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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宇離開的第三個星期,衛奚終於打通了趙靜雲的電話。

趙靜雲站在“宇博”大廈的第三十三層,弧形的玻璃牆外麵是整個城市的繁華燈火,腳下是為生活奔忙的芸芸眾生,而遠處霓虹閃爍、星光耀眼,這個視野極佳的地方曾今是衛勻成的辦公室,而此刻這個辦公室的主人是她。

淺淺抿了口高腳杯裏麵的紅酒,趙靜雲斜倚在在辦公桌上,神色疏淡,冷靜地跟衛奚通話,“再多的氣這麽久也消得差不多了,你畢竟是我的女兒。”

衛奚覺得愧疚,捏著電話窩在沙發裏小心翼翼地道歉,“對不起,媽媽。”

趙靜雲歎了口氣,語氣溫和了許多,“我想過了,你也沒什麽大錯,是我失去理智草木皆兵了。”她隻是太*一個人,隻是無法接受那個赤|裸|裸的背叛,所以遷怒衛奚。說到底,她是自己的女兒,胳膊肘不至於不分輕重地往外拐。生她的氣,不理會她那麽久,其實是因為想不通為什麽他們父女都會喜歡姓季的兩兄妹,果真是父女麽?嗜好都那麽一致。

世事荒謬,她氣得想笑。可是有什麽辦法,那是她的女兒,她當真還能一輩子不理會衛奚?

聽她已經不再責怪自己,衛奚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不敢開口問趙靜雲離婚的事宜,她撿了無關緊要的說,“媽媽,以後我再也不會這樣了。”

趙靜雲心神疲憊,揉了揉太陽穴,“說那些沒用的幹什麽?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衛奚眼眶濕潤,盤腿坐在沙發上點了點頭,“媽媽,我……”很多話她還是說不出口,譬如安慰,譬如懺悔,說這些有什麽用?趙靜雲向來都是個好強的人,麵臨這種事情,就連舅舅他們她都瞞得密不透風。所以,衛奚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怎麽說,才可以讓趙靜雲好過一點。

她總是那麽沒用。

衛奚在想什麽,要說什麽,趙靜雲如何不知道?隻是她並不想聽,好強的人從來不喜歡被別人窺見自己的軟弱,哪怕那個人是她的女兒。趙靜雲閉了閉眼,伸手抹去眼角的淚,幽幽地說,“不用安慰媽媽,媽媽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聽到趙靜雲壓抑的聲音,衛奚辛酸至極,可她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咬唇道:“嗯。”

沉默了許久,趙靜雲忽然想起最近才聯係上的幾個故人,他們的兒子都很優秀的樣子,總算有件值得開心的事情,“你什麽時候有空?”她問衛奚。

“一般周末都有空,怎麽了?”

趙靜雲迅速分析了下,發現讓衛奚回Y市不現實,總不能周六來周日走吧?大腦迅速把那些故人的兒子的工作信息過了一遍,篩選出了比較合適的,趙靜雲笑了笑說,“周末才有空也沒事,我幾個朋友的孩子也有在G市工作的呢,我想安排你們見見。”

聽趙靜雲這麽說,衛奚自然知道她是要為自己安排相親,衛奚心裏生出有深深的無力感,“媽!”

趙靜雲冷冷一笑,“衛奚,你不要衝我喊,你還忘不了季宇是不是?”

衛奚真的無語,是不是隻有別人的心痛才是心痛,而她的心痛就什麽也不是?為什麽總是踩踏她最痛的地方!

“不是不是!您以後不要再提他了好不好?我們以後都不會見麵了。”衛奚有些氣急敗壞,季宇於她而言是過去的事情了,她都已經決定遺忘了,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提了?

“小奚,你也不必跟我發火,你心裏想什麽我很清楚。我是為你好,你不要不識好歹!”趙靜雲也火了,隻要提到季家的人,她總是無法讓自己冷靜。

見趙靜雲火了,衛奚的火苗“呲!”一聲滅了,“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你就乖乖聽我安排,不要以為我是氣糊塗了,我清醒得很。要忘卻一個人,就必須結識更多的人,衛奚你該開始新的生活了,活在過去有什麽好!”

是啊,活在過去有什麽好。可是如果可以,誰願意活在過去?

衛奚偏頭看著電話,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她根本就沒有任何心情去相親,“……我不喜歡相親。”她呐呐地說。

“但凡你擅長交際一點,我也不會給你安排什麽相親。你已經23歲了,一直一個人像話嗎?趁著現在你年輕還可以多談幾年戀*,等你年紀上去了再去相親,根本就沒時間戀*了,是直奔結婚而去,你會願意嗎?”養了個不善交際的女兒真的令人頭疼。

話已至此,衛奚還說什麽呢?她已經不想把周濟拉進來當擋箭牌了,這段時間她想得很清楚,周濟那樣的人是斷然不會喜歡她,而她,從一開始的倒追都是荒謬的,她不該總是想拉別人來治愈她的情傷,這本來就是不道德的,於別人而言更是不公平的,況且她是真的想靜一靜。可是,有什麽辦法,她媽媽要給她安排相親,她知道她拒絕不了。

“嗯,我知道了,你安排吧。”如果這是最好的結果,那麽她還是去吧,那麽多傷心人的情況下,有一個人心情順暢總是好的。

這邊的衛奚被迫相親,而醫院裏麵的周濟正煩惱著衛奚的三不政策:不出現、不聯絡、不騷擾。

已經第二十七天了,衛奚沒有出現在醫院,沒有給他打騷擾電話,這很不尋常。

醫院裏麵的同事大都默認他們是一對了,對於周濟這樣淡漠卻優秀敬業的男醫生,醫院裏麵的男女老少無法不對他投以關注的目光,尤其是他近乎神秘的情感生活。在醫院兩年多的時間,從來沒聽說過周濟有什麽女朋友,喜歡他的美女護士和年輕的女醫生們倒是挺多的,但是沒有任何一個敢去表白就對了。

所以,周濟的感情生活幾乎是活在聚光燈下的,可惜在過去的兩年時間裏麵,聚光燈下麵空空如也,直到這個夏天衛奚突然橫空出世。醫院裏一度因為衛奚的出現而熱鬧沸騰過許久,可是這段連院長都看好的感情似乎出息危機了,那個*生病卻整天笑眯眯來醫院纏著周濟的衛奚居然那麽久不來醫院了。說起來他們也挺想念那個小姑娘的,畢竟她每次來都會買些好吃的東西過來,醫院那麽無聊,吃吃免費的東西也是好的。

可是,她怎麽就不來了呢?哎,估計是怪周醫生,大家都私底下這樣認為。他脾氣那麽臭,又*麵無表情,相處起來大概會很累吧。可是看著周濟一天比一天更沉默,醫生們都仿佛感覺到周濟的悲傷,紛紛對他投以同情的眼光,雖然每一次周濟都完全漠視他們微不足道的小眼神。連院長都在某次員工會議周濟離開後呼籲大家照顧周醫生的情緒,盡量不要打擾周醫生,盡量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好不要麻煩周醫生……

周濟最近很閑,不知道為什麽向來*偷懶的同事們突然勤快起來了,搶著做事,以至於他忽然就閑下來了。閑下來了卻不知道該幹什麽,他的*好就這幾樣,看病、看書。可是他最近看不進書去,卻*上了玩手機,無論走到哪裏他都把曾今總是丟到抽屜裏的手機帶在身上。

在早上看第十一遍手機的時候,周濟不得不向自己承認,他在等衛奚的電話。她無緣無故就不來醫院了,周濟覺得生活少了點什麽的同時發現自己竟隱隱在生氣,她憑什麽就不來了?就算不來也不該一個電話也不打過來。

在生了一整天的悶氣後,周濟終於說服自己給衛奚打電話。

彼時的衛奚正在西餐廳相親。

對方在外企工作,長相中上,談吐不俗且出人意料的儒雅斯文。

第一次相親,衛奚或多或少是尷尬的。在音樂舒緩的西餐廳裏,看著桌上這個男人推薦的全生的牛排,她有些不知所措,誰來告訴她,這種全生的牛肉該怎樣解決?

“你不喜歡全生的牛排?”看衛奚低頭切牛排,半晌才斯文地吃一小塊,相親男揚唇微笑著問。

衛奚艱難地吞下那塊生牛肉,麵上微微笑著,“還好,就是吃不太慣。”

相親男點頭微笑,“我以前喜歡做菜,並立誌做廚師,對全生的牛排情有獨鍾,總覺得牛排與這種醬汁搭配是相得益彰,每個人都會*上才對。”

衛奚尷尬一笑,“那個,這種醬汁味道不錯。”

相親男笑笑,“是我失策了,總覺得大家會喜歡。你再叫一份其他的吧,第一次見麵總不能讓你餓著肚子回去。”

衛奚頓了下,覺得自己再有禮貌這種全生的東西她還是無法吃下去,也就不扭捏了,“那好吧。”

相親男人其實還不錯,總是適時挑起話題,使得整個相親場麵不至於太尷尬。

吃了東西一起出來閑遊的時候,相親男突然說,“其實你不大願意出來相親吧?”

衛奚微微不自在,“被你看出來了……”

相親男卻不甚在意地笑笑,“其實我也是被迫的。”

衛奚扭頭,心裏頓時輕鬆不少,剛才她還覺得自己的不情願表現得太明顯了有些自責,“你這樣的人根本就用不著相親,你家裏人想太多了。”

相親男含笑道:“你這樣的人也用不著相親,你媽媽也想太多了。”

大概是相親男的語調太輕鬆,說的話又幽默,衛奚與他相視一笑,齊齊說出那句話,“同是天涯淪落人!”

衛奚話才說完,電話就響了,她拿出來一看,居然是周濟。

作者有話要說:回頭看看,發現有些地方不妥,做了些小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