李箱,看起來像是要即將遠行。

她向蘇爾達克所在的涼亭裏走過來,微微屈膝行禮,問好。

不得不說瑪莉蓮娜夫人是老本頓伯爵諸位妻子當中身材最棒的,蘇爾達克轉過身向她問道:“瑪莉蓮娜夫人,這裏怎麽擺了兩座台子?”

“另外一座焚燒台上麵躺的是珍妮夫人……”瑪莉蓮娜夫人站到了涼亭的邊緣,朝著搭建焚燒台的方向看去,淡淡地說道。

蘇爾達克想了想才記得珍妮夫人是老本頓伯爵那位最年輕的夫人,在老本頓的葬禮上,那位麵容清麗的年輕女子給了他很深的印象。

隨後,瑪莉蓮娜便向蘇爾達克講了講這位珍妮夫人的故事。

瑪莉蓮娜夫人說她其實上次老本頓伯爵的在葬禮上,就想向蘇爾達克說說她知道的一些事,可惜當時沒機會說出來。

珍妮夫人雖然不是一位亡靈術士,但是她生前對亡靈法術非常癡迷,應該是受家庭因素的影響,珍妮從小就很喜歡亡靈法術,並且經常接觸一些亡靈藥劑。

隻是由於天賦的關係,她沒能覺醒魔法池,因此無法學習魔法。

老本頓認識珍妮夫人的時候恰好是在兩年前,當時她隨著父母逃離木庫索且無處安身,正是老本頓收留了他們。

後來她的父母將他留在了本頓家族,本來是要嫁給本頓家族裏的一位年輕成員,可是婚禮的時候才發現娶她的人是老本頓。

為這件事,艾倫·本頓伯爵甚至和老本頓還鬧得很不愉快,雖然大家都知道老本頓是出了名的風流,但是出於身體原因和家族榮譽方麵的考慮,大家並不希望他再繼續娶妻子,因為不想他將來某一天死在女人肚皮上。

可惜老本頓伯爵並沒有接受大家的建議,婚禮還是照常舉行,而珍妮夫人也成為了老本頓伯爵最後一位妻子。

老本頓接觸到亡靈魔法就是因為珍妮夫人的關係,開始是因為亡靈藥劑可以讓他尋找到屬於自己的第二春。

後來隨著深入了解,老本頓伯爵的想法也慢慢在改變,或許是對死亡的恐懼,老本頓開始對永生者產生了濃厚興趣,雖然他知道永生者的靈魂將永墜亡靈世界,但另一種意義上的永生卻讓他有了一些新想法。

正是這位年輕的珍妮夫人,才會讓老本頓伯爵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這讓蘇爾達克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真相會是這樣的,而他在老本頓的葬禮上看到珍妮夫人的麵色過分蒼白,還以為是老本頓伯爵的死對她打擊太大,沒想到她會是一位亡靈法術的愛好者。

想著如果早點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許能夠早點發現杜維子爵的陰謀……

蘇爾達克用力的甩了甩頭,將這些想法拋到腦後,天底下根本就沒什麽後悔藥,這個世界或許有不同時間流速的兩個位麵,但是那也不是時空逆流。

瑪莉蓮娜夫人說完這些,長長呼出了一口氣,黑紗下的眼睛偷偷瞄著蘇爾達克,又說道:

“我要離開這裏了,所以臨走之前就想著要把憋在心裏的秘密說出來。”

蘇爾達克轉身看了她一眼,隨口說道:“打算離開本頓家族,離開魯伊特嗎?”

就看她轉過身,朝著前麵的院子走去,隨口說著:“嗯,我打算去繁華的帝都看一看,人這一輩子,總是要走一走看一看,否則又怎麽知道外麵的世界有多精彩。”

她邊走邊說卻沒有再回頭。

蘇爾達克親眼看著艾倫·本頓伯爵躺在了焚燒台上,整個人很快就消失在烈火與濃煙裏麵。

坐在魔法篷車上,在返回魯伊特城的路上,蘇爾達克忽然想到或許在魯伊特城裏應該建一兩座火葬焚屍爐,這種火葬的方式不需要購買昂貴的棺材,對於那些生活在底層的貧民們來說,或許可以減輕一下生活負擔。

隻是老舊的生活觀念和習俗,恐怕會讓他們很難接受火葬這種方式,因為通常來說都是被判定成為異教徒或者惡魔、亡靈等等身份,才會被魔法師們送上火刑架。

想到這兒,蘇爾達克微微歎了一口氣,想要改變市民們的某些根深蒂固的觀念,恐怕還要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他也沒想到艾倫·本頓最後居然會走這一步,不惜犧牲自己和絕大部分的領地,也要將本頓家族延續下去。

但這樣還真是保住本頓家族,馬車行駛在林道上,一隊構裝騎士從黝黑的樹林中慢慢走出來,一隊接著一隊,慢慢匯聚成一整支構裝騎士團。

如果不是艾倫·本頓伯爵死前這一番操作,蘇爾達克本想今晚就解散掉本頓家族並收繳所有領地的。

原因就是雖然看上去像是杜維子爵在主導這件事,但實際上那隻憎惡才是這場瘟疫事件的主角,隻是在培育和融合靈魂的過程中都出現了一些紕漏,老本頓的靈魂並沒有完全融入憎惡的身體,以至於戰力大減,更是影響到了吞噬能力。

如果這隻憎惡擁有清醒的頭腦,還能吞噬足夠多的靈魂,對於魯伊特城可能就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現在事情終於平息了,魯伊特城雖然遭受了巨大損失,但蘇爾達克對於來說卻是好壞參半,首先瘟疫事件讓魯伊特城獲得了大片公產領地,凡是與杜維子爵有瓜葛的貴族沒能都將會受到懲處,而按照格林帝國的法律,貴族們是可以繳納罰金來減輕懲罰的。

這樣的話蘇爾達克就能收繳一大批公產土地,這部分土地蘇爾達克並不打算劃入自己的領地當中,而是將它們化為魯伊特城的公產,然後這部分土地將來會低價租賃給城裏的貧民們,以此來提高貧民們的生活水平。

而且魯伊特城的新任後勤部長,蘇爾達克打算讓馬蒂諾男爵來擔任。

後勤部長這個要職手裏掌握著整個城市的物資調度,幾乎和財政部長擁有同樣的權力,尤其是在城市建設如火如荼的這個時候,這個職務一定要自己人才能保證魯伊特城的財富不外流。

顯然艾倫·本頓伯爵也很清楚這個道理,所以才會送給蘇爾達克一張空白的推薦函。

……

嘉利·德克爾鑽進車廂裏,與西雅並肩坐在蘇爾達克對麵。

此刻天色逐漸變亮,魔法篷車穿行在充滿了濃霧的山道中,濕漉漉的霧氣帶著一種草的味道,嘉利·德克爾摘掉了頭盔,甩了甩被露水打濕的頭發,接過了西雅遞過來的毛巾認真的擦拭起來。

“真討厭這種大霧彌漫的天氣,就連呼吸都是濕的……”嘉利·德克爾抱怨道。“還以為會遇到本頓家族守衛騎士的反抗,沒想到就這樣結束了?”

蘇爾達克對嘉利·德克爾說道:“讓其他騎兵團也撤回來吧,接下來,讓我看看阿芙洛狄給我們的那份名單上還有誰。”

西雅連忙從懷裏摸出一張魔法羊皮紙,上麵寫滿了貴族名字。

不得不說阿芙洛狄的魅惑與催眠術,簡直就是為了審訊而生的法術,就算是意誌堅強的杜維子爵,在魅惑與催眠術之下也交待了一張貴族的名單。

“咱們就這樣一家家的清掃下去嗎?”西雅看著名單,向蘇爾達克問道。

蘇爾達克點了點頭,理所當然地說道:“當然,隻有這樣才能獲得一個幹淨的魯伊特城,我可不想在我們離開魯伊特的某個時候,再發生類似這種的瘟疫事件!”

“頭兒,接下來我們去哪?”嘉利·德克爾問道。

蘇爾達克刮了刮下巴上的互踩,說道:“去馬禮家族莊園。”

嘉利·德克爾確定了下個目的地,也不等魔法篷車停下來,直接推開車廂門跳了下去,她要布置構裝騎士團接下來的行動路線。

這時隻有西雅留在車廂裏,她將羊皮紙卷的名單卷起來,抬起頭向蘇爾達克問道:

“達克,你要離開魯伊特城了嗎?軍部那邊有消息了嗎?”

蘇爾達克搖了搖頭說:“暫時還沒有,不過我想既然我第一個碰觸了白林位麵上的那塊蛋糕,接下來就是到了付出代價的時候,總要有領主軍去華沙位麵,幫著紐曼公爵去處理那邊的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