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汐景看著道一先生起身離去,也不敢再貿然開口問話,隻能輕歎了一口氣道:“命犯桃花?我麽?委實有些可笑。”心裏卻是有些忐忑不安,畢竟道一先生打得卦還沒有不準之說……
白汐景慢慢抬起手來按著自己有力跳動的心髒,想著這顆心曾經為了一個男子死過一回,心裏便是一陣生疼,仿佛忽然湧上了一大群螞蟻將那胸膛內的一顆心咬的支離破碎。“白汐景,已經過去了,已經不一樣了,不是麽?”她低聲呐呐道,像是要極力勸服自己一般。
也就在此時,思琴的聲音適時的再次響起,打斷了白汐景的回憶:“公主,林郎將副將蘇子格求見。”
汐景慢慢呼出一口氣,麵上換上了常有的清淺卻又淡漠的笑意開口道:“先請去院中的承三亭吃茶,本公主這就過去。”畢竟蘇子格是男子,貿然請進房間來也不妥當,汐景便如此開口道。
白汐景走到院中時,便瞧見一大群宮女正紅著臉悄悄地看著蘇子格,不時竊竊私語,交頭接耳,然後又是眾人忽然一陣哄笑散開。白汐景見狀眉頭微微一皺道:“近日來這宮裏人真是越發沒了規矩,思琴!”
“奴婢在,公主有何吩咐?”思琴忙向前邁了一步,行了一禮問道。
白汐景淡淡的掃了一眼那前麵幾個沒有察覺到她們到來,而互相咬著耳朵嚼著舌根的宮女,淡漠卻又涼薄的開口道:“既然有人不懂規矩,便送到雜役房裏好好去磨一磨,免得礙眼的很。”說完一甩袖子,向著那院中的亭子走去。
“奴婢知曉。”思琴應下後,心裏卻是一驚。以前的公主並不在意這些,所以這些宮女便愈加放肆起來,若不是她和思畫壓著,指不定鬧翻了天去。但因著自己也不過是一介宮女,便也多說不得。可是今日汐景這架勢莫不是真的要立威不成?
白汐景來到承三亭內,便見蘇子格正掃雪煮茶,不禁掩唇一笑,走到思畫為她準備好的軟榻上坐下,她端起蘇子格遞過來的白玉茶杯,慢慢的抿了一口,纖細白皙的手指竟比那白玉茶杯還要剔透幾分。一舉一動之間盡顯高貴之氣。
“果真是好茶,子格倒是極有雅興。”白汐景看向那個如臨風玉樹,寶相莊嚴的英俊輕輕一笑道。
那男子輕輕一笑道:“公主說笑了,子格本來就喜茶公主又不是不知,偶爾擺弄擺弄便罷,哪裏擔得上雅興之說。”男子笑的極為爾雅,如同那輕柔的月光一般,但是就是這個人在戰場上以一當十,殺敵無數,可謂是不可多得的少年將才。
白汐景聞言也不接話,隻是淺淺一笑,安心喝起自己手中的香茗來。隻是一雙琉璃般的眸子定定的看著蘇子格。兩個人之間便隻剩茶香嫋繞,水霧蒸騰。
果不其然,蘇子格微微搖了搖頭後,便說了自己的來意:“公主,子格有一事相求。”
“你且說來。”
“公主可知裴敏的事?裴敏竟是細作,前些日子竟與白國不對付的三皇子秦知越接了頭,雖然不知道謀劃了些什麽,但是畢竟可疑,遂派了暗衛一直盯著。直到今日才得了一個消息,公主可知道是什麽嗎?”蘇子格放下手中的茶杯,沉穩的開口道。
“不會與本公主有關吧?”白汐景眼裏精一閃,慢慢開口道。
卻見那蘇子格不緊不慢的點了點頭應道:“確然與公主有一定的關係。三皇子問裴敏要了一樣公主的事物。”
“什麽事物?”白汐景心裏隻覺得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那種預感還沒來得及擴大,便聽得蘇子格一字一頓的開口道:“什麽事物麽?便是公主的命!”
白汐景聞言麵色一白,差一點將手中的茶杯打翻。經由蘇子格這麽一提,白汐景還真的想起上一世的事情來,那個時候她隻當裴敏為了錢財與盜賊勾結想要謀害她,現在想來才發現那盜賊來頭卻是如此之大。
汐景自小邊有一個習慣,那便是出遠門前的一天必定要去城西的聖安寺去聽聽經。倒不是她自己有多喜歡佛理,不過是因為小時候母妃常帶她去。現在母妃不在身邊,她總是要去聽兩場講經,心裏才會覺得安慰,仿若出行前與母親告別一般。
而也就是因為如此,卻叫裴敏勾結了盜賊埋伏不說,還搶了錢財也差點失了性命。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個時候的裴敏,撕下偽善的麵具後瘋狂的搶奪著財物,甚至把那些士兵一個個全部殺掉,猩紅的血液還有那刺眼的刀光成了她上一世的噩夢。那個時候的她也差一點成了他刀下亡魂。恨意驀地生出。
可是唇角卻生生的綻開了一絲笑意道:“卻不知這三皇子為何偏偏盯上了我的性命?”
“公主如此聰慧,豈會真的不知曉裏麵的因由?”蘇子格聲音裏沒有太多起伏,隻是麵上透著一絲關心:“一來是因為他與白國素來不對付,而大王偏偏最為寵愛公主你。讓一個人痛苦的方式有很多,但是比起殺死對方,不如讓對方失去最寶貴的東西,自己在旁邊瞧著樂來的狠。其次便是誰叫這一段時間內要形隻影單的出宮去的人隻有公主你一人。再者說,你畢竟是那個人的血脈,他……”
說道最後蘇子格卻是神色一暗,不再開口。而白汐景眼裏更是很快的閃過了一絲複雜而莫名的情緒。兩個人竟是良久無話。
過了許久嗎,直到杯裏的茶水都變冷了,白汐景這才慢慢的抬起頭來看向蘇子格道:“你要我如何幫你?”
“作餌便可。”
白汐景嫣然一笑道:“蘇子格,可有人說過你膽子之大,竟然讓我堂堂的一國公主為你作餌。”說完也不等蘇子格回答,白汐景卻忽然起了身:“不過既然求到本公主這裏,隻怕這餌便是裴敏這廝了,那麽在你出手前,可否讓本公主也好好玩上一玩,盡盡興如何?”
“公主高興就好。”蘇子格如是說道。
再說那白汐景這邊和蘇子格定下了約定,便忽然來了興趣,吩咐著身邊的思琴道:“去請裴大人入宮便說本公主找他有要事相商。”
見思琴領命而走後,汐景這才轉過頭來對著思畫開口道:“讓院子的人全部集中起來。”
“是。”
裴敏哪裏知曉白汐景玩的是什麽鬼名堂,隻想著三皇子許給自己的那些條件,不禁心裏一陣高興,卻在這時聽到一個小廝通報道:“裴將軍,汐景公主請您入宮一趟。”
裴敏聞言眉頭一皺,卻又想白汐景不過屁大個小女娃娃,還嫩有什麽本事不成,便應了一聲,換了衣服便進了宮去。
等他來到棲景宮時,一眼便瞧見了慵懶的坐在簷下的白汐景。隻見她的一雙眸子往著他身上一掃,便驀地起了身來開口道:“裴將軍來得正好,本公主喚你前來也不為別的事,隻是現逢亂世,又遇天災,許多百姓流離失所,我們又怎可拿百姓的賦稅吃喝玩樂?在其位,謀其政,盡其責,百姓奉養我們,我們怎能在百姓水深火熱之時還講究奢侈華貴!遂汐景以為應當集資賑災才是,裴將軍以為如何?”
裴敏被白汐景這麽義正言辭的一通話說下來,頓時砸的頭暈目眩,卻隻能應道:“自是應該,自是應該……”
白汐景微微的向著裴敏點了點頭,隻見她慢慢一笑,輕揚的唇角似帶著輕諷,可是仔細一看卻又仿佛不帶任何情緒。她雙眼微微一眯,清脆的喚道:“裴將軍,你是一國將軍,白國上下都知道你重情重義,昔日能從戰場之上救得大王,那麽此次百姓受災你可願意捐出銀兩?”
白汐景此話一出,院中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在了裴將軍身上,這一看眾人幾乎都皺起了眉頭,因為那裴敏現在居然一副呆愣的模樣。許是眾人的目光太過銳利,裴將軍這才回過神來,一抬頭對上白汐景那雙黑不見底的眸子,竟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裴將軍隻覺得自己腦袋裏一片混亂,結結巴巴的開口道:“下官……下官自然願意。”
心裏卻直罵白汐景絕對是故意的,在這麽多人麵前將他喚來,若是他敢說一個不願意,隻怕肯定會被眾人嚼斷舌根。
白汐景聞言笑的更是清淺,隻見她很是豪氣的清脆說道:“那就麻煩裴將軍將此次要捐獻的紋銀數目報上來吧,汐景這裏代百姓先謝過將軍。”說完便微微福身,盈盈一拜。
裴敏還來不及說話,便見思琴和思畫忽然開了口。此次旱災本來麵積都覆蓋極廣,思琴等人的家鄉也未能避免,現在見白汐景如此,幾個侍女隻覺得滿心感動,竟全部上前一步對著白汐景一拜道,“我等願意將此月俸銀捐出。”
白汐景的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一個傾城的笑意來,隻見她上前一步,直視著裴將軍道:“將軍一臉愁苦定是憂國憂民所致,將軍可還未言明要捐多少紋銀給災民們?”
每個人的視線都停在裴將軍身上,他慘白著一張臉,半天不做聲。
白汐景眉頭一挑,有點錯愕的大聲叫道:“裴將軍,裴將軍?你可是其實不願意?”
裴將軍連忙擠出一個笑容來。隻見他艱難的咽了一口口水,然後白著一張臉呐呐地說道:“我自是願意的,願意。”
“如此,將軍為何還不將數目報出來?“
“是,是,下官便捐紋銀千兩。”裴將軍在簽下將俸祿捐出的書後,步履忽然有些不穩,隻見他僵硬的放下湖筆後,然後慢騰騰的走到院子中間,天知道現在他是什麽心情,這麽多人看著,便是那些宮女也知道捐出奉銀,他堂堂一國將軍,如是捐少了豈不是落人笑柄。所以隻能咬落牙齒和血吞。
自己的奉銀本就不多,又都拿了去賄賂三皇子,此次被白汐景這麽一攪合,裴敏隻覺得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