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凜將白汐景送到別院後,見白汐景一直一副倦倦的模樣,似乎不太想搭理人。葉凜隻好歎了一口氣,然後默默的跟在白汐景的身邊,一直將她送到了內院。內院裏杜康和思琴正翹首等著白汐景。

早已經到了別院的思琴和杜康在看到白汐景一身傷的回來後,剛剛還帶著點點笑意的臉驀地便沉了下去。特別是杜康看見白汐景那白色的衣袍上沾染著一大片血漬時,一雙眼睛微微一眯,一隻手竟是不由自主的按在了自己腰間的佩劍上。若不是白汐景對著他微微的搖了搖頭,他也許已經把劍架到葉凜的脖子上去了。

“公主。”思琴眉頭微微一蹙,趕忙就迎了上去,然後迅速的吩咐了院子裏的小丫鬟去取了幹淨的衣物送到房間裏,思琴扶著白汐景就要進屋,卻在經過葉凜身邊時,忽然停下了腳步。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絲不善地道:“奴婢敢問世子一句,我們將公主好好地交給你,你作甚讓她受了傷回來?”

見葉凜神色一變,思琴冷哼一聲,也不怕葉凜發怒,扶著白汐景就進了屋子裏去。

白汐景要嫁到這葉國來有多委屈思琴知道,她因為拒婚之事所經曆了多少事情思琴知道,心裏早已經對這樁聯姻也存了幾分不滿,所以才會願意跟著白汐景一起逃離這場政治的漩渦中。卻不曾想最後發生了那麽多事情,白汐景不再逃跑,而是主動地前往了葉國。

這一路上的相處,思琴並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葉凜對白汐景很是上心,她這才慢慢的平複了心情,甚至覺得白汐景嫁給葉凜是會受盡寵愛的,是幸運的。可是,這才剛到葉國還不到半天時間,白汐景卻受了傷從皇宮裏送了回來……

心裏不禁就有些氣,一是心疼白汐景,二是覺得自己看錯了人,她為自己曾經想過白汐景嫁到葉國來是幸運的而感到十分的尷尬和無地自容,這才涼颼颼的對著葉凜說了這樣的話來。

葉凜何時被一個奴婢如此說過話,頓時眉頭一皺,剛想說什麽時,卻不想白汐景忽然轉過了頭來看向了他,她清豔的臉上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可是那雙黑不見底的眸子卻是看得他一愣,仿佛在說著“休想動我的人”一般。

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葉凜哪裏還有心思去管思琴這般無禮的頂撞,隻能默默地搖了搖頭離開了。

看著葉凜離開之後,杜康這才緩緩舒出一口氣走到白汐景的身邊道:“公主,可是葉國的人為難於你?怎地弄了一身的傷?”

白汐景聞言淺淺一笑,目光在掃過杜康和思琴之後柔和了許多,她緩緩地搖了搖頭道:“傷是我自己弄得。”

“為何?”杜康在問完這句話後便看見白汐景忽然沉默的垂了垂睫,麵上的表情有些無奈和苦澀,心裏頓時一片雪亮。她不是願意受傷,隻是她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保護自己,用這樣的代價來求得在葉國的生存。

“公主……”杜康說不清楚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麽心情,隻是覺得心裏像是起了一場暴風雨,可是即使這雨再狂暴,卻被壓抑著,泄漏不出分毫。這樣的感受使得他說不出半句話來,仿佛自己隻要一張口,那暴風雨便會從口中湧出,再也抑製不住。

“你們怎地都這幅表情,其實這傷看起來很嚴重,實則並無大礙的,不用擔心……”白汐景見杜康沉默不語,而思琴直接紅了一雙眼睛,本來不欲再說話的她,終是不忍心看著他們這麽一副形容,便輕輕一笑,然後好聲好氣的安撫道。

“公主,你每次在考慮別人的心情時,可不可以先考慮考慮自己的事情!”杜康心裏一直壓抑的話終是再也忍不住了,頓時眉頭一蹙,口氣頗為嚴厲和不滿。“你若是真的考慮我們的心情,就不應該用一副明明就要哭出來的表情強裝笑顏!你以為自己這樣很了不起麽?你覺得這樣就是關心我們麽?別開玩笑了!”

這麽多年來,杜康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跟白汐景說過話。他一直是沉穩冷靜的,他的聲音從來都是低沉淡漠,即使偶爾輕笑兩句,也從不會帶著這般強烈的感情。可是現在的他卻像是在咆哮一般,一雙眸子黑沉的嚇人。

白汐景何時見過如此模樣的杜康,一時間竟然愣住了,再加上杜康所說的那些,一時間白汐景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隻能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然後將頭轉到了一邊,不再說話。

思琴見狀忙看了杜康一眼,眼睛裏頗有警告之意。

而杜康也在自己說完這些話後的那一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所以也沒有再開口說話。他不是笨蛋如何感覺不到白汐景現下的心情,見思琴對自己使了使眼色,杜康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英俊的麵龐上恢複了平日裏的淡漠無波:“公主勞累了一日,請早些歇息。杜康先行告退。”

說完向著白汐景頷首施了一禮後,杜康便離開了,磅礴的天光中隻留下一個玄色的修長的背影,他的影子拖得長長的,仿佛指針一般,指向迷霧重重的將來。

“公主?”思琴小聲喚了一句看著杜康背影出神的白汐景,白汐景這才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然後搖了搖頭,任由著思琴她們將她扶進了屋子裏。

幫著白汐景換了幹淨的衣衫,然後小心的重新細致的上了藥後,思琴不禁有些擔憂的開口問道:“公主如今這個模樣,要怎麽去見那些夫人們?”

思琴口中的夫人們自然指的是葉凜的妻妾,雖說是婚期延遲但是這兩國聯姻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依著規矩,她確實應該和葉凜的幾位夫人們前去問候一番。隻是……

“不會的。”白汐景淡淡的開口答道。

“嗯?”因為白汐景回答的太快,所以思琴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白汐景究竟說的是什麽意思。

白汐景停頓了片刻,這才慢慢的再次開口道:“思琴,你若是葉王,你覺得在本公主傷好之前會讓別人見到我麽?”

思琴聞言細細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奧妙,確然,葉王斷不會如此做的,畢竟白汐景是在葉國的皇宮,而且還是到達葉國都城的第一天就受了傷,這消息若是傳了出去,別人會如何看待葉國?而且,若是這個消息傳回了白國,那葉國將情何以堪?所以,不讓消息傳遞出去的最好辦法便是讓白汐景不接觸到其他的人。

那麽白汐景也斷不會和葉凜的妻妾見麵了,而且也變相警告了葉王,將自己本來不利的地位瞬間逆轉了。這麽一想來,白汐景這傷並不是衝動為之,竟是早已經精打細算好了。就在發生意外的那麽一瞬間,她就想好了應對之策,甚至還考慮了諸多因素。

這個女子……竟有些可怕……

“公主竟然考慮了這麽多,為何剛剛不跟杜大人說明呢?”思琴有些不解。

白汐景聞言低聲道:“說了又如何?他那般聰慧的人其實不用我說也應該猜到了,而且……他的那些話總是會說出來的……不管我這計謀究竟如何也改變不了……”

因為白汐景的聲音壓得很低,思琴根本聽不清楚她究竟說了什麽,隻是覺得白汐景似乎歎了一口氣,待她再次想要開口詢問時,白汐景卻是換上了一副倦怠的神情,仿佛不想再說話了,所以思琴一直沒能追問出口。

再說葉凜離開白汐景的別院回到自己府上時,已經是華燈初上之時了。他剛剛走進院子,一眼便就看見了站在回廊裏等著他的方娉婷,她一身淡青色的衣裙,麵帶溫和笑意的看著自己,柔和的燈籠光灑在她的周遭,看起來仿佛她在黑夜裏散發著淡淡的熒光般,美麗卻又溫柔。

那次從京城回來後不久,方娉婷便就嫁了過來,現在算算她在他身邊已經一年有餘。她不似一般女子,方娉婷很聰明,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也知道怎麽去把握那個度來討他的歡心,所以他對她自然也寬厚甚多。

見葉凜看了過來,她輕輕一笑,然後走到葉凜麵前端端的行了一禮道:“恭迎世子回府。”

“嗯。”葉凜應了一聲後,便將行禮的方娉婷扶了起來:“怎地又在這裏站著等,你都不累麽?也不帶個丫鬟照看著。”

“妾身哪裏有那般嬌氣。”方娉婷眉眼間越加柔順,但是唇角的笑意裏卻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這般的模樣很是讓人心動。

見著如此模樣的方娉婷,葉凜的麵色也柔和了許多,他牽過方娉婷的手道:“還沒用晚膳吧?便陪我一起吃吧。”

方娉婷點了點頭,但是目光卻一直放在葉凜身後,葉凜似有所察的開口道:“娉婷在看什麽?”

“啊?”方娉婷一愣,隨即清淺一笑道:“聽聞汐景今日到了葉國,娉婷很想念她,可是怎地不見她呢?”

葉凜神色微微一黯,不過很快恢複正常道:“我差點都忘了你們是好姐妹呢,你若是得空,便去別院多陪陪她吧。”

“別院?”

“她……暫時不會進府來,便自己置了一處別院,待大婚後再入府。她一個人在這邊,雖然嘴上不說,心裏肯定還是很不安,若是有你在身邊陪著,我想她會很高興的。”想起白汐景那倔強和驕傲的性子,葉凜忽然蹙了蹙眉,可是卻有露出了一個溫柔似水的笑意來。

而方娉婷在聽完這句話後,不禁愣了一下,不過麵上卻是帶著一絲愉快的笑意道:“這是自然,妾身會多抽時間去看望汐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