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展宏

二十、小別重逢

??這一陣忙著籌備未來文化展，阿新幾乎有個把月未回家。這一天胖老婆忽見丈夫風塵仆仆地走進家門，喜不自勝。不過阿新臉上無笑容，心裏滿腹是展會，腦海還不時飄忽幾下小陳的媚眼，所以對老婆無甚好聲氣，隻是“嗯”，“啊”的，也不多說話，最多問一二句老阿發的身體。

??阿新這次回家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上次搜尋祖上遺物，隻發現一些破爛，他不甘心，希望老阿發總藏著些什麽，好讓他有個驚喜，也讓未來文化展增添些光彩。因此晚飯後他終於忍不住地問他老爸：

??“咱家祖上沒什麽老古董留下來？”

??“老……老古董？”阿發張大嘴巴，似乎聽不懂兒子的問題。

??“就是那些壇壇罐罐一類的東西啦。”阿新也說不清“老古董”到底是什麽。

??阿發想了半天，突然一拍腦袋說：

??“有，有過的！”

??“在哪裏？”阿新忙追問。

??“你祖母逃難時用過的一隻討飯碗，她總不舍得丟掉。文革時可派大用場啦！有一次生產隊……”阿發來勁了，看來要講長故事。

??“現在在哪裏？”阿新不耐煩地打斷他。

??“現在？早扔了！你都當縣官了，還要這破爛？”阿發不解地問。

??阿新失望地歎口氣，也不再多問，趁著老婆和老爸在看電視，他躡手躡腳地上樓去阿發的房間找那上次發現的發辮與發夾，他擔心這些東西不要也被阿發扔了。還好，還在。聊勝於無吧，他苦笑地搖搖頭，把它們塞到自己的枕頭底下，也無心再去陪老婆、老爸，一個人倒頭便睡。

??迷迷糊糊之中，阿新覺得有一條火燙的軟舌在他臉上舔著，剛才他還夢見小陳在他身旁撒嬌呢，莫非……阿新昏沉沉地又感到一雙手在他身上遊走，還解他的褲帶呢。那手，那麽輕浮，那麽**，這小陳怎麽這麽大膽？阿新渾身似被火燃燒，一個翻身將小陳壓在下麵，隻聽得小陳在底下殺豬似地叫痛，阿新忽然驚醒，隻見是胖老婆被他壓得又笑又叫的，還將阿新的枕頭扯過來要塞到屁股下墊著，阿新慌忙將那包祖傳遺物拿過來藏好，然後在胖老婆的擁抱之中權把她當作小陳了。

??二十一、大展宏圖

??“未來文化展”在王巴的策劃下終於大功告成。開幕式那天縣委書記親自前來剪彩，縣領導來了一大幫。文化局的局長們並排站立恭候，陳局長春風滿麵，一側的小陳打扮得花枝招展，令阿新心旌搖曳。

??剪彩完畢自然是陪同縣領導參觀，局長們左右侍候。展會女講解不厭其煩地一一介紹。

??第一部分“未莊文化”，展覽內容以阿Q事跡為主。當年阿Q居住的土穀寺雖早已毀壞無存，但展會硬是複原出一個阿Q故居來讓人瞻仰，兼及趙太爺、錢太爺等人的故居**也一並陳列，連尼姑庵的小尼姑當年穿的出家衣服也收羅齊全。當然最顯眼的展品要數那根藏在阿發枕頭底下的長發辮，它被鑲在一座阿Q雕像的光腦瓜上，青絲根根，令形象更具逼真效果。“未莊文化”的主旨是“挖掘傳統，開發文化”，正如其“前言”部分所說：“阿Q的形象是不朽的，我們要在他生長過的土地上使這形象重新煥發，開發出這個傳統形象的新的文化意義。”

??第二部分“來莊文化”，展覽內容以吳媽事跡為主。當然，吳媽與阿Q的情愫不能少。阿Q對吳媽的非禮被釋為中年期的性衝動，而吳媽的堅貞則被分析為準更年期的性冷淡。這一部分顯眼的展品是曾經令阿新迷惑的那個發夾，它被裝飾在吳媽雕像的頭髻上，雖然鏽跡斑斑，卻勝似金飾。吳媽被封為“偉大的母親”，是她孕育了“未來文化”，繁衍了傳統。這一部分還有對吳媽事跡的考證，展示了某大學著名文化學者張教授的一篇被核心期刊收錄的重量級論文《三論吳媽與阿Q》，其中說到，據魯迅原著，阿Q調戲吳媽之後被迫訂立了不平等條約，其中第四條規定“吳媽此後倘有不測，唯阿Q是問”，張教授認定這是趙太爺他們把吳媽托付給了阿Q的有力證據，因此阿Q“發跡”後，順理成章地占有了吳媽。筆者這裏給阿Q孫子做傳，當然也隻能采用這權威說法，不敢有違。

??第三部分“未來聯姻，麵向未來”，?展出了未莊與來莊今日的社會與經濟麵貌。一張巨型照片顯示了未莊與來莊的和解。縣委領導居中，兩邊分別是未莊鎮長與來莊鎮長，三人笑著伸出右手握在一起。照片下麵寫著：“從老死不相往來中走出來！”這一部分當然不忘記用經濟數據來說明今日兩莊的變化，且特別展示了兩莊文化產業的興盛，據介紹兩鎮共有桑拿洗浴中心20餘所，夜總會30餘所，網吧50餘所，歌舞廳80多家，去年為地方財政創造了一千多萬元的稅收。今後兩莊聯姻，文化資源共享，未莊準備推出吳媽女子休閑中心，而來莊則準備推出阿Q男子SPA會所，其經濟前景可期雲雲。

??王巴策劃中不忘為阿新留了一手，在眾多的縣領導視察照或體驗照中展出了一張阿新下鄉鎮的照片，下麵文字說明寫道：“縣文化局新幹部關心基層文化產業”，照片雖不敢放在顯眼位置，但王巴買通女講解員，讓她給縣領導講解時“順帶”給領導露一眼。果然，這一招很靈，縣委書記對著這張照片若有所思地對身邊的陳局長說：

??“要好好培養中青年幹部啊。”

??陳局長慌忙點頭，連連答應“是，是”。

??小陳聽在耳裏，朝縮在人群裏的阿新連飛了幾個媚眼。縣領導們參觀完後照例接見了展會的主辦人員，合影留念，最後與大家握別時，縣委書記特別對阿新語重心長地說：

??“要大展宏圖，大展宏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