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抱歉,無可奉告。”白衣男子聽聞方娉婷如此咄咄逼人的發問,眉頭不禁一皺,不過麵上的表情卻是自始至終都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聲音裏有了一絲遲疑,然後這才故作冷漠的回答道。
“是麽?”方娉婷聞言不禁露出了失望之色,慢慢的低下頭去沉默了許久,方娉婷這才慢慢抬起頭來看向男子道:“那麽,我想知道現在在我麵前的人,是以著方國世子的身份回答的我的問題,還是以的方思遠的身份?”
“你能區分的開這兩個人麽?”男子不答反問道。
方娉婷慢慢舒出一口氣,神情竟是有些落寞:“哥哥,什麽時候我們走到這一步了呢?”
方思遠雖然看不到方娉婷現在的神情,卻也能夠想象得到她現在的表情,一時間竟是無話可說。他還記得方娉婷遠嫁葉國之前所發生的事情,那個時候葉國派了使者前來想要與方國聯姻,起初本意是將葉王的小女兒靜慧公主嫁給方思遠的,方思遠還沒對此事進行表示,超重的大臣們便已經紛紛開始反對了。
反對的理由多種多樣,其實不外乎就是不願意讓靜慧公主成為他們的世子妃,以後的王妃。這個位置,絕對不能也不會讓一個外族女子占據,更何況還是頗為有野心的葉國的公主。
這麽一僵持,方國和葉國之間的關係便日益緊張起來,若是一個處理不當,說不定葉國野心的第一步便就是方國。就是這個時候,方娉婷走了出來。她說,他不娶,她去嫁。
方思遠如何不了解方娉婷的心思,在京城的時候他就看出了方娉婷對葉凜心生了愛慕。但是,依著方娉婷現在的身份,根本不該走上和親這條路,畢竟……葉凜早已經有了正妃,她嫁過去不過是個側妃不說,還要處處看葉國人的臉色。
可是誰也阻擋不了她的決意。
方思遠至今都記得方娉婷坐在禦花園裏的那個秋千上,慢悠悠的晃蕩著雙腿,淡笑著對他說的一席話:“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並不委屈。這樣哥哥也不會煩惱,對方國也好,而我……也想守在他的身邊。這樣就好,不是麽?”
“你真的不在乎他已經有了正妃麽?而且,他對白汐景……”方思遠有些不讚成的搖了搖頭道。
“說不在乎是假的,隻是我能如何呢?他的正妃來的比我早,而汐景……我知道聽起來有些傻氣,可是我第一次想要自己抓住一樣東西,哥哥,你便答應我吧。再者說了,哥哥你其實比誰都明白吧,雖然在你心裏我仍是有些單純的小孩子,其實我已經長大了。大到知道怎麽去追求自己歡喜的人,也知道怎麽讓自己更好的生活下去。”方娉婷不再搖晃秋千,慢慢聽下來,視線卻是看著自己的腳尖。
“……”方思遠不語。
“而且,你多少要對你妹妹有一點信心才行,他現在心裏沒有我又不代表以後不會有我。隻是,哥哥,你要記得,若是以後葉國與方國之間……那個時候,請你不要再相信我。喃,哥,你可以答應我一個請求麽?”方娉婷慢慢抬起頭來,眸子裏滿是堅毅的目光。那樣的目光出現在這半年輕的麵容上不知道為何讓人生出許多感歎來。
“什麽?”方思遠默默地歎了一口氣,聲音柔和的問道。
“哥哥你以後……可不可以隻娶一個女子,把她放在心尖尖上,一輩子都疼惜她,愛護她呢?”方娉婷的笑容有些苦澀,像是想起了什麽回憶一般:“這曾經是母妃的願望,也是我的願望,可是這個世上我們女子的力量總是太小,實現不了,保護不了,可是哥哥你可以做到不是麽?”
方思遠聞言沉默半響,卻是沒有開口作答,不過腦海裏不禁浮現出去世的母妃那幽怨的眼神:“對不起,我現在應承不了你,隻是……我會記得。”
方娉婷聞言不禁苦笑一聲,果然如此麽,男子的心裏總是把權力地位放在第一位,感情什麽的對於他不過是可有可無的裝飾品罷了。越是地位高的人,越是如此。
忍心和真情在這亂世裏便是如此低賤的東西麽?
“你若應承不了,那麽……以後若是遇見了喜歡的女子的話,你便不要接近,因為這樣的你隻會毀壞她的。”方娉婷表情看起來有些憂傷,她慢慢站起身來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真是的,怎麽跟哥哥說了這麽些話,你……不用在意的。”
因為,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隻是每個女子的妄想罷了。多麽可笑,卻也多麽可悲。比如現在的她,心裏麵明明對葉凜的妻妾還有白汐景在乎的不得了,卻要裝作一副大度的樣子去接受一切。
在那之後不久方娉婷便出嫁了。聽聞葉凜對她很是寵愛,所以方娉婷在葉國的生活也算過得不錯,方思遠心裏這才有些些許安慰。而葉凜的正妃雖然屢次找過方娉婷的麻煩,可是自小在宮廷裏成長起來的人又怎會怎地如表麵般看起來無害和單純?因著方娉婷的聰慧還有葉凜的相護,方娉婷倒是沒有再葉凜的正妃趙雪兒她們手上吃虧。
隻是……隻是忽然間葉凜向白國求了親,他要迎娶白國的汐景公主!
方思遠當初聽到這個消息時並不覺得有何不妥,即使心裏有些異樣的不舒服,他也隻當是因著心疼方娉婷罷了。可是……幾日後他卻也被忽然指了婚。雖然他知曉按著自己的策略這婚約不得不拒,可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他拒婚的時候心裏竟有一絲不同以往的認真和急切。
所以現在他回答不了方娉婷的問題,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連他自己都不明白。
“既然有了身孕便早些回府歇著吧。”方思遠慢慢呼出一口氣,雖然不在談及這個問題,但是麵色卻是柔和了許多,那是他平日裏對著方娉婷特有的溫柔。
“嗯。”方娉婷心裏其實還有很多話要說,可是看著方思遠略顯寂寥的清瘦身形,一時間也說不出來其他話來,隻能低聲應下了。“此次回府,也不知何時能見了。你,一切小心。”
畢竟現在方思遠在葉國的消息並沒有傳出去,而放過那邊也在不斷地搜索著方思遠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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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有意,方思遠總是覺得自從那日知曉隔壁住著的是白汐景以後便經常能聽得見她說話的聲音,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下午總是會坐在最挨近白汐景她們的亭子裏聽著她的琴聲和話語。
直到有一日,少陵好奇地問他:“遠哥哥,有什麽高興的事情麽,你這幾天坐在這亭子裏唇角都含著笑意呢。若是有什麽開心的事情不可以告訴少陵麽?”
他竟然在笑麽?若不是少陵說,他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他還在沉思這個問題時,便聽得隔壁的院子裏再次響起白汐景的聲音,聲音裏似乎帶著一絲笑意的說著:“思琴,下次他若是再賴在這裏不走,就將他的飯菜多放些鹽!”
她口中的他是誰呢?葉凜麽?
緊接著響起的便是她身邊那個叫做思琴的丫鬟有些不解和為難的聲音:“公主為何要在葉世子的飯菜裏放那麽多鹽?”
“這裏是葉國,明著要趕走他有失我白國禮儀,那麽便變個方子給他提個醒就是。”這次白汐景的聲音聽起來有著一絲輕諷和謾笑。
“用鹽提醒?”思琴依舊不解。
方思遠聞言也是微微皺了皺眉,似乎也在思考其中的奧妙一般。就在這個時候白汐景額聲音再次響起道:“思琴,如果菜裏放了太多的鹽會怎麽樣?”
“會很鹹。”思琴認真的做答道。
“是啊,那不就成了麽。我看葉世子就是不知道他自己太閑了。”
雖然方思遠與她們之間過了一堵牆,可是他卻似麵前浮現出了白汐景那張清豔的麵龐,上麵帶著點點的狡黠和輕笑的表情,生動而美麗。自己就這般聽著,心裏卻不知道為何竟會因為她的語氣變化而跟著變了。
思琴的笑聲忽的響起,緊接著便聽到一個淡漠卻清潤的男子聲音響起:“公主以為以葉世子的那點心思能猜得透公主此舉的深意不成?”明明是平淡至極的語氣,但是卻帶著好不掩藏的諷刺。
白汐景她們似乎也愣了愣,過了不一會兒,方思遠便聽到了白汐景清逸的笑聲:“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果然,每次和杜康說了話,再不好的心情也會好起來。隻是……杜康,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毒舌的時候,這般的麵無表情其實很好笑?”
那個男子的聲音再次淡漠的響起:“公主,笑多了會長皺紋。”一句話竟是說的煞有介事的認真。
連著方思遠不禁都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從來不知道白汐景也有這樣的一麵,似乎他每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總是不一樣的,時而冷漠,時而靈動,時而成熟,時而狠絕,時而溫柔,時而天真,仿佛矛盾著,卻又覺得每一麵都是真實的她。
他好像……有一點喜歡上了……這樣的感覺,喜歡上了這樣靜靜的聽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