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也是一身夜行衣,他邊走邊除去了麵罩,那一刻,我的心繃緊,下意識避開他灼灼的目光和帶著一絲憤怒的臉。

“女皇好興致啊。”還是那緩慢的,溫柔的聲音,不用看,我也知道他此刻臉上掛著笑容,但那笑容絕對是魔鬼的微笑,裏麵帶著他的憤怒,帶著他的殺氣。

“怎麽,不敢看我?”

音離往前走了一步,攔住了水東流:“好久不見,水國主。”

“原來是哥舒公子,幸會幸會。”水東流不失威嚴地一笑,“能再見哥舒公子,是東流的榮幸,在影月中,東流對哥舒公子印象最深。

“是嗎,那才是音離的榮幸。”

有什麽,在他們之間交錯,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暗流讓周圍的空氣變得濃縮,變得沉重,一時間,彼此之間陷入一種奇怪的沉寂。

明明雙方都麵帶微笑,但為何卻透著讓人直冒冷汗的殺氣。

深呼一口氣,我閉上了眼睛。

【女皇,你的大劫將至……】

大劫究竟幾時來?我是否不該耽誤東流?

“嗬……”水東流輕聲而笑,“沒想到月孤塵也會利用人的感情,就像藏青說的,月孤塵果然冷心冷血!”

東流他……聽見了我跟藏青地談話?這就是他現在憤怒的原因?

誤會了。東流,我沒有。

可是……

【女皇,你的大劫將至……】

在這一刻,我陷入了迷茫,片刻之間,我竟一時無法做出決定。

然而。就在我彷徨的時候,水東流再次微笑道:“女皇的棋下得果然精妙,讓東流佩服萬分,希望改日還有機會再向女皇討教。”流說罷轉身而去,黑色的腰帶隨著他地步伐飄揚,我伸出手向他衝去卻被音離攔腰環在身前。

在我彷徨的時候,有些事已經無法挽回,我看著水東流沒入黑夜的身影。心中無限悵然,或許這就是我與水東流的結局,一個不置可否的結局。

是順其自然?還是我在逃避?

自認為行事果斷,最後,這忸怩的感情鐵錚錚地證明了,我:孤月沙,始終是一個會為感情而猶豫不決的女人。

“沙……”身後是音離柔柔的聲音,“我們回去吧。”我看向他,他微笑著,可是那笑容卻讓我倍感陌生。

音離阻止了我。在我想衝上去,跟東流解釋一切地時候,他拉住了我。或許,我應該感謝他阻止我,但這是不是說明:音離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音離,他有著他的心思。有著他的自私。

歲月滄桑,我們都不再是從前的我們,此時此刻,我們已經有著各自的自私,各自的自以為是。

影月開始進入了恢複期,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全國上下出現了自我上位以來第一次完全地團結一致。整個影月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在我硬逼著古家去挑選外界的人才時,她們對外界的看法也在不知不覺中有了改變,她們對外麵世界地男人有了新的認識,有了新的見解。

破天荒的。古戒玉主動求見我,我當時正在猶豫讓誰去水雲送信。

古戒玉穿著嚴謹樸素的衣衫,見到我的時候充滿了敬畏。

天,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初夏。

坐在涼亭之中,石桌上是堆成小山地公文,古戒玉站在一邊,嚴守宮規。

“古鳳主坐。”

“臣還是站著吧。”

看了看她不芶言笑的臉,我放下公文也站了起來:“既然你不坐,那我也站著吧。”

“臣惶恐,臣……”

“哎……臣什麽臣的,坐吧。”我使勁摁下了古戒玉,然後從書堆中扔了本書給她,“這是祖先的書,你看後就明白影月最初是一個怎樣的國家。”

在影月,沒有朕之類的尊稱,祖先對稱呼也相當隨便,當看了那些祖先留下的書籍,才對影月為何沒有尊稱有所了解,因為祖先就來自於一個男女平等的世界,而影月也是因為她們地貪玩而建立了一套近乎遊戲的“女尊男卑”的製度。

然而……之後……

女尊男卑的製度完善了,清規戒律也越來越多,而為了讓女皇地權利主權化,祖先的書一律封存,不得流於民間,或許連祖先也沒想到千百年後的影月在禮法上卻反而退步了。

“古鳳主今日前來定有要事,請說。”

古戒心先是看了看我,然後謹慎地說道:“女皇

選的人才已有初選,女皇是否要親自審查?”

“不用了,我相信古鳳主,古鳳主可有最佳人選?”古鳳主那邊選的先生我已經有所了解,趙凝的效率很快,網絡漸漸完善,並且已經深入各大家族,所以我表麵佯裝不知,但她們的活動已在我的掌握之中。

“臣倒是覺得一名叫泉再來的先生學識淵博,儀態也很是正規,覺得他可以上任【麒麟】的教師。”

“那就他吧。”我笑著,“戒玉的學識在影月本就首屈一指,能讓戒玉折服的定然是高人,影月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你辦事,我放心。”

古戒玉聽罷雙目微睜,似是有所動容,清亮的眸子裏帶出了幾分欽佩,幾分惶恐和幾分不解。畢竟她曾是班婕舒的同黨,是參與政變的人,現今被我如此信任和重用,她自然誠惶誠恐。

“對了,戒玉,我記得你好像有個哥哥吧。”

古戒玉的目光中恐慌更甚,那是和我當初提及班婕心,與趙凝相同的眼神。這是怎麽了?我的臉上難道寫著好色,或是饑渴二字嗎?

怎麽我一提起皇族家裏的男子都一副怕我收入後宮的表情。

有點哭笑不得,罷了,既然如此,就順便跟這個古板的女人開開玩笑:“聽說你的哥哥相貌俊美非凡,甚至可以媲美影月第一美男子歌舒音離,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天文地理等學識更是賽過戒玉你,所以……我看上他了。”

“臣惶恐!”果然,古戒玉當即就站起身一個大禮,“那些都是外界繆傳,女皇不可盡信。”

“是嗎?!”我故作經驗,然後深深惋惜,“哎……原本想讓他作為影月的使節前往水雲邀請水雲的國主參加五國大會,順便讓他去考察水雲的政治,經濟和文化,回來可以給我更好的建議,我想他長相俊美,又文武兼備,那出去也是給影月爭光啊,沒想到……嘖,嘖,果然外界傳言不可盡信。”

“這……原來女皇是委任臣的兄長為影月使臣?”

“沒錯啊,本來是想讓你去的,但現在最需要改變的是影月的男人,既然如此,就你去吧,你也不會給影月丟臉的。戒心以為我想對你哥哥做什麽?”

“這……”古戒心匆匆擦了擦額頭的汗,忽然,她笑了,這刻板的人兒一旦笑起來,也是美如櫻花,“臣誤會了,臣希望女皇能給臣的兄長這個機會,不瞞女皇,在這段時間裏,臣忽然發覺這外麵的男人……男人……”古戒心說到這裏臉紅了起來,咬了咬下唇似乎鼓足了勇氣,“他們很有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

“嗬嗬……嗬嗬……”

細雨漸止,芳草之上,都是那點點的水光,在這離離細雨的滋潤下,它們變得越發嬌豔。

“女皇!女皇!”蝶舞提著裙子飛奔而來,這小宮女是新招來的,許多宮中規矩尚來不及教這些新人,我也不急,反而覺得她們這真實的表現才能給這皇宮平添更多的生氣。

小蝶的到來,打斷了我和古戒玉的笑,古戒玉仿佛察覺到自己今日失態嚴重,臉上微微一紅,便匆匆告辭離開。

小蝶笑嘻嘻地跑到我的麵前,生硬地行了一個禮,然後皺著臉想著那些敬辭,機械地在那裏說著:“啟……啟稟女皇,北……北冥……”

看她這樣,我也覺得累:“快說,就按你平時說話那樣說。”

“哦。”小蝶走到我的身前,“林家公子回來了,和一個長得特好看的男人一起回來的,他現在就在那兒。”小蝶指著院外,“就在院門口等著召見呢。”

“哦?家成回來了,那看來是把雲叢帶回來了。”

“雲叢?雲叢是誰?”

我起身刮了刮小蝶的鼻子:“就是你說的那特好看的人哪,他是不是金色的頭發?”

“金色?”小蝶在一邊狐疑了半天,“沒啊,是黑色的。”

“恩?難道染發了?”我不禁摸著下巴,“這外麵也沒染發技術吧,罷了,讓他們進來吧。”

“是!”小蝶兩頰緋紅地跑了兩步,然後又折了回來,“那個……女皇,小蝶能從旁伺候不?”

“哼,色丫頭,準你呆著,還不快去!”

“嘻嘻。”小蝶這回更是步伐輕盈,就跟飛似的,還真像她的名字:蝶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