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郭聖通在未央宮中,將那手中縑帛看了無數次。

漸漸地,她心頭生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來:昔年陳勝在大澤鄉起義,說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劉邦斬蛇起義,成就漢室江山。其後中國上下五千年,更是人才無數!

郭聖通漸漸地,手呈拳而握——

救劉秀?那麽這一生少不得還得繼續防備偽裝下去,特別是疆兒還需長成,陰麗華生下的又是公主而非皇子,南地氏族定然心懷不滿……她還需提心吊膽,外憂南地,內防劉秀多疑。最後就算是僥幸得了他的愛,要撕擄掰扯明白,卻也不易。很可能這一生韶華便要這般耗過……最關鍵的是,她想做的一切,都需的委委屈屈,從劉秀那處誘來,哄來……

不救劉秀?那麽,她將立刻麵對百官的群起而攻之,畢竟……天下有識之士隻認漢室正統,非漢室正統者皆步履維艱……

對了!漢室正統!

既然他們要,她便給一個!

“娘娘?”阿風小心翼翼地喊道,“娘娘,您在笑什麽?”

‘娘娘今天好可怕!一會兒愁眉不展,一會兒突然就笑了!好詭異!娘娘您別笑了,您再笑……阿風我就要哭了……嚶嚶嬰……’

“我忽然發現自己錯了!”郭聖通道,“我一直覺得,要依托劉秀才能獲得者天下。可我卻忘了,劉秀也不過是個凡人,充其量,他就是張虎皮大旗!論起帝王之才,帝王之術來,我又何曾弱他?”

‘完了,完了,娘娘開始說胡話了……怎麽辦啊!葵女姐姐,您快點來救救阿風啊……’

阿風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忽然聽到外頭程立的聲音:“娘娘,鄧大人來了!”

鄧禹沒有想到,郭聖通叫他來此,竟是為了這事。

“鄧大人是如何想的?”郭聖通問。

“娘娘,陛下如今的情況隻能嚴加封鎖,萬不能泄露出來。禹願領命,親自將陛下帶回雒陽!”鄧禹神色肅穆。

“好!”郭聖通點頭,“此事我並不敢使耿將軍知道,你回去準備一下,將手中政務托付給可信之人,今晚子時,在上次的鬆柏林中見麵。”

“娘娘!”鄧禹一驚,繼而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娘娘莫非又想……”

這皇後娘娘怎麽怎麽愛折騰啊!

果然,郭聖通道:“我也要安排一下宮中的瑣事,然後同鄧將軍一同去接陛下。”

“娘娘不可,正所謂……”鄧禹立刻正色道。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郭聖通立刻幫他補充了,“仲華,你每每都要說同樣的話,累不累?”

“娘娘。那是因為您每每都行這般危險之事,禹不得不規勸!”鄧禹絲毫不覺得自己每次都說同一句話有何不妥!

“可仲華明知道這隻是白費功夫。”郭聖通道。

鄧禹點了點頭:“所以說完那句話,禹也不再多說了。娘娘既然心意已決,禹也規勸過卻還是無用,那便聽娘娘的,今夜鬆柏林見吧,橫豎,禹但凡有一口氣在,必護娘娘周全。”

郭聖通將蠟丸遞給了程立:“速送至郭府。”

“諾。”

“娘娘,太醫令來了。”阿露走進來道。

“請太醫令去漪瀾殿吧。”郭聖通皺了皺眉,她如今時間有限,並不想多浪費時間。

“娘娘,給陰貴人的賞賜已然備妥,請娘娘過目。”葵女道。

“不用了,便按你擬定的給,”郭聖通道,“阿露,去叫人打發了太醫令,然後立刻緊閉宮門,我有一事要告知你們。”

程立慌忙要走,卻被郭聖通叫住:“莫急,你也聽著。”

“陛下在蜀地征公孫時受了重傷,如今被吳漢將軍秘密送回雒陽城。我欲同鄧大人喬裝一番,將陛下帶回來。此事十分重要,不可泄露與旁人知。我接下來出宮的日子,葵女便喬裝成我的樣子,守好疆兒,其餘人密切配合,切莫讓人發覺任何不對。宮中之事,葵女盡數處理。”

“娘娘……”阿露一下子急了,“娘娘您怎麽能自己一個人去呢?您隻是個女子……”

“女子怎樣?男兒又怎樣?”郭聖通看了過去,“在我這裏,皆無什麽不同!”

“娘娘心念陛下,實在是令人動容!”葵女伏身拜道,“願娘娘速去速歸,早日迎陛下歸來!”

程立也作揖道:“娘娘此舉,陛下知道後定然是動容不已。且,娘娘昔年之舉,樁樁件件皆令人稱讚喟歎不已!”

風雪雨露四個聞言也有些了然,忙跟著伏身下拜:“願娘娘早日歸來。”

郭況看完蠟丸中藏書後,立刻有了主意。

他收好藏書,便去了郭主那裏:“阿母,阿姐派人送書來!”

郭主接過那縑帛,看罷一時沉默不語:“你是怎麽想的?”

“阿姐此行雖然冒險,但的確可行,”郭況道,“陛下聞之定然感動,如今,我欲同阿姐同去。順便照顧阿姐一番,畢竟依托外人之手,終為不美。不知那鄧禹身為南地之人為何卻要與我阿姐同去。此人不得不防啊!”

郭主點了點頭:“帶上阿鄭,你們陪著你阿姐去,我也放心些。隻是青女如今已有身孕,你要妥善安排。陛下的密探定然在雒陽城內留下不少。我也不好將青女接到我郭府來養。恐生懷疑。”

郭況點了點頭:“陛下多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能如此了。”

子時。郭聖通便在鬆柏林外遇見了郭況和阿鄭。

兩人皆是一身漆黑皮子。沒騎馬,郭況似乎是凍狠了,正在不斷地走來走去呢。

“阿姐!阿姐!”郭況看到一身男裝的郭聖通,便跑了過去,“阿姐,我等你許久了。”

“你怎麽也來了?胡鬧!”郭聖通叱道。

“阿姐要同那南地的鄧禹一道去,我不放心,阿母也不放心!”郭況道,“誰知道那鄧禹會不會想害阿姐?當年可就是他同……那個人一道來河北求婚的!別以為我不曉得,他還是陰家家主的好友呢。阿姐,為什麽不是耿純將軍陪您去接陛下呢?”

因為在鄧禹和耿純兩人之間……郭聖通更信任鄧禹啊!耿純會幫她隻因為她是北地之人,鄧禹則不一樣,兩人自從旬邑之戰後,便綁在了同一條繩子上。

“郎君,您也太苦命了吧?先是耿純將軍覺得您不是好人,現在皇後娘娘的弟弟也覺得您不是好人。您趕明兒要不和我一同去千秋寺燒兩柱香去……哎喲,郎君,您幹嘛打我?”鄧成的聲音在郭況身後響起。

“娘娘來了!”鄧禹板著臉道。原來他們在鬆柏林中等了許久也未有人至,鄧成眼尖,看到鬆柏林外雪地上有人,便同鄧禹一道出來了。

郭況並無半點兒被人當場抓包的窘迫:“你一個南地之人幹嘛要同我阿姐一道去蜀地?哦!我懂了!你是故意的,你一定是想趁我阿姐一個人上路,然後想要加害於她。可惜,你打錯了算盤,我告訴你,我郭況來了!你休想害到我阿姐一根汗毛!”

“娘娘,今夜出不得城。隻能等明日卯時方能出城。”鄧禹道,“禹已備下牛車,請娘娘移步先做休息。”

“仲華有心了,隻是出門在外,最好另想個稱呼。如此方能便宜行事,我看,不若以兄弟相稱?”郭聖通說罷,一把拉起郭況的手,便要跟著鄧禹去牛車休息。

“阿姐!”郭況道,“不能去啊。誰知道是不是陷阱。”

郭聖通含笑敲了他一記:“鄧將軍乃是我的人,你想什麽呢?明日卯時,你自回家去,阿母一人在家你也放心出來?真不懂事。”

“什麽?”郭況嚇住了,“他……他……南地氏族,當今的大司徒。是阿姐您的人……阿姐……”

郭況這次真是徹底呆住了:鄧禹竟然是郭聖通的人,那陰家……

“阿姐您真的沒記錯嗎?”郭況呆住了。

“娘娘說的沒錯。”鄧禹道。

“皇後的弟弟,我們是一條船上的哦。”鄧成回頭對郭況做了個鬼臉。

郭況噎的說不出話來,半晌方低聲道:“一條船上的,哼,那還不是我阿姐有本事。”

郭聖通揉了揉他的頭發,失笑:“你今年十五了,可有喜歡的女子?若有快告訴阿姐,阿母欲為你選妻呢。”

“阿姐,嚴肅一點,”郭況聞言臉一下子就紅了,他有些扭捏地企圖轉移話題,“就算那人真是您的人,您能保證他不反水?還有他帶的那個人,一看就很是不靠譜。您真要和他們一起去?”

“況兒,之後阿姐在和你細說,如今你且先將心放回肚子裏去。”郭聖通此時不好同郭況說明隻得先安撫住他。

“諾,諾。我聽阿姐的就是了。”郭況應道。

然後他尋機刻意落後幾步,低聲道:“阿鄭,看好那姓鄧的小子,若他想要做什麽手腳,便抓他個現行!”

郭聖通一行正在這冰天雪地中忍凍等待城門開啟。而在那遙遠的三門峽一所道觀內,吳漢一行也在緊張地等一個結果。

天寒地凍,眾人正蜷縮在破敗的道觀外守著一堆枯枝燃的火堆取暖。因這一路人跡罕至,拾到能燃燒的東西並不多,且還得緊著昏迷不醒地劉秀。是以這堆火並不十分暖和。不過和劉秀的那幾個親衛軍比起來,他們還算是幸運了。至少他們還能坐下烤烤火,而那幾個親衛軍,卻仍一絲不苟地站在門口,時刻警戒著。

“陳大夫出來了!”忽然有人道。

吳漢立刻衝了過去:“陳大夫,陛下如何了?”

這陳大夫是軍中的軍醫,擅長治的卻是外傷。他搖了搖頭:“傷口淬毒,我隻能先用甘草熬水讓陛下飲用,但卻不知如何解毒。更危險的是,陛下還有陳年積攢下來的內傷。這……這我真不知道如何治啊!如今陛下昏迷不醒。明日,將軍最好去尋尋那城中是否有紫草和玄參售賣,若能得了這兩味,或還能有救。”

“紫草和玄參?”吳漢一愣,“就這兩味藥材?”

“對,就是紫草和玄參,若是,有擅長解毒和治內傷的大夫在城中,不妨也讓他們試試。畢竟,老夫實在是不擅長此道……”那陳大夫又道。

“不行!”劉秀的親衛聞言斷然否決,“三門峽還屬於公孫述的地盤,萬不能讓陛下冒險。”

吳漢頓覺頭十分之脹痛,剛要說話,卻聽外頭傳來喊聲:“將軍!將軍!有人朝這邊來了!”

吳漢立刻拔出劍來,帶了人出了道觀,小心翼翼往外走,隻聽有沉重腳步聲而至:“站住!不得靠近!你是何人?!”

“是吳將軍嗎?”那來人激動地喊道,“吳將軍,吳將軍。我乃岑彭將軍手下韓歆韓翁君是也,岑彭將軍昨日重病身亡,臨死前派我來尋吳將軍回去,如今軍中已無大將坐鎮。請吳將軍……”

“岑君然死了!”吳漢頓覺五雷轟頂,“岑君然竟然死了!怎麽回事?不是說他傷勢恢複的不錯?”

“前日吳將軍一行剛剛離開,子時,那公孫述賊人竟來襲營。岑將軍強換上戰袍出征,傷口又裂開了。軍中最好的陳大夫不在,隻能讓藥童來換藥,豈料這些日子大雪封山,又征戰不止,止血草藥不夠用……”

總而言之,其實真相就是吳漢等人把醫術最好最擅長治外傷的陳大夫帶走了,剩下的藥童隻知道單株藥性,而不懂如何搭配出止血藥來,岑彭因為傷口裂開,悲催的止不了血,最後隻能血盡而卒。

吳漢頓覺頭如鬥大:之所以把大軍托付給岑彭,那是因為岑彭是劉秀的親信,且岑彭也並不是花架子,能擔得起這責任。如今岑彭死了,他再將大軍托付給別人,隻怕劉秀醒來,還會疑心岑彭是他弄死的。

“公孫述襲營?”吳漢的親信立刻問道,“軍中可有損失?”

韓歆愣了一下,方道:“軍中有損,且如今軍中之人已悉知岑彭將軍之死,如今士氣低迷,隻怕,兩軍交戰時……”

“慢著!”吳漢阻止了他的話,“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岑彭將軍的親信,可有證明?”

此言一出,他身邊的兒郎們接拔出刀來。

“又者,你是如何在這漫山雪中找尋到我的?”吳漢道,“我為防被人察覺,一路行走一路清掃痕跡。你是如何找來的?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是什麽岑將軍的親信,而是公孫述的人?!”

雒陽城,卯時正。

天已大亮,郭聖通一行便駕著牛車往雒陽城門而去。幾人已是商量妥當,鄧禹為長,便稱為大郎,郭聖通次之,為二郎,怎麽也甩不掉的牛皮糖郭況坐在牛車中對著鄧禹冷哼一聲,成了最小的三郎君。

郭況深諳劉疆撒嬌的要訣,絕對無臉無皮,讓郭聖通很快便敗下陣來。她其實也知道,能在南地宛城做了兩年‘劉大郎’,又去河北真定城坑了舅舅一把的郭況肯定不是靠撒嬌取勝的。但這終是她親弟,他既然願意跟上,便當做是一場曆練了。

鄧禹板著臉一路沒說半句話,卻對郭況心裏頭那點小九九摸得是一清二楚。不過,他連耿純都應付過,郭況比起耿純來好對付了太多。而去,一路上看看小狐狸裝嫩撒嬌什麽的。就當是解悶了。

再說了,郭況要找茬,他不理就是,反正最後鬱悶的又不是他。

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煩,郭聖通給所有人都化了簡妝。無他,無非是讓他們三兄弟長得相似了些,再讓阿鄭和鄧成兩個長得和平時不太一樣了點兒。

對於郭聖通的化妝技術,鄧禹眼中閃過一抹震驚,繼而便是激賞:如此一來,的確能省下許多麻煩。

待出了雒陽城,郭況便讓阿鄭去買了幾匹馬來,換下了拉車的牛。如今還屬亂世,天子尚不能以馬拉車,郭況卻如此輕鬆的搞到了馬。鄧禹心頭有些意外,卻什麽都沒多說。

既然用了馬車,自然不能再走官道。郭況洋洋得意地掏出備好的地形圖,獻寶樣的捧到郭聖通眼前,他看似漫不經心,事實上卻暗中打量著鄧禹的反應。見他隻是一怔,繼而便恢複正常,瞬時也覺得有些沒趣了:這鄧禹莫不是腦袋出問題了?這可是地形圖,地形圖!他難道就不會想要搶過來,或者問問他是怎麽搞到的嗎?

事實上,鄧禹是有想過要問,可隻是一瞬間,他便打消了念頭:郭聖通的神秘,他如今也見識了不少。比如,她居然是寫錦囊妙計的人,比如,她收複了自己,吳漢和馮異耿純等將軍,再比如,當年在旬邑時,她莫名其妙地帶著傳國玉璽突然失蹤,後竟然出現在邯鄲城。所以鄧禹想,這郭況是郭聖通的弟弟,有點能耐,當不稀罕。

且,他很明白,就算是去問了郭況,以郭況的秉性,也絕對不會直言相告。若真想要解惑,還不如於無人處問問郭聖通呢。

馬車速度比牛車快了一倍不止,卻也顛簸了許多。

好在這五人中唯一一個嬌生慣養的還是被係統加成過身體素質。因此一路下來,竟無多少不妥。隻是到了夜宿之時,方才出了問題:因行的並不是官道,這一路荒郊野外的。哪裏有半點兒人煙?

幹糧鄧成有準備,阿鄭也準備了不少。可如今,天寒地凍,誰不想吃點熱乎的東西?

“我同況兒去拾些柴火來。”郭聖通看了看這地形,便道。

鄧成將馬車趕到了一處背風之地:“好在昨天郎君準備了幾條被褥,今晚隻能大家擠一擠了。”

“我阿姐……”郭況聞言便要為郭聖通爭取利益,卻被郭聖通一巴掌拍了後腦勺。

“出門在外,哪裏有這麽多的破講究?”她道,“不擠在馬車上,還讓大家風餐露宿啊?”

“可是……”郭況有些委屈,阿姐畢竟是個女子啊。

“隻是這馬怎麽辦?”郭聖通皺眉道,“天寒地凍,馬卻不能無食,可若是分給馬食物,那我們的卻是不夠了……不若,明日我們先不要走僻靜之處,且再補充些食物。”

“郎君,郎君!”阿鄭突然叫道,“這雪地裏頭我看到了蛇洞和兔子洞。我去抓蛇和兔子來。”

“若是有蛇與兔子,倒是能緩解食物的緊張。”鄧禹道,“隻是,這白雪茫茫的,他是怎麽能確認有蛇和兔子的?”

阿鄭沒有說話,隻專心的去挖洞了。他幼年時,曾被扔到各種險惡的環境中去做任務,真定王府當年由老王爺,也就是劉揚之父掌管時,對暗衛的培養那真是不遺餘力。

隻可惜,到了劉揚手上,因嫌棄在這上頭花的錢財太多,竟給取締了。

鄧成將馬車停好,便去幫阿鄭挖洞去,鄧禹左右一看:郭聖通帶著郭況去撿柴火,鄧成和阿鄭去挖蛇洞。他自己倒是個沒事的閑人了。

無奈,他先進去馬車,將被褥都鋪好,整理完畢之後,方下去在這周邊不起眼的地方用劍削下一些枝幹來做柴用。

郭聖通同郭況去了樹林中撿枯枝,也趁此機會,將鄧禹之事好好說了一遍。末了方道:“如今鄧禹卻已同我在一條船上,且可信。你不必再針對他了。”

“阿姐……”郭況已然聽傻了,半晌才回神道,“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厲害了。可如今,我才發現,原來我做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郭聖通一愣,看著麵前有些灰心的弟弟,搖了搖頭。

郭況很快便調整了過來:“阿姐。你實話告訴我,你這次去接劉秀,真的想讓他活下來嗎?”

郭聖通一愣:“你怎麽會問這樣的問題?”

“阿姐,你這些年所做之事,已將劉秀大部分的將領都掌握在手中了,與其再讓他活著,繼續對他虛以為蛇,步步提心吊膽。何不幹脆取而代之?即使他們要正統的漢室繼承人,咱們小疆兒不就是嗎?而且阿姐還有鳳影為證,當日雒陽城可是人人都親眼瞧見了的!那劉秀可沒什麽龍影。咱們就說,小疆兒才是真正的真龍天子。不行嗎?”

“這天下,沒了劉秀,我去給你打回來。”郭況道,“阿姐你不知道,這次太懸了,我要是稍微晚一個時辰進家門,你們來郭府就得發現我不在家。劉秀太多疑了,但凡有一點讓他覺得不好,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算百搭。且,如今後宮中,不僅有個陰麗華還有個許美人,日後指不定還會出來什麽陽貴人,李美人的。阿姐,這樣的人,你真要同他虛以為蛇一輩子嗎?而且對他還永遠不能放鬆警惕,永遠不能走錯哪怕一步。再說日後疆兒大了,他若是……萬一他開始忌恨疆兒。你看舅舅不也是死守著真定王的王位不讓?還開始防備纓表哥?劉秀隻怕日後會做的比舅舅更絕啊!”

郭況所言何嚐不是郭聖通心中所想?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劉秀死了都比活著對她更有利。

“而且,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郭況道,“到時候看看他病成什麽樣,若是神誌不清那就最好下手!阿姐,到下個城池,我便讓阿鄭去尋毒藥來。”

“莫,”郭聖通阻止了他,“莫急,我已帶了毒藥,無色無味,且不會讓人察覺他是中毒而死……”

“阿姐你!”郭況大驚。

“你以為我舍不得他的寵愛?”郭聖通冷笑,“你既然知道他多疑便該明白,這些年我過的日子也不過是做戲罷了。莫忘了在邯鄲城,我昏迷不醒時,他做了什麽好事!”

“阿姐。”郭況眼眶微熱。

“況兒,實與你說,那傳國玉璽,便在我手中。”郭聖通淡淡笑道,“這天下,是我兒劉疆的天下。”

“阿姐,我突然覺得,這樣讓他死,未免太過便宜,”郭況道,“可若是留他或者待他悔恨,又恐夜長夢多。”

三門峽。

韓歆被人捆的結結實實,扔到道觀裏頭的地上。

“如今說吧,你要如何證明自己是我漢軍之人。”吳漢拍了拍手對著他道。

“我名韓歆,南陽人士,當年在更始帝麾下做了個河內郡太守。更始帝兵敗後,是鄧禹鄧大人救了我一命。後知道我的同鄉好友岑彭岑君然在陛下麾下效力,我便去他那裏做了個謀士。我裏衣夾層中是岑彭的將令,吳將軍可以搜出來一觀。”韓歆麵無表情地說。

“既有將令在身,何不早早拿出?”吳漢心生防備。

“將令豈能隨意放置?”韓歆道,“吳將軍盡可放心,我身上並未藏有任何毒物。”

吳漢便蹲下來,叫其他人退開,自己解開了韓歆的衣服,撕了那夾層裏衣。果有一物墜地。拾起觀之,竟真是岑彭的將令。

吳漢如遭雷擊:“大軍!大軍如今誰在暫代主事?”

“岑將軍走的急,還未指明,如今隻能由他的家仆暫代……”

吳漢差點一個倒仰:“什麽!!!家仆暫代!!!?”

且不管那家仆是否有大將之才,就說他的身份,哪裏可能穩得住這軍中的局勢?!

“將軍,您速歸啊!”韓歆道,“速歸啊。”

吳漢抬起頭來,看向那劉秀如今躺著的地方,想著軍營中的二郎們,一時,竟生出無限悲哀來……

郭聖通並不知道,遠在蜀地的吳漢等人如今有多麽艱難。

“阿姐,你怎麽不吃啊!這蛇肉還蠻香的!”郭況拿著段蛇肉正在啃食,突然見郭聖通半天沒有動作,忙問。

郭聖通終於忍不住,快步起身離開篝火,捂著嘴,努力走遠幾步,終於撕心裂肺地吐了出來。

“阿姐怎麽了?”郭況嚇地扔掉了手中的烤蛇段,衝了過去,“阿姐……”

“我就說蛇這種東西,千萬不要讓女子看到。”鄧成一邊說著,一邊繼續開吃。

“不對!”鄧禹扔下手中的兔子肉,起身便往郭聖通處走。

阿鄭見了此情,便想要扔了手中蛇肉跟上……

“扔什麽?”鄧成阻住了他,“別浪費了這美味,我家郎君過去了,你家郎君也過去了。肯定不會有事。”

阿鄭聞言,想了想,便繼續埋頭大口大口地同鄧成搶起食物來。

郭況正與郭聖通輕拍後背,過了許久,郭聖通伸出手示意:“好些了。況兒。”

郭況收了手,關切問道:“阿姐,你剛剛是怎麽了?”

“無事,隻是突然覺得那兒油煙味刺鼻的很。”郭聖通皺著眉答。

“禹略懂岐黃之術,娘娘可否伸出手來,容禹看看。”鄧禹走了過來,手負在身後。

“你真懂岐黃之術?”郭況看向鄧禹,麵帶懷疑之色。

郭聖通毫不遲疑地伸出手,挽起袖,露出一段瑩白地手腕。鄧禹剛要伸出手去,卻被郭況喊住:“你等一下!”

他從懷中掏出張繡帕,搭在郭聖通的手腕上,這才讓了一步:“好了!”

鄧禹不以為忤,伸出手來,輕輕搭在她的手腕上。

他的手溫熱,仿佛帶著火,輕輕地扣在她的脈搏上。郭聖通突然覺得原本該是一片冰冷的手腕,竟不冷了。

鄧禹神情十分認真嚴肅,過了會兒,他終於收回手,看向郭聖通:“娘娘,您該回雒陽城去。”

“憑什麽叫我阿姐回去?”郭況立刻炸了。

“娘娘如今不該出來亂跑,”鄧禹道,“娘娘已然有孕兩月餘了。”

郭聖通一震:“竟……真有了。”

“什麽?有了!”郭況震驚了,“什麽時候的事?兩月有餘,那不是說是在姐夫出征之前……”

郭聖通很快便恢複了平靜,她將袖子慢慢放下來:“仲華知道,我是不會回去的。”

鄧禹歎息了一聲:“娘娘總喜歡亂跑,上回在旬邑,算來也是帶著身孕亂跑,這回……娘娘,我該讚美娘娘同陛下情深如許嗎?”

這絕不是什麽真心的讚美。

如果說當旬邑之戰時,鄧禹還相信郭聖通是真愛劉秀,那麽如今他卻是半絲兒也不相信了:畢竟,若是真愛劉秀,她豈會挖了陛下的牆角?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信的。那就是,郭聖通是不會做危害大漢江山社稷之事。

而這一點,也是他至今還願意同她合作的重要原因。

“我是文叔的妻,自然對他情深如許,自然要與他生死與共。這一點,仲華不是早已知道了嗎?”

她說的如此理直氣壯,聽上去,竟是理該如此,鄧禹實在不知該如何反駁了。

“可阿姐你這樣真的不會有事嗎?我們還是走慢些吧。”郭況皺著眉道。在他心裏頭,劉秀的死活與他沒有半點關係,可他的阿姐卻是萬萬不能累到的。

鄧禹也點頭道:“我同鄧成去下一個城池買馬先行,娘娘一行可以慢些。”

“不!”郭聖通道,“我的身子我是知道的,並無多大的事,隻是有些聞不慣油煙味罷了。如今再無什麽比陛下更重要了!”

不料這次鄧禹卻相當固執:“此事已定,我立刻便帶鄧成離開。”

“站住!”郭聖通叫住他,“況兒,去將鄧將軍一行的行李都叫阿鄭收好,不能漏一分出去,把他們身上的荷包也都收了……”

“你!”鄧禹氣極了。

“我?我怎樣?”郭聖通道,“鄧仲華我告訴你,別想一個人溜走,你若是敢溜走。馬匹,銀財都在我這裏,你除非步行,否則,休想走!”

“你!”鄧禹氣的臉都紅了,過了一會兒,他終於認了,“明日還是去找城池,先為你買些藥,再添些對身子好的食物。白晝時,我們將馬車裏頭被褥全部鋪給你,我同郭況分坐兩側。車速……慢一些也無妨,隻是走的時辰要比今日再長一點。”

“好,全聽你的,”郭聖通點頭道,“另有一事:吳漢將軍不知是走哪條路,若是錯過了,就難辦了。”

“這事交予我!”郭況立刻說,“我會去辦妥,隻要吳漢將軍的人去城池補充食物,我就能保證不錯失消息……姓鄧的,你別這樣看我,我是看你真的是和我們在一條船上才當著你麵講的。你別看了,再看我也不會告訴你我是怎麽做到的。”

三門峽小鎮集市。

“將軍,這是這裏唯一一個稍繁華些的集市了,我問過,這集市上一共就兩個藥鋪。”一個軍士貼耳細稟。

“帶路!”吳漢道。

那軍士往前走了沒幾步,便聽一陣喧嘩--

“你們的鋪子醫死了我男人,這還有沒有王法了!不過就是個風寒,怎麽就給醫死了?”一婦人蓬頭赤足,伏在男屍上哭泣不止。

周圍人指指戳戳說的都是那藥鋪郎中的醫術如何不行。吳漢皺了皺眉,隻身走了進去。剛要開口,便見一中年漢子趕人:“走走走!今日不做生意!走走……哎喲!大爺,幾位大爺,您,您先把刀收起來,有話好好說。”

“這裏可有紫草、玄參賣的?”吳漢不收刀,隻上前一步問。

“什麽?紫草?玄參?”那漢子愣住了,“沒有。沒有。”

吳漢不信,直接走過去,翻箱倒櫃找他貼著標簽的藥櫃,好不容易尋到紫草的藥櫃,抽開一看,裏頭唯有點碎葉子了:“你這是藥鋪?怎麽比蟑螂爬過的還幹淨?”

“那東西是解毒用的,尋常人家哪裏買啊?大爺,您把刀收起來,收起來……小人我膽兒小,心頭怵的慌,我這裏真沒有紫草和玄參。對了……我有甘草!有甘草!您要甘草嗎?我免費給您,全給您……”那漢子嚇得兩股戰戰,不斷擺手道。

“走!”吳漢收起刀來,對那軍士使了個眼色,兩人便離開了這裏,去了下一個藥鋪。

說實話,在那漢子說出尋常人家是不買紫草和玄參的時候,吳漢心頭已然有了個猜測。如今果然如此。第二個藥鋪子裏頭是個耳背的大爺,他醫術如何吳漢是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把這大爺抓回去給陛下問脈,隻怕還未近身,這老大爺便要被陛下的親衛給砍了。

吳漢等人並未找到解毒的草藥,隻能補充了一些幹糧,便回到了道觀中。

“將軍,”陳大夫愁眉不展道,“陛下的毒性已然開始蔓延,眼瞅著是拖不得了。得盡快走。馬上走!”

吳漢點了點頭,他走進道觀,將食物分了一些給韓歆:“這是我的信物,你立刻回軍營,將其交給任光任伯卿。就說,讓他暫代我全權處置軍營之事。事後我一人會向陛下求罪。”

“吳將軍您為何不親自……”韓歆還有話說。

“快走!晚一刻,隻怕我袍澤兄弟便有一刻之危!”吳漢何嚐不想回去?可是在三門峽並未買到任何能延緩劉秀身上之毒的藥材。

一頭是君王,一頭是袍澤兄弟。他要如何才能兩全?

作者有話要說:桂若菱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1502:08:35 ?

桂若菱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1502:08:51 ?

陽光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1507:37: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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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尋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1508:48: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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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陌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1514:59:33 ?

戩心死忠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1521:53:37 ?

陽光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2-1522:36:26 ?郭家聖通(宮鬥係統):妙

讀者“陽光”,灌溉營養液2014-12-1522:34:19

讀者“筱筱”,灌溉營養液2014-12-1510:55:55

讀者“某糖”,灌溉營養液2014-12-1510:15:02

謝謝親愛的們為我灌溉和投雷,麽麽噠。愛你們~

下章揭曉郭聖通如何選擇。畢竟有身孕了麽……

沒有好鍵盤的日子真難熬,本來想今晚就寫到那裏的,可是實在~~~~(>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