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蜀地之戰一觸即發。首發哦親

耿弇同吳漢經過初略的溝通後,決定仍由吳漢在陸路,而耿弇則率大軍從水路,沿著長江一帶同時對公孫述發動進攻!

吳漢此次從津鄉下手,而耿弇,則從荊門關入手,同時撕開一條口子,插入公孫述的心髒。

兩年前,公孫述曾派大軍沿江東下,一鼓作氣從江關打到了荊門山。然後修建大橋封鎖了長江,斷絕航船通道,斬斷陸路,企圖把劉秀永遠擋在荊門山之下。但那時,天水郡的隗囂是他的天然屏障。如今,這道屏障已沒有了。

“隗囂隗純皆死,公孫述,不過是俎上之肉罷了。”郭聖通在行往荊門的馬車上看著身邊諸將笑道,“隻是,耿將軍,此時把守荊門的乃是田戎。當年,便是這田戎從奉節順江直下,將岑彭將軍辛苦打下的地盤搶了去。也是他主持修建了那大橋。不知耿將軍可有了想法,要如何應對此人?”

耿弇早已胸有成竹,他撚起身前小幾上的一隻果子:“娘娘,陛下請看。”

劉疆窩在郭聖通懷中,聽到耿弇叫他,便往前探了探身子。

隻見耿弇將那果子放在幾上:“此乃荊門關,田戎賊子在此截江設阻,在長江兩岸築起橋堡,絕了陸路,江上又撒滿浮橋。大船若想要通過,必先將浮橋毀去。若是在秋日,想要毀去浮橋,十分不易。可是如今麽,隻需一把火即可!”

劉疆瞪大了眼睛,他或許還聽不懂耿弇嘰裏咕嚕一大堆都說了什麽。

可郭聖通很願意為他解釋,哪怕,他仍是聽不懂。

“陛下可知為何耿將軍說秋日毀浮橋不易?可春日卻十分輕鬆?”她問。

劉疆瞪大了眼看著她。

“因為秋日和春日不一樣,”郭聖通笑道,“秋日吹的是西風,而春日,卻是東風。”

行了,她說到這裏就夠了,剩下東風和西風的區別,則又是鄧禹的事了。

眾將領在看到劉疆臉上濃烈好奇之後,心頭都覺得很快意:畢竟,若是陛下長成後更看重武將,對他們而言也是一件極好的事啊。而且,郭聖通這樣做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讓他們十分放心,這天下,始終是劉氏的天下。郭氏這般悉心教導陛下,日後應當不會如呂後之流意圖染指江山吧。

“弇欲讓臧宮將軍先行一步,於江上先立一水性足夠好的軍士,帶了油紙火種,乘小舟逆江而上,斬斷浮橋,燒之!”耿弇道。

這是九死一生的事,那些燒橋的軍士,一個不小心,便要沉屍江中。

可,戰爭從來都是一件殘酷的事,任何勝利都不可能是沒有代價的。

“將軍所言甚為有理,請將軍自行決斷!”郭聖通做出了決斷,“隻是這些軍士,出征前,先讓人記錄下姓名籍貫,若有萬一,我大漢將贍養其父母妻兒。”

耿弇心頭一震,連帶著臧宮等人臉上也都寫滿了感動:“娘娘高義!”

郭聖通是在馬車上問那些天子衛們,五日前那個問題的答案的。

離開汧縣之前,他們已然去過了米鋪,看到了市集,終於明白錢是什麽,能做什麽。為了生計,賣兒鬻女之事已然屢見不鮮。這給了這些孩子極大的觸動,是故如今他們隻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等到郭聖通問時,他們方才怯弱道:“娘娘,我們不知道。”

郭聖通原本就沒有指望,短短幾日,他們能想出什麽好的法子來。聞言隻是輕輕笑了:“文能定國,武能安邦,農桑能以口糧。我們以三年之前,做一個約定,三年後,你們告訴我,你們未來想要做什麽,如何做。可否?”

“我要做大將軍,”鄧軒慢慢道,“征戰沙場,將壞人都打死。”

“我也要做大將軍!”耿秉立刻道。

“先別急,想做什麽,也要看自己適不適合。”郭聖通道,“三年,三年之後,你們來告訴我,你們的選擇。而在此之前,先用心,好好去看,好好去學。”

她在誘導他們走上一條,與他們的家族所期望或許截然相反的道路。這條路,或許不能給他們所在的家族爭取更多的權利,但,卻可以讓這大漢的未來,更美好一些。

有些事,不能一步而就,卻能在日積月累中,慢慢地潛移默化,慢慢地滴水穿石。

三月中旬。

雒陽北宮。

劉秀喉嚨裏咕嚕一聲,血便湧了出來。婢女如今已然見怪不怪,隻是將他攙起,讓他不至於被自己的血堵住了氣管,導致窒息。

劉黃瘦弱的嚇人,雙眼密布血絲。她有些支撐不住:年幼的幹兒幹女需要她親手照拂,唯一的弟弟,卻纏綿病榻,仿佛隨時便要歸去。

“長公主!前方急報!”

“娘娘和疆兒又給我來信了!”這是劉黃最為開心的時候,她慌忙將手中的劉翊放下,接過了信簡。

急忙看完後,她立刻道:“快,快去北宮!”

為防給孩子過了病氣,她不敢再抱著孩子去。隻能匆忙帶了人,抓著裙裾,往北宮跑去。

“秀兒,秀兒!”劉黃急忙衝進了殿內,之間劉秀躺在那裏,胸前是一灘淤血,是剛剛吐的。她鼻頭一酸,忙故作開心的舉起了信簡,“秀兒你一定不知道,聖通和疆兒在拿下荊門關了!秀兒,我給你念。我給你念!”

她慌忙展開那信簡,細細念了起來--

原來,十餘日前。臧宮帶著一隊軍士,駕駛小舟衝入荊門關浮橋中央,而此時,他們的小舟卻被田戎命人勾住,動彈不了。

在此時,有一名叫做魯奇的軍士,見衝垮浮橋無望,忽然跳下水,奮力遊至浮橋中央,從身上取出油紙包裹的火種,將浮橋點燃。而火勢借著東風,向長江兩岸燃燒。火勢迅猛激勵。魯奇則帶著一身火焰,踩著浮橋衝向了一側田戎的橋堡。用身體,讓那橋堡燃燒,塌陷。

臧宮趁機進軍,滿江戰船下水,壓向荊門。火在前,燒了田戎的浮橋和橋堡。臧宮在後,駛入那火燃盡後的路。殺了進去。

田戎無奈隻想,隻能棄了荊門,逃亡江州。

臧宮緊隨其後,如今已攻到了江洲渡口。

“秀兒,秀兒,很快你的大仇就能報了!”劉黃激動地不知如何才好,“秀兒,你聽到了嗎?我們已經打下荊門關,打到了江州!”

劉秀聽到了,可是,他心頭除了憤怒,什麽都沒有。

憑什麽?憑什麽他好好的時候,荊門關就永遠攻不下來?憑什麽那毒婦就能如此輕易地將他打了那麽多年沒有打下來的地方,一舉攻下?憑什麽?!

報仇?什麽是報仇?!讓那毒婦死,讓她死,他才算是大仇得報!

一想到郭聖通竟然是打著為他報仇的名頭出征,他便氣的隻想殺人。不過,他最初是希望她能打敗,且最好死在亂軍之中,如此方能心頭舒緩。可到現在呢?她沒死,且還做了那麽多他做不到的事!

一想到百年之後,史書記載中,她的功績或許比他還要輝煌,劉秀便恨得夜不能寐。可恨劉黃,她竟然每每都將這可惡之事獻寶樣的捧來讀給他聽!

劉秀急怒攻心,一張嘴又是一灘灘的血。

劉黃慌忙扔了那信簡上來為他拍打後背:“秀兒莫不是太激動了?秀兒莫急,大仇聖通和疆兒一定會為你報了,且要親手刃了那公孫賊人!”

劉秀聞言,心頭一個哆嗦,血吐得更厲害了……

“江州城,”郭聖通看著地形圖,“田戎逃的那麽快,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臧宮此戰懸了!江州城四麵環山,山高水低,仰攻不利。如今臧宮所在的位置,不正好就在那頭上?”

“江州城城池堅固,城中糧草充足。而臧宮將軍所帶的糧草並不多。且江州城又是田戎的老本營。”鄧禹道,“這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皆占了!”

“隻要速速攻下江州城,一切困惑便能解開。”耿弇道,“隻可惜,不能速速攻下,不若,先調回臧宮將軍,再做安排。”

“不用,還有機會!”郭聖通忽然道,那機會卻不是在地形圖上可以看到的。其實,若她不是飄蕩了千年,且正好對那個幾百年後的女皇武曌很感興趣。恐怕也不會記得,有一條名為嘉陵江的江水。

嘉陵江,位於利州,也是武曌的生長之地。郭聖通那時候對能以女子之身稱帝的武曌十分好奇,是故,她也多了解了些武曌的事,而武曌的眾多軼事中便有一條:她昔年在嘉陵江便浣衣,遇到了李治,兩人一見鍾情。

此時,便派上了大用場。

地形圖這樣的物什,本來就很稀有,在此時,若有完整的地形圖,便能省卻無數麻煩,且帶來無數便利。就如同當時他們去接應中毒的劉秀,一路上少了無數麻煩,靠的就是郭況手中的地形圖。可精確的地形圖是千金難求的寶物。郭聖通手上這張雖然也還算不錯,但隻有大的,人們耳熟能詳的城池河流,一些稍微偏僻的,便沒有。

在江州城之東,便是天門渡口,天門渡口有長江最大的一條支流:嘉陵江。而嘉陵江之上,便是墊江城。墊江城因其位置特殊,故很少戰亂,糧草自然豐沛。

隻是,這話卻不好直說,少不得又得假托神跡了。

郭聖通略一思量:“我前日夢中有一金甲人,金甲人教我今日所論之事,此時我見一字不差。有一言,乃金甲人所言:江州城東上入嘉陵水,嘉陵水之畔乃墊江城。墊江城中廣積糧。不妨令人速速著人去探查一番,看看是否真如我夢中所言。”

說實話,兩次真真切切的鳳影。讓她身上的神秘色彩更加濃厚。此時這金甲人托夢之事一出口,幾乎所有人都要忍不住相信的確有這事了。

耿弇好歹也是此戰的主帥,無論內心深處已然多麽相信此事多半是真的。卻仍謹慎道:“如此,我立刻著人寫信與臧宮將軍,立刻派人前去探查。另則,太後娘娘,明日便要棄車登船,不知太子衛……”

“且隨行,同我一船,且,”郭聖通道,“安排個不用見血的事讓他們去做。”

叫一群四五歲的小孩去殺人,這事兒郭聖通還真沒辦法做到。但她臨行時已然變相給了世家保證:天子衛必能有所建樹。這點,卻是不能食言。

耿弇眉頭深皺:“娘娘,此乃戰場,哪裏有什麽不用見血的事可以讓他們做的?”

“耿將軍此言差矣!”郭聖通還未說話,鄧禹便跳起來了,“他們可以做的事極多。例如,攻陷城池後,需得貼出告示安撫百姓。我看這事兒就可以讓他們做,他們能做的極好。”

“鄧大人是當孩子王上癮了?”蓋延道,“城池若是剛定,定有許多暴民混於其中,那些天子衛傷了哪個不是一場大麻煩?”

“蓋延將軍這話是在小瞧他們!”鄧禹氣了,他平時雖然也有些頭疼那幫孩子,可畢竟已處出了感情,此時蓋延一句話抹去了天子衛的全部價值,他哪裏能忍?

“不用我小瞧,本來就是。”蓋延道。

“鳳衛軍初立時,將軍等人也總說那是個擺設,可如今呢?洛門大捷,鳳衛軍又同耿純將軍、李忠將軍攻到了膠西。鳳衛軍統領更是能夠同耿純將軍並肩指揮戰役。問,有多少男兒能做到這般?”鄧禹道,“若給天子衛一個機會,他們也不遜於鳳衛軍。”

“天子衛能做什麽?鳳衛軍好歹也算是成人!”蓋延拍桌而起,“天子衛能做什麽?上戰場抱著敵軍大腿哭嗎?”

“將軍這般凶神惡煞,隻怕出去行安撫之事,便能嚇壞無數黎民。”鄧禹冷笑,“天子衛能做什麽?他們能做的多了,十年後他們個個都是我大漢的好兒郎!”

“那也是十年後的事!”蓋延冷哼一聲。

“你!”鄧禹拍案而起,“你簡直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蓋延怒道,“戰場豈是兒戲之地?!”

鄧禹實在不會同人爭吵,哪有人一上來就同人說‘十年後’的?這不是自曝其短麽?

郭聖通搖了搖頭:“二位休得爭論不休,天子衛其代表意義大過他們本身,別的不說,隻一點:他們是天子同伴,我讓他們隨軍出征,便是為了讓他們自小多看,多聞這些民間之事,也是為了讓他們一睹武將風采,所為何事,諸將軍難道不懂?”

“大漢長治久安,乃上皇之願,我之願,我想,也是爾等之願。”郭聖通道,“我不欲陛下長於宮閨之中,長於婦人宦官之手,不欲陛下同伴不明民生,不懂戰事。諸將軍難道不明這是為何?”

“讓天子衛有事可做,便也是讓陛下能親手做一些事。這雖然會給我們行軍造成一些麻煩,可是,諸將軍,我郭聖通今年二十有一,若得僥幸,也不過能再活個幾十年罷了。陛下卻不同,天子衛卻不同,他們無論如何,都能比我郭聖通活的更久。待陛下長成,大漢便是他與天子衛的大漢。若想要讓大漢長治久安,要靠的終是陛下,天子衛。以及他們的子嗣。用此時的一點小麻煩,來換大漢一個未來。諸將軍以為如何?”

在別人還在想如何統一大漢之時,她已經開始在想平定大漢之後要做的事了。當別人還在想此時此刻,她卻已經在想那遙遠的未來。

五日後。探子回稟,江州城上果然有嘉陵水,而江水畔,果然是墊江城。

臧宮親率一隊人馬,攻入墊江城,收獲糧草十萬石。而吳漢屯駐夷陵,聽聞臧宮之舉,由其背部攻打江州城。

公孫述終於急了!

三月三十日,公孫述緊急調兵遣將,將所有兵力分成兩道防線布兵。第一處:由大將延岑駐守廣漢及資中。第二:由大將侯丹繞過江州,順江而下,駐守黃石,封鎖長江。

第一處,針對的是臧宮,第二處,他要防的便是吳漢。

事實上,這的確是極為有效的布局,對臧宮吳漢兩人也的確起到了阻撓。公孫述此局怕臧宮在拿下墊江城後,一鼓作氣殺向廣漢,然後折回資中直取成都城。

不過,說實話,這還真是臧宮最初的打算。

既然公孫述已然搶先做了部署,臧宮決定要改一改計謀了。

而此時,耿弇大軍終於到了江州城。

而在耿弇大軍到達江州城的第一天,郭聖通同耿弇走上甲板,看著這易守難攻的江州城,做了一個決定,當日,大軍折轉攻向黃石守軍,不錯,他們的決定便是要為吳漢掃清長江水上的一切障礙。

駐守黃石的侯丹僅有兩萬兵力,他怎麽也沒想到,在還未迎來吳漢時,便先被耿弇大軍破城。正在耿弇大軍破城進入黃石時,遠方的臧宮已然日夜兼程急進兩千餘裏,攻陷武陽。

四月三日,武陽城破。

臧宮大軍一路乘勝挺進,直入廣都。而廣都城離成都城隻有數十裏地了。

耿弇大軍已然在後腳進入了廣都。而吳漢,則通過黃石城渡口入了涪江上遊的廣漢城,與延岑大軍展開了生死搏鬥。

吳漢將大軍分成了三隊,步軍走東岸,騎軍走西岸,水軍走涪江,為壯大聲勢。他又派軍隊沿著兩岸山嶺到處有插旗,於是乎,所行之處,戰旗翻滾,鑼鼓喧天,令敵軍聞風喪膽。就在這虛張聲勢的氣勢中,大軍順順利利的到達了廣漢城下。

而城牆之上的延岑,真的被嚇住了!

他登高遠望,隻見山上山下,一望無垠,到處都是漢軍旗幟。他心頭不由地惶恐不安起來:難道,漢軍的主力全都來了廣漢城?

吳漢是個莽漢,莽漢代表著衝動,代表著沒有那麽多曲折蜿蜒的心思。他一路為了盡快到達廣漢城,已然棄了糧草。此時軍中糧食告罄,將士們餓的前胸貼後背。吳漢站在陣前就說了一句話:“兒郎們,攻進去咱們吃肉去!”

這場為了不挨餓,能吃肉的打戰,打得極為慘烈。漢軍都瘋了一般,綠著眼睛不要命地往裏衝,士氣永遠是此長彼消的。延岑的軍隊,竟被漢軍這不要命的打法給嚇軟了手腳。成堆的屍體被扔進了涪江,這一日,鮮血染紅了江水。延岑孤掌難鳴,隻能棄城逃回了成都城。

吳漢帶著軍士進城,搶糧,搶能吃的東西。如同一群瘋了的土匪。延岑十萬之軍,竟被吳漢這三萬人給打的慘敗,隻能再次證明:橫的怕不要命的,這一亙古真言。

吃飽喝足的吳漢,帶著他的虎狼之軍,衝向了廣漢城以北的陽鄉。他如同一頭饕鬄,將公孫述的地盤拚命吞噬,這一次,公孫述唯一的地盤,隻剩下成都城了。

四周都是漢軍,他如同被困在籠子裏的困獸,無路可逃!

此時,正在廣都瘋狂搶掠的吳漢收到了來自主帥耿弇的信簡。從成都城之北,配合東部的臧宮,正麵的耿弇大軍,三軍合力進攻成都城。這一下,公孫述死定了!

漢軍殺人殺紅了眼,他們瘋了!而困在成都城裏的公孫述,也瘋了!

他的將領、軍士居然想要逃跑,公孫述豈能忍?!他開始瘋狂的殺人,凡臨陣逃跑的,其家眷都被拉出去砍了。

可惜,公孫述的瘋狂屠殺並沒有讓他那已軍心動蕩的大軍穩定起來。

公孫述可怕,可漢軍更可怕。逃!逃!逃!如同疫症一般,軍中迅速傳播著逃跑這顆種子,已然無法抑製!

此時的成都城,兵力開始不逮了!

不過,公孫述還有底牌!在離成都城不遠的巴郡,他還有十萬精兵駐紮在那裏!

耿弇試著派人去招降公孫述,卻被他拒絕,對於公孫述來說:寧可戰死,也絕不投降。

公孫述已然有了殉城的覺悟,於是,他終於打出了底牌,那巴郡精兵終於動了!

“告訴吳漢將軍,堅守廣都城,任巴郡兵攻打,不得與之決戰!若巴郡兵不進攻,就步步為營,逼迫他們進攻廣都城,務必牽製住他們所有的兵力!記住,萬不可與之交戰!堅守,堅守即可!”耿弇看破了公孫述的陰謀慌忙交代。

“諾!”那傳令軍騎馬遠去。

“相父大人,”耿秉道,“我們能不能出去看看?”

“不可,先把今日的功課背完。”鄧禹雖然也想出去,卻忍住了。

耿弇吩咐完事,拿著他的長槍,便掀開帳門走了出去,勾起一眾天子衛羨慕的目光。

“統領,”林琅喘了幾口氣,一把將臉上剛剛沾上的血汙抹了去,她衝著趙伊喊道,“我們該做什麽?”

“右翼,進攻右翼,”趙伊看了會兒道,“右翼的放手已然有些鬆動了!”

“諾!”鳳衛軍們齊齊應了一聲,挺著她們的長槍跟著趙伊衝了上去。

可惜,這一次,吳漢卻輕敵了!

他聽了耿弇的話,卻不以為意--因為他自己想出了一條自認為絕妙的計謀來!

成都城南側有一河,名曰錦江。吳漢覺得,以目前的形勢,公孫述是不敢出城的,可外有巴郡十萬精兵,公孫述一定不甘心困死成都城中,他想要求生,想要逃命,必須出城,而出城,最佳路線,便是這錦江。於是吳漢做了一件事,他將他萬軍分出一萬交給副將劉尚帶領在南岸,自己帶著兩萬軍,度過錦江,駐紮北岸,同時開始大修浮橋。準備待公孫述逃出城時,便一舉抓捕,立個首功!

吳漢的算計的確很不錯,但前提是,那十萬巴郡精兵也如同他之前遇到的那些不堪一擊的軍士一般才行。可如今成都城人心惶惶,這十萬巴郡兵卻從未有過逃兵,他們已不是精兵,而算死士了啊!

隻誤算了這一點,吳漢已然是輸了!

吳漢隻求速戰速決,卻根本不明白,耿弇傳來的那番話真實意圖:耿弇和馮異都是雲台二十八將中少有的不需要劉秀教便知如何打仗,打勝仗的將才。他這般急切地傳於吳漢知曉,令其莫出兵,堅守,堅守。便是因為知道這巴郡兵的厲害!

吳漢這一路打過來,皆如滾刀切肉,在廣漢城,他三萬軍便殺了延岑十萬。自然是春風得意,公孫述的大將在他槍下,皆如酒囊飯袋。而攻打成都城時,遇到的諸多逃兵更讓他放鬆了警惕。可他卻忘了,在公孫述瘋狂殺人都止不住逃兵的情況下,巴郡精兵十萬一人不少,這足矣說明一個問題--這幫子人都不怕死啊!

吳漢不顧巴郡精兵在身後,大搖大擺的分兵兩路,還去修橋。他真的是以為這巴郡兵,還是之前遇到的那些不中用的嗎?

耿弇收到吳漢傳來的消息之後,氣的一個倒仰,跌聲哀歎:“糊塗!糊塗啊!快去請太後娘娘來,快去啊!”

“如今吳漢將軍已深入公孫述腹地,卻又同劉尚將軍相距二十餘裏,如此距離,隻怕巴郡兵一旦牽製,攻打劉尚將軍,隻能一一被殲滅。如此一來,豈不是是自己送上去被人吞吃?”郭聖通忍不住敲了敲小幾,心頭煩惱無比。

“二十裏不算遠,隻是,比起吳漢離公孫述的距離來說,他同劉尚的距離所隔實在太遠了!如今,隻能祈求公孫述還未看出破綻,快讓吳漢將軍退回廣都城了!”耿弇道,“可是太後娘娘,公孫述除非真是瘋了,否則,豈會看不出破綻來?”

公孫述雖然有些瘋狂了,但他卻是大將出身,有將才,端看他之前布下的兩道防線便可見一斑。那兩道防線,若是按常理解之,臧宮和吳漢必被羈絆。

如今耿弇話雖如此說,可他卻是極為清楚的很:公孫述多半已然看出破綻了!

此話不假,正當郭聖通和耿弇在帳內討論如何才能解救吳漢之困時。公孫述已然發動了!

同耿弇所料不同,公孫述此番並沒有先打劉尚,他到了這地步已然什麽都不顧了。他動手,先讓人纏住劉尚,然後重點攻打吳漢。

這一次,公孫述目標十分精確:他要殺了吳漢!重挫漢軍士氣!

吳漢正在修浮橋時,忽遭圍攻!成都城南門大開,謝豐領軍五萬傾城而出,身後是大將袁吉親率的十萬巴郡精兵。這一次,吳漢徹底被包了個大餃子!

吳漢之軍,已然被圍攻。劉尚被公孫述派出的另外一支大軍纏上,無法來解救吳漢了。

基於求勝的吳漢終於發現,他太過心急,此戰,恐真的要失敗了。

吳漢知道,他不能輸!也幸好是吳漢這樣的莽漢,換了任何一個將領,自負導致了如今的局麵必定自責不已,且無心籌謀。可吳漢不同,他知道自己錯了之後,第一個想法不是自責,而是,他一定要狠狠咬了公孫述的肉。至於懺悔什麽的,對不起,一轉頭,他就忘了。

吳漢召集了將士齊聚營中,說的話隻有一句:“突圍出去,同劉尚會師,如此大功可立,若突圍不出去,必敗無疑,要想活命,勝敗在此一擊!”

這同他當時在廣漢城帶著群餓肚子的軍士說的話一樣,都是:戰勝則生,敗則死!

吳漢接下來幾日,命火頭軍把能吃的都做了,大家敞開了吃,喂飽戰馬,緊閉營地,堅守不出。還派人到處插起點火。

公孫述大軍一連三日,隻看到吳漢軍中炊煙嫋嫋不絕,不知吳漢在做什麽。

圍攻吳漢的謝豐,等了三日都不見吳漢有動靜,便失去了警惕,睡起了大頭覺,再等了一日,還沒動靜,這才覺得不對勁。此時,巴郡精兵的統領大將袁吉衝進了他的營帳,一把抓了他起來,說的就一句話:“你是怎麽圍攻的?當初同我要搶著功勞,我讓給你了。現在呢?吳漢去哪兒了!”

謝豐嚇的一個激靈,猛然清醒,帶軍衝向吳漢軍營,見營中炊煙嫋嫋依舊,人卻一個影兒都沒了!

而此時,吳漢卻已同北岸的劉尚勝利大會師了,原來,他命人將營地中能燒的東西都燒掉,又在木頭上澆了一定量的水,使其潮濕。不易燒完。火大,便不會因為濕木而熄滅,濕木,便不會因為大火而很快燒完。正是這樣的炊煙迷惑了謝豐幾日,他卻同軍士在夜裏悄悄地打開營門,人噤聲,馬銜枚,向南回移,離開了錦江南岸。

吳漢同劉尚會師不救,謝豐和袁吉便追了上來。

亡羊補牢,為時已晚。這一日,鮮血染紅了錦江北岸。兩軍都不要命了的撲打,刀卷刃了,槍頭鈍了,撲上去撕咬,從天明到日暮,屍體堆成了山。錦江之水變成了紅色的血水。終於打到最後一課,吳漢跳起身來,拚著最後一點力氣,將謝豐和袁吉斬於馬下。

結束了!

三萬軍,最後活著的已不到一半。

眾人抱頭痛哭之後,擦了眼淚,為同袍收起屍身,就地掩埋。

這是吳漢為將生涯中最慘烈的一場戰役。此時此刻,他終於發現,自己錯了。

反敗為勝,或許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值得自豪的一件事,可是看看這漫山遍野,堆成了小山一般的屍體,再看看那已經化為血水河的錦江。吳漢隻覺得做了一場噩夢,他的軍士,他的兄弟們,隻因他一時貿然衝動,便再也無法言語,無法跟隨他。

吳漢雙膝跪地,流著淚唱起戰歌《無衣》來:“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這片天,紅的,仿佛也滴出了血……

耿弇同郭聖通的方案還沒送出去,便收到了劉尚傳來的急報:吳漢將他留在了錦江,自己撤回了廣都。

“以戰止戰,”郭聖通歎息了一聲,“可這般的慘烈。這般的令人扼腕。”

耿弇沒有說話,他極目遠眺,成都城下,他的袍澤們,一個個的衝上去,前頭的倒下了,後頭的抱著滾木繼續努力衝刺。

四月十日。

臧宮手刃公孫述之弟公孫恢。而公孫述在連續八次攻打吳漢仍以失敗告終之後。終於放棄了攻打吳漢,退回了成都城。

巴郡精兵兵力已損傷大半,此時,殲滅公孫述的時機終於到了!

耿弇命吳漢與臧宮合兵,同他的大軍一同攻打成都城。

成都城內的公孫述抬頭看著那無盡的夜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末日。他知道,這一次,他真的完了。

四月十三日,成都城破。

公孫述飲下一杯鳩酒,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四月十四日,耿弇大軍首先進了成都城,開始貼出告示,安撫百姓。

四月十六日,蓋延、鄧禹及鳳衛軍護著太後郭聖通,幼帝劉疆和天子衛一行入城。耿弇果如之前鄧禹所說,讓天子衛招撫百姓,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開倉分糧。

成都城富饒,隻是當公孫述6越加奢靡之後,這個富饒的成都城百姓竟也麵黃肌瘦起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漢軍入城後做的第一件事,便實實在在的做到了百姓的心坎裏去。

天子衛們在侍衛軍的保護下,一個個做上了放糧和慰問的活兒,這一天下來不僅累,還長了不少見識。把劉疆引得也很想出去,隻郭聖通卻牢牢攔住:此時可不能放他出去,他太小了,這成都城的人可太多了。萬一傷了,可是不好。

四月二十五日,成都城初定。一幫大將商量後,決定讓郭聖通帶著劉疆出麵一顯漢家威嚴。

正當郭聖通帶著劉疆登上這成都城最中心的高樓之時,雒陽城漢宮中的劉秀,卻即將結束他這短暫,卻荒唐的一生。

劉秀想了千萬種在癱瘓後還能繼續掌握權勢的法子,在得知郭聖通的真麵目之後,他又想了無數種報複她的辦法,可當到了現在,他才發現,原來一切都隻是他想而已。

生命的最後一程,劉秀是躺在北宮,一個人走完的。

桃花從婢女沒有來得及關好的窗外飛了進來,他忽然想起,在那一日的穀中,郭聖通為他取了山泉水來,那山泉水,有桃花的味道。

他忽然想起,最初的時候……

他忽然發現,她似乎曾經真的愛過他。

她說過:若你給我真心,我便十倍百倍千倍的還予你真心。

那時候,她應當是沒有騙他。

可,究竟是哪兒錯了呢?

他的江山,他的皇後,他的太子,他的麟兒。他的一切……為什麽到頭來全部都不是他的了呢?

是哪兒錯了?

或許是當年她得了怪病沉睡之時,他為了大局,想要就這樣放棄她,不張羅出來,不為她求醫之時?亦或是,他想要她的真心,卻不願意用自己的交換之時?

究竟,是哪兒錯了呢?

冥冥之中,他隻覺得不該,不能,不對。明明,這一切最初就應該是他的啊。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撲入他的懷中的樣子,想起那一年冬季的薊城,她千裏送‘子思’的甜蜜,想起那一年的邯鄲城,她獻寶似得捧出那件裏衣的雀躍……

他還想起,他聽她說‘真心’之時的不安,在長秋宮外,聽她說‘不能愛’的憤怒,在蜀地,昏迷前的一刻,想的是她的容顏。對了,還有那個蜀地女子,若不是她的眼睛長得讓他覺得熟悉,他又怎會那般不加防備的便讓她輕易近了身?在那不知名的穀中,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心頭生出的不是感動,而是憤怒:這麽危險,她怎麽敢,怎麽敢來?然後卻是鋪天蓋地的喜悅……

他曾經想要不付出什麽便獨占她的真心,要她的專注。卻忘了,這樣的執念本就是一種毒。他那樣的想法,本就足夠危險,危險到已然暴露了他不敢承認,不願相信的東西--他的真心,給了她。

雖然,那真心在權勢,江山麵前渺小的可笑,但卻是他一生唯有的一點真心了。

在這一刻,他突然很想再見她一次,不為報複,隻為了求一個明白:郭聖通,我已不知不覺交付了我的真心予你,隻是我此時才發現,而你的真心為什麽不肯永遠給予我呢?

劉秀的淚水慢慢滑下,他努力張唇,吐出一個無聲的‘想’字來。 嫂索妙 筆閣 郭家聖通(宮鬥係統)

‘想要見你一麵;想要告訴你,我已不知道此時的自己對你到底是恨還是不恨了;想要知道,你愛不愛我;想要知道,究竟是我做了什麽才讓你如此對我;想要知道,若是有來生,我不再做錯那些事,你會不會願意陪我一直到老?’

窗外,風來,桃花紛紛飄落……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那一章很不好看嗎?沒有地雷,沒有營養液,留言隻有三條。心塞塞的~~~~(>_

:男主,額,順其自然吧。

絕色後妃:男主順其自然產生。

琴月冰羅河:~~~~(>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