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漪瀾殿中。就愛上網。。

陰麗華獨坐在幾前,良久,她方對江女言:“去將我匣中玉簪取來,隨我去偏殿。”

江女應了一聲,正要走時,卻見一小黃門進來,從袖管之中摸出一枚蠟丸。

陰麗華掰開細看,卻隻苦笑一聲。

“貴人,怎麽了?”江女忙問。

“他們已經和我想到一處了。”陰麗華道,“想到一處了嗬。他又何苦在勸我心胸寬闊些?我早就想到了,早就想到了啊。”

那宮外的來信,陰識說了一大通話,最終目的隻有一個:給陰麗華分析形勢,勸她接納劉英,與許美人結盟,共同對付郭聖通與劉疆。

可他卻不曉得,陰麗華在宮中早已分析了利弊,有了決策,不然她也不會叫江女將她心愛的玉簪取來,到了這許美人的偏殿之中。

陰麗華到偏殿時,許美人正抱著劉英唱歌兒呢。陰麗華忍不住看了那劉英一眼:隻見一有些偏瘦的小嬰兒流著口涎,吃著手指,憨憨的,半點兒也瞅不出機靈樣子來。

她看了眼便心生薄怒:長公主比劉英還小,可除性別不是為男之外,其餘種種哪裏比劉英差了?這劉英看上去呆呆愣楞的,莫不是個癡兒?

許美人正唱著歌兒哄劉英笑呢,忽然看到陰麗華來了。心頭竟莫名的一慌,她立刻將劉英交給阿梅抱著,自己起身對陰麗華行了禮:“貴人安好,不知貴人來此,所為何焉?”

“無他,”陰麗華笑著上前攙扶起她來,“美人何須多禮?你我同為姐妹,理應多多往來,如此才是佳話啊。”

許美人驚得險些將手抽出來,她心頭狂跳,不知這陰麗華打的是什麽主意,可是怎麽想,她都不是值得陰麗華如此曲意相待之人,恐怕,事情還是出在她的兒子劉英身上。

她挪了一步,悄悄遮住了點兒阿梅:“貴人說的極是。”

“可是啊,”陰麗華忽然抬高了聲音,皺眉道,“妹妹這性子未免也太不合群了些,竟成日裏頭悶在這偏殿裏,也不出去。我早就想來看望妹妹和英兒,卻因為身子的緣故……唉!”

她頭一個稱呼還是‘美人’,後一個立刻變成了‘妹妹’。雖然那個‘英兒’仿佛是順帶而出的,可聽在許美人心頭,卻不亞於九天玄雷:‘果然是為了我的英兒,隻不知,她想要幹什麽!’

許美人蝸居在這偏殿中為圖自保,當日郭聖通與她的金帛,她都用來收買人心,於是消息竟然還算靈通。對於近日宮中熱聞:太子衛和鳳衛軍之事,她自然也是聽聞了的。

可在她心頭:陰麗華此人對世家身份極為看重,她定然瞧不上英兒的出身,也不會拉攏她與英兒。如今,她心裏頭做的最壞猜想是:陰麗華決定要拉攏她與英兒,為自己以後的皇子做黨羽使用。

可陰麗華此番卻是為了奪子:“英兒仿佛有些瘦弱?”

許美人心頭一喜,立刻道:“這孩子先天比旁人弱了些,受不得風寒,抱出去走走回來定是要病的。如今我窩在偏殿之中,便是為了他。實在不是不想見姐姐啊!”

陰麗華聞言,眼神中便多了分嫌棄之色:她是見過劉疆的,那孩子長得白胖討喜又十分結實,見人就笑,十分可愛。當日在陛下出征公孫述前,他還比如今的劉英小呢,便會喊人了。一句含糊不清地阿父,把劉秀整個人都樂瘋了。

這樣的孩子才是有用的,看看這瘦弱不堪的劉英,除了流口水,吃指頭還會幹什麽?若不是她無子,真是看都不想看麵前這賤.種一眼!

可是,她無子!!!

陰麗華忍住嫌棄,笑的異常親切:“英兒正該後天好好養養,兒郎如此嬌弱可是不行。我待會兒就叫人把我箱子裏頭補身體的藥材都送過來給英兒。我能抱抱他嗎?當真是極為可愛啊!”

阿梅看了看許美人,見她微微點了頭,便將劉英送到陰貴人的懷中。

陰麗華哪裏會抱孩子?她的長公主見天兒都是乳母抱著呢。

她倒是學著阿梅擺了個樣子出來,可一抱上劉英軟軟綿綿的身體,整個人都僵硬了,再加上劉英一到她懷中便扯了她胸前的珠佩繼續往嘴裏送,眼見自己心愛的珠佩沾滿了口水。陰麗華的頭皮都要炸開了。

好不容易忍住,手頭卻是一陣溫熱,便聽‘滴答’‘滴答’的水聲濺落。一陣騷臭之氣彌漫開來,陰麗華慢慢低頭一看,隻嚇得險些鬆了手將劉英摔到地上去。

好歹,她終於用強大的自製力抑製住了這種衝動。

許美人慌忙上前從陰麗華懷中將劉英抱了過來:“貴人恕罪,貴人恕罪。”

“哈哈,”陰麗華看著自己一手溫熱的尿液,有些僵硬的笑了笑,“何罪之有?英兒還小,這般很正常,很正常。哈哈哈。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些事情,待會兒我會將藥材給英兒送來,我先告辭了!”

陰麗華說完,轉身疾步‘逃’出了偏殿。

直到她已經泡在了溫暖的花瓣湯中方才想起:玉簪子還未送出呢!

見陰麗華走了,許美人鬆了口氣。

阿梅趕緊拿了幹淨的尿布上來,許美人熟練地給劉英換了尿布:“謝天謝地,我英兒果然聰明!”

陰麗華來意不明,卻絕對不善。劉英一泡尿將陰麗華嚇退,實在是幫了她大忙。此時靜下心來,許美人倒是可以好好想想,該如何應對陰麗華了。

“難道她又有了?”許美人疑惑極了,否則,陰麗華為何突然對劉英如此上心。

“美人,陛下回宮才一個多月,”阿梅道,“而且,陛下如今隻宿在未央宮中,連長秋宮都不去了。她怎麽會有?”

“等等!”許美人猛然一驚,內心有了個猜測,“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她怎麽會有’。”阿梅道。

“不對,上一句。”

“我說……”阿梅撓了撓頭,“而且陛下如今隻宿在未央宮中,連長秋宮都不去了。美人,這句不妥嗎?”

“陛下隻宿在未央宮中,連長秋宮都不去了。”許美人忽然驚出一身冷汗,她牢牢抱住劉英,臉色發白:“難道……難道她想要搶走我的英兒?!”

阿梅嚇的麵無人色:“美人,美人……你莫嚇我,不會如此啊!”

若要搶走劉英,除非劉英無母。如此一來,許美人的下場可想而知,而她作為許美人的心腹,焉能得活?

“她為什麽不自己生個皇子?”許美人心思轉的飛快,“除非,不能生,誰不能生?定不是她,否則她在生出長公主時,便會立刻下手,要麽送南地貴女入宮,借腹生子,要麽,便是對我下了手。那麽……天哪!難道真是?!”

“如此一來,如此一來,我的英兒豈不是要同皇後一派對上?”許美人陷入狂躁之中,“不行,不行,我死不要緊,卻不能讓英兒有事,不能讓英兒有事。再想想,再想想,一定有法子。一定有。”

“若是太子衛,太子衛能入,”許美人眼睛亮了,“不行,不行……”

“美人,既然如此,何不求見皇後,將此事一一道清?”阿梅突然道。

許美人一愣,繼而失笑:“是!是!是!如今顧不得了,我這殘軀不要沒關係,隻要我的英兒平安長大,一世無憂。”

她撕下裏襯一片,咬破手指,略一思索,想了許久,終於寫下一行字來。罷了,她將其交給阿梅:“偷偷的,務必要送到皇後身邊葵娘子手中。我們的性命,便在這信中了。你放心,我縱然身死也要保全你,我還想求你護我英兒長大成日。待他封王後,定能好好贍養你終老。”

阿梅一愣,雙膝跪在地上流下淚來:“不敢有負美人!縱梅身死,也要護美人與小郎君周全!”

陰麗華沒有想到,陰識也沒有想到。他們的妙計還未開始,便敗在了許美人的慈母心上。

這是個偶然,卻也是必然。

他們千算萬算卻算漏了一點:為了那個不康健的皇子劉英,許美人是可以犧牲一切。

為了防患於未燃,將任何可能會威脅到劉英存在的事都掐滅於搖籃之中,許美人可以做很多,想很多,犧牲很多。

她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顧及,哪裏在乎什麽破天富貴?

是以,郭聖通縱然被她險些害過一次,可依舊無法厭惡她。

如今,她看著手中許美人的血書,許久,放下,歎了一聲氣:“叫你主子今夜想辦法來長秋宮中吧。”

“諾!”阿梅聽了興奮地應了一聲。

她滿心喜悅的離開了。阿露同她擦身而過,進了殿來,低聲道:“娘娘,鄧禹大人想要見你。”

四月末。

漢宮中那顆年逾百年的桃花樹已經開滿了粉色桃花。

桃樹下,一素衫長袍男子正在沉思間,忽聽身後腳步聲傳來,回頭便看到郭聖通被婢女攙扶行來。

“這身衣服,意外的好看。”郭聖通上下打量他後,笑了。

鄧禹並沒有搭話,隻是作揖道:“娘娘安好。”

“很好,”郭聖通笑了,“如今芳草萋萋,鮮花似錦,仲華陪我走走吧。”

鄧禹應了一聲,跟了上去。

往來宮人見了皆不以為意:畢竟如今鄧禹將為天子相父,又負責太子衛,同皇後走在一處,十分正常不過。

“太子衛之事如何了?”郭聖通道,

“許多適齡世家子已然擠滿禹之府邸,日日夜夜皆是孩童哭鬧嬉戲之聲。娘娘看禹如今之麵容便知人數何其多也。”鄧禹搖頭道。

郭聖通果然去看,隻見他眼圈下頭一大團青黑,便啞然失笑:“仲華對孩童毫無辦法。哈哈,不過說來,仲華家中無幼童?仿佛仲華今年已然二十有五?還未娶妻?”

鄧禹臉色一燒:“連年戰亂,故無心嫁娶之事,定都雒陽後,又遇母喪,欲向陛下告寧,陛下卻不允。”

所以說,從定都雒陽之後,三年內,鄧禹都無法娶妻。這還真是有點……

鄧府無女主人啊,難怪鄧禹對著一群孩子束手無策了。

“我隨陛下出征後,疆兒你需多多照拂。”郭聖通道。

鄧禹皺了眉頭:“娘娘,今日禹冒昧求見,乃為之前娘娘於無名穀中所說之言。娘娘,陛下如今待您如何,您也是能看到的,能否,放過陛下……”

“仲華此言差矣!我何德何能?能對陛下不利?仲華當真是高估我了,且,我是傻子不成?疆兒如今未長成,我縱使能夠,也絕對不會對陛下不利。”郭聖通笑道。

“娘娘自然不是傻子,娘娘是聰明人,隻不過,一般的聰明人能想到娘娘剛剛所言‘太子年幼’,而娘娘卻不是一般的聰明人,禹怕隻怕,如同娘娘這般聰明絕頂之人,想的卻是更長遠之事:例如,太子長成之後。”

“你說的不錯,”郭聖通點頭道,“隻是如今說這些都已無用,我隻能告訴你,我不會對如今的陛下落井下石。”

隻是,郭聖通如今的確不會對劉秀再落井下石的原因,是因為,那石頭早就拋到了井下。

鄧禹長長地鬆了口氣:“這漢宮之春,十分明媚鮮豔。”

“可是仲華,”郭聖通手指著一叢開的甚好的花,“你知道這花為什麽這麽豔紅嗎?”

“禹不知,亦不願從娘娘口中得知。”鄧禹立刻道。

“我卻很想告訴你,”郭聖通笑道,“這豔紅之色,乃後宮人的血淚所染所凝。你可知?”

鄧禹一凜,繼而無奈地苦笑一聲:“我便是知道,從娘娘嘴裏頭聽到的,絕不是什麽詩情畫意的優美言辭。”

“詩情畫意?”郭聖通瞥了他一眼,“你征戰沙場,手刃敵將的時候,腦子裏想的是這個?”

“娘娘,您還懷著皇嗣呢,”鄧禹無奈道,“就不能稍微注意些嗎?我有時候真的懷疑您真是被嬌養大的女子?”

“怕什麽?”郭聖通笑道,“若這兩個都被我影響了,大不了一個長大了當女將軍,一個長大了當男將軍。為雙刃劍。壯我疆土遼闊,捍我大漢之安。”

“娘娘對未來公主與皇子的期望,委實……別出心裁。”鄧禹道,“隻是若真如此,陛下是不會高興的。”

哪家的公主和皇子,放著安逸的生活不享,跑到戰場上去打戰的?須知,刀劍無眼啊!

“到那時再說。”郭聖通道,“如今說什麽都不過是虛的,讓他們自己去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為人母的,拚了一切,不過隻是想讓孩子日後選擇自己人生的時候,更自由一些罷了。”

可惜,為了日後子女能夠自由選擇人生,如今要犧牲的人中,還多了一個郭況。

唯一值得慶幸地是,郭況同那耿煉玉竟然在接觸中漸漸對彼此產生了好感,這對郭主來說,也算是巨大的安慰了: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為了女兒,犧牲兒子的幸福。郭主心頭已然對郭況充滿了愧疚,如今發現郭況竟同那耿煉玉互有好感時,隻喜得險些流淚。

這樁親事在順利之餘,出乎意料的讓當事人都很滿意。耿家老夫人更是很快便進入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的境界之中。

劉秀得知這樣的好消息時,先是一愣,繼而竟覺得內心有些淒涼來:耿家同郭家這算是聯手了啊。

無人知道,建立太子衛不僅是為了平衡南北氏族,將他們都綁在太子這條船上,更是為了防止日後郭家獨大的情況出現。

所以,他才要鄧禹這樣的人來負責太子衛,來做劉疆的相父。因為,隻有鄧禹能夠將劉家正統的思想傳承下去,若不是情況實在不允許,他還想設下暗棋,除去郭聖通。原因無他,郭聖通如今還算是好的,可日後會怎樣?

權利的滋味她一旦嚐過之後,還舍得放手嗎?

若是她不願放手,想要竊取他的江山該如何是好?

須知,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便是感情,情感易變,保險起見,他應該將郭聖通除去。這樣劉疆成長便不會再受到她的影響,更不會給她機會讓她能夠竊國。

可,他卻不能夠這般做!劉疆太小了,他的時間太短了……

劉秀狠狠地舉起一卷竹簡,往腿上砸去。看的程立險些叫出聲來。然而……他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表情波動:如今,他的腿已經完全失去知覺了!

同樣得知郭家已同耿家結親的消息後,陰識陷入了一片沉默。

“次伯,”鄧氏小心翼翼地問,“接下來我們應當……”

“計劃不變,”陰識道,然後他慢慢撐起身來,“我隻是太震驚了,麗華那頭和許美人得盡快達成協議才是啊。”

被陰家眾人惦念著的許美人如今卻是在這長秋殿中。

她穿著小黃門的衣服,看上去毫不起眼。站在那裏,低頭垂首,如同這宮中隨處可見的小黃門一般作態,沒有任何突兀的。

郭聖通看了她許久,方道:“你想求見我?”

許美人聞言立刻跪倒在地:“求皇後娘娘救命!”

繼而,她便一一將心頭所慮之事道來。末了又道:“我隻願英兒一生喜樂安康,陰貴人要除我,我倒是不怕,唯一怕的是,我的英兒,之後會如何。”

郭聖通心念一動,卻隻道了句:“哦,那你想如何做什麽?或者,你想要我幫你什麽?”

許美人眼神一亮,正要說話時卻被郭聖通阻住:“且慢,你說你的,我卻不一定會答應。”

許美人麵色一僵,立刻她便道:“無論如何,我很感激娘娘能讓我有機會說出來:娘娘,您看英兒如何?陰貴人要我的英兒,那麽我便用英兒做餌,設計於她。隻求事後娘娘護我英兒一命。”

“你欲要如何做?”郭聖通沒想到許美人竟然主動提出以劉英做誘餌,不由得有些意外。

“與陰貴人交好,然後,請她至偏殿,她離開偏殿之後,我便將藏好的桃花放到英兒麵前。”許美人說,“英兒不能接觸任何花,否則便會開始鼻癢、流涕、打噴嚏、且眼瞼腫脹似染風寒之症。然後,我便冒死求見陛下。”

這計策粗糙了些,可好在勉強能算實用。扳不倒陰麗華不要緊,許美人隻是用此來做自己的投名狀罷了。

郭聖通聞言微笑:“看來你是真的決心要跟我一黨了。”

許美人聽了便知有些希望,忙道:“娘娘明鑒,我欲高攀娘娘!”

“若真想為我做些事,倒不用你去做什麽這一招。”郭聖通輕笑,“你隻需同我做一筆交易,我自然護你同劉英安全。”

許美人聞言大喜:“多謝娘娘!”

“你倒是個不疑我的,”郭聖通笑了,“真不怕我是唬你?”

許美人還真怕,但如今的形勢是,就算郭聖通要唬她,她也得硬著頭皮上啊。

“娘娘做事光明磊落,”許美人道,“我哪裏敢疑?”

“既如此,你附耳過來。”郭聖通招了招手。

許美人膝行過去。

如此這般一通之後,許美人睜大了眼:“竟……娘娘好魄力!”

郭聖通摘□上玉佩:“此乃信物,你便憑此出入我長秋宮中,調遣長秋宮之人。”

許美人雙手接過,卻又忍不住道:“娘娘,當日我將陰貴人引來娘娘殿中……娘娘真的放心我?將這重要信物交予我手?娘娘不怕我轉身便同陰貴人定計去?”

“你不會。”郭聖通搖了搖頭。

“娘娘為何這般篤定?我卻是個兩麵三刀的小人,娘娘高看我了。”許美人咬牙道。

“我說你不會,是因為你是一個稱職地好阿母,”郭聖通下意識地撫上小腹,“你不會放棄能夠陪著英兒長大的機會,你不會願意將英兒交給陰貴人。畢竟人心隔肚皮,她始終不是英兒的生母。”

許美人眼中含淚,一字一句道:“娘娘此番信我,我必不負娘娘!”

四月的最後一日。

今日的雒陽城格外熱鬧。

自劉秀定都雒陽城後,便開始對其進行了修葺。雒陽城是一個不大規則的長方形形狀,因南北長九裏,東西寬約六裏,故又有九六城之稱。

雒陽城有城門十二座,東麵三麵,由北向南依次為上東門、中東門、望京門。昔年劉秀帶軍回城,便是這東麵的城門候郅惲已規矩為由,拒不開門。而劉秀之後便升了他為雒陽尹,可這郅惲卻是拒絕,言及自己並不適合為官。劉秀便封了他為三城城門都尉,統管這東三城的城門候。

這三城城門都尉一直乃劉秀專門為郅惲量身打造的,郅惲一直做得很好。今日的拜相父之禮,便就在這望京門內舉行。

雒陽城城內有二十四條大街,城中大道皆分做三,中為禦道供皇帝出入,今日郭聖通和劉疆,便是從這禦道駕車而來。禦道兩邊築土牆,高四尺餘,旁人便看不到異常,劉秀帶的人極少,這很好的掩飾了他如今已毫無知覺的雙腿異常;今日觀禮的文武百官同百姓隻能走左右偏道,左入右出,各有規矩。

因近五月,故夾道兩側的槐樹花的清香已然可以聞到了。

今日是小太子劉疆的政治初場秀,他馬上便要滿一歲半了,今日拜鄧禹為相父乃他目前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大事。昔日,周武王金台拜薑子牙為相父,方開啟西周八百年天下之始--

那時,金台台高三長,象征三才,闊二十四丈,代表二十四氣。又分三層,端的是氣派無比。武王親迎薑尚下攆。一層層引上台去,光是祝文便做了三大篇。最後周武王還上台,行了八次大禮方才妥了。

而今日小太子劉疆拜鄧禹為相父,為的卻是盡快開啟他的成皇之路

周武王有些不同,如今這用在小太子劉疆身上的行頭,自然不能同周武王相比。先是一個親迎相父鄧禹下攆,劉疆就無法做到,更別談什麽親自上台對著相父行八次大禮了。

畢竟,太子劉疆如今能站穩,不要人扶著,慢慢兒走,便已經是很了不起。

雒陽城東,台高三尺,隻一層,依舊是三道禱文。最後一道本該是武帝劉秀來宣讀,卻不知為何,劉秀卻指了郭聖通上台去念。

世人皆歎劉秀果然愛重皇後,卻不知,他是隻能端坐在褥席之上,擺出威儀的姿態來。走路……卻已然是十分艱難了。

郭聖通站在台上,從那小黃門手中接過了銀軸黑麵秀金龍的聖旨。

她打開:“維大漢光武四年,精.陽朔望,大漢光武帝乃敢昭告昊天上帝,後土神祇曰:‘嗚呼!天矜於民。民之所欲,天必從之。今天下未統,亂臣賊子欺我漢室。臣秀欲一統山河,光複漢室,祗承上帝,為後繼之火,乃聘請鄧禹以助臣子疆。今特拜鄧禹為太子相父,攜領太子衛。神其鑒茲。伏惟尚饗!’

郭聖通讀祝文之時,小黃門以引著劉疆走上來。劉疆每一步都走得極穩,郭聖通有意配合他的速度,所以當她讀罷時,劉疆便正好走到鄧禹跟前。

他還有些小喘氣,此時正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珠看著鄧禹呢,劉疆的笑是天生帶的,初時他們還以為是他愛笑,後來才發現,但凡他睡著,醒著,不說話時,臉上都是一副小模樣,左側麵頰還自帶一個小酒窩,看上去極為乖巧可愛。

他這一路走來,已讓眾人驚詫不已,劉秀笑著聽著身後百官和百姓議論紛紛,無不在驚歎小太子的可愛與壯實:他竟然能自己走路了!

劉秀心頭自然是得意非常。

此時的劉疆站在鄧禹麵前,好奇地歪了歪頭。郭聖通叫乳母教過他該如何行禮了。其實,意思到了就行,他畢竟小,眾人也不過多苛求。

劉疆站那裏不動,可是急壞了郭聖通和劉秀。

好一會兒,他終於動了,小手放到一起,似模似樣地作了個揖:“父!”

他的詞匯有限,如今說的最順口的隻有‘阿父’‘阿母’‘走’。‘相父’一詞對他太難,他最後竟然隻幹脆的喊了一個字‘父’。

這一揖下去,劉疆更累了。

可還不行,大禮減為作揖,八次大禮變成三次小作揖已然是很折中了。他再累,也得把剩下的兩個做完,這事兒才算敲定。

劉疆起身的時候,沒站穩,一下子便跌在了地上,他也不哭鬧。一團兒棉花包般的便又慢慢地起來,這動作他練習過無數回。眾人卻不知。於是文武百官和有幸能觀禮的百姓,便在台下瞪大了眼睛,看著台上的小團子一點點地撐起身,慢慢地爬了起來。

他這動作慢的,眾人都有些害怕了,好不容易站直了身,便聽得一陣長長吐氣之聲。仿佛這人群也同小太子劉疆一般,使了老大力了。

無論如何,小太子劉疆今日這三揖最後總算是作完了。大家也都對小太子劉疆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這是個虎子,絕對無差!更誇張點的,當日回去便去千秋寺燒香磕頭,眼淚嘩嘩的地泣道:“太子不凡,大漢將盛!”

亂世人不如太平犬,這一點沒有經曆過亂世的人永遠不會懂得。

而經曆過亂世之後,便會更加珍惜這難得地太平。

可惜,如今的天下,卻不是真正的太平。

對於雒陽城的百姓而言,這已經算是太平盛世了。可對於劉秀而言,隗囂公孫述一日不除,如頭上懸劍,便一日不得安寧。

四月的最後一日,劉疆剛剛拜完相父。

五月打頭的第一天,劉秀便同郭聖通,準備踏上出征隗囂的征程。

這一日的出征,仿佛是感覺到了這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次親征,劉秀一時竟傷感起來。出征前,他端坐在馬車之上,對大漢兒郎們進行了一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動員。

到了最後,劉秀仰起頭來,唱了那首《無衣》,他仿佛將畢生的力氣都注入在了那一曲中,隻引得這一幹兒郎,都忍不住流下淚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在歌聲中,郭聖通仿佛看到那一年馬上的劉秀,飲酒,唱罷《無衣》,跳上馬去,一揮手喊出那聲:“兒郎們,且隨我去!”

她心頭有些激動。

劉秀唱罷無衣,仿佛從一場金戈鐵馬地夢中醒來。他垂下了眼眸:“二郎們,起行。”

如同被拔了牙的虎,他再也沒有了當年那揮之方遒的氣魄……

此行,劉秀帶了六員大將在身邊:耿弇。蓋延、臧宮、銚期、王霸、賈複。

才行了一日,便有軍情到,原來祭遵在圍剿隴山深處的隗囂時,中了計,如今被隗囂包了餃子。更麻煩的是,祭遵在隴山隻看到了被打的鮮血淋漓的馬援。

看來,馬援傳書的事已然敗露了。隗囂已然改了計謀,隗囂將馬援打的奄奄一息,扔到隴山,要麽是要將殺了名士馬援的名頭嫁禍在祭遵頭上,要麽就是要讓祭遵帶上這個拖累,無法專心應戰。

無論如何,祭遵算是被隗囂給設計住了。

劉秀看罷軍情,將其遞給了郭聖通:“你也看看。”

郭聖通看過,心頭也是一緊,她道:“文叔,該怎麽辦啊?”

劉秀微微一笑:“你先說說你的想法。”

郭聖通明白,這是劉秀要教她如何布陣了。

她狀似冥思苦想一番後,方道:“隗囂實在可惡,當嚴懲之,可是文叔,如今祭遵將軍在與他苦戰,若是,若是他拿了祭遵將軍,我們該如何是好?”

“這個你先不要考慮,先說這局麵該如何解?”劉秀笑道,他此時又重新找回了久違的自信。

郭聖通微微顰眉:“如何解,如何解?要不,咱們同祭遵將軍裏應外合?”

劉秀搖了搖頭:“太難了,我們並不知道祭遵現在的情況,你再說一個。”

“恩,不然,就狠狠地打隗囂?”郭聖通道,“像打兔子似得,圍堵?”

劉秀笑了:“如何圍堵打兔子呢?”

“文叔,我實在想不到了。”郭聖通道,“你就告訴我行嗎?”

劉秀笑的越發得意:“隗囂如果在隴山打敗了祭遵,你想想,他會去哪兒?”

“去哪兒?雒陽城!”郭聖通眼神一亮,“他要來雒陽城,所以,他會東下!所以文叔,我們應該堵著東麵!”

“孺子可教也!”劉秀滿意的點了點頭,“通兒好歹還不算太苯!接下來,我便要耿弇率軍進駐漆縣,蓋延進駐旬邑,銚期進駐汧縣,臧宮賈複王霸等人,全部前往長安城!”

“如此,隗囂逃無可逃!這是一個死局啊!”郭聖通猛然抬起頭來。

劉秀得意地笑了:“這便是我為隗囂準備的精彩結局,死無葬身之地!”

雒陽城,鄧禹府邸。

鄧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變成孩子王。

“郎君,快去看看,陳家的小郎君又在打架了……”

“郎君,快去看看,李家的小郎君現在在庖房賴著不走呢……”

“郎君,快去看看……”

鄧禹暈頭撞向之際,忽見一人奔來:“鄧大人,快去看看……”

“停!”鄧禹終於再也忍受不了,“一個個的來:陳家的小郎君在哪兒打架?快帶我去……”

“郎君,庖房都要翻天了!”

“郎君,浣衣房所有的衣服都已經……”

“鄧大人!快進宮去吧!”那後來的人猛地喊了一嗓子,“太子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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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掌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2117:15:56

謝謝栗子大福,謝謝陽光的微笑,你今天的評論我都看了,很感謝你。謝謝為我刷走那些刺眼留言的仙人掌。

讀者“寂寞如雪”,灌溉營養液2014-12-2113:14:19360搜索.郭家聖通(宮鬥係統)更新快

讀者“夜神愛”,灌溉營養液2014-12-2113:03:21

讀者“栗子大福”,灌溉營養液2014-12-2112:24:50

讀者“漂漂の雯音~~”,灌溉營養液2014-12-2102:47:53

謝謝今天繼續灌溉我的漂三歲,寂寞如雪,夜神愛,栗子大福。

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想必大家也都看到了。很難過,也差點哭的碼不了字,但是,都會過去的。謝謝你們一直的支持與陪伴。我很愛你們,在這裏,我認真地懇求你們:評論區中如果出現了不和諧的聲音,請無視掉。不要去和那些人爭吵,辯論。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們都不要被負能量影響。

我會珍惜一切相信我的人,關懷我的人,我沒必要為了那些根本與我無關的人來浪費我的感情,我愛你們,我愛這篇文,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無論有人說些什麽也好,我也想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