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郭聖通臥室。
郭主、郭況、郭聖通、竹若。
葵女親自帶著風雪雨露把守臥室。
詫異過了郭聖通如今的容貌,郭主才罵道:“你這孩子,真是想急死阿母?你是安安穩穩睡了一月,我卻嚇得魂飛魄散。”
郭聖通心頭一陣愧疚:“阿母,我錯了,我先前也不知道,竟會如此。”
“是啊阿母,”郭況道,“常人誰有這般大造化?阿姐若沒付出這代價,也是讓人不安。”
“是大造化,”郭主道,“你說的極對,常人哪有我通兒這般造化能得了如此容顏?對了……竹若,通兒當真有了身孕?這一個月便能診出身孕的,我真未聽聞過。這是樁好事不假,可我卻……”
“你放心,”竹若道,“不信再過兩月,請大夫來看,是絕對能診出的。”
“那昏睡一個月,會不會對腹中孩子不好?”郭主忙又道,“我如今才知你的醫術遠勝他人百倍。你一進來,我家通兒便醒了。”
“這並不是我的功勞,”竹若道,“通兒是該醒時,自然便醒了。”
“還是你,”郭主不安極了,“你說的總是對的,在來時路上你就占出通兒無事了。是的,我該信你,通兒果真是有孕了?可她昏睡一月,會不會……”
“你是在夢裏頭見到一個發須皆白的老頭,告訴你昏睡一月,便有此造化的?”竹若扯開了話題。
“是。”郭聖通心頭一陣心虛,可若不推脫到這上頭,她又能怎的?實說出係統之事?他們不同她,做鬼魂千年,看了不少滄海桑田。對係統這回事能接受的很坦若。
再說了,她並不想告訴他們,上輩子那不堪回首的事。
“你看,這是仙家手段,通兒這昏睡必然是對腹中孩兒無影響的。”竹若對郭主道。
“是的,是的,她阿父也會保佑她,我家通兒做了那麽多好事,一路行來,哪個提起邯鄲城不誇我通兒厲害,親厚的?”郭主終於放了心。
“阿母,”郭況道,“這話你一路都說了幾百遍了。”
“怎的?”郭主道,“你阿姐做的好,我當然要說。且,我這可不是自吹自擂。這一路上你敢說別人提起邯鄲城的時候,不誇你阿姐的?”
郭況認輸:“好好好,阿母,我錯了。”
“你本來就錯了,”郭主道,“你自己的阿姐,當然要說她好。”
“如今,要如何病愈呢?”竹若問郭聖通,“你這病太過稀奇,河北境內處處傳言你將要香消玉殞了。”
“再創一個神跡?”郭聖通想到了身上的鳳影。
“病也得有理由,”郭主不和郭況爭執了,轉過頭便道,“你阿弟被陰家還得如今身上俱是傷痕。他也是福大命大,大夫說沒傷著根基,康健的很。可我沒沒想到你阿弟被陰家欺負,我就難受。我這人最大的缺點便是護短。一想到你阿弟和你,都被那陰氏欺負……當年,當年你阿父要是還在。你怎麽會嫁給那人?你阿父做了一輩子大善人,可卻護不住你同你阿弟。若你家中有可靠男丁。不必求真定王室庇佑。我的通兒何必嫁給那狠心的賊子?如今那賊子眼看要……我家通兒卻是連和離的機會都無了。”
帝王妻怎和離?若劉秀成不了如今的勢頭,郭聖通說不定還有擺脫他的機會。郭主一想到這裏,便為女兒心疼。
以前她還勸郭聖通裝一裝,莫要對劉秀鋒芒畢露,可如今,郭聖通一場大病,劉秀卻寫了那樣的信……郭主算是看清楚了劉秀。隻覺他比自己想的更加無恥冷血。一想到女兒竟同這樣的人同床共枕。郭主便難受的緊。
“善,”竹若雖是個出家人,心頭卻覺得郭主說的極對。他本身便是世家子。出家,不過也是為了隱姓埋名避禍罷了,至於和尚的清規戒律是什麽?對不起,這玩意他隻在對自己有利的時候才想得起。如今麽,“你這病本不是病,是有人以巫蠱咒之。”
自西漢時漢武帝,丞相公孫賀之子公孫敬聲被人告發為巫蠱咒武帝,與陽石公主奸,賀父子下獄死,諸邑公主與陽石公主、衛青之子長平侯衛伉皆坐誅。武帝寵臣江充奉命查巫蠱案,用酷刑和栽贓迫使人認罪,大臣百姓驚恐之下胡亂指認他人犯罪,數萬人因此而死。
由此可見,巫蠱之禍,影響之大。
“如今劉秀已奪下洛陽,”郭聖通道,“看來不過多久,陰家便會將陰麗華送上京了。我同陰麗華,除了立場敵對,本並無深仇大恨。隻她弟弟害我弟弟,此仇不得不報。”
一想到郭況那時的模樣,若不是有逆天的小還丹,隻怕如今也是一抔黃土,郭聖通便生出無限仇恨來。
“我並不想趕盡殺絕,我便是為小人所巫蠱,需要有龍氣之人方能救我,咱們要想想法子讓劉秀接我去洛陽。阿母阿弟你們都不用做什麽,世人慣會猜想,我們何必畫蛇添足?我不用證據確鑿,隻要他們背負了這個名聲便好。”
郭主等人聽罷皆是一聲歎息:事到如今,他們縱然再不齒劉秀也得收了,藏了起來。去爭奪這她們寧願一輩子也不要碰觸的位置……
若是劉揚當年沒提出讓郭聖通嫁給劉秀當多好?
對於他們的心思,郭聖通是心知肚明的。她也曾這般幻想過若是劉揚不那麽軟弱,若是阿父還活著,她就不必嫁給劉秀……但,幻想永遠隻能是幻想,當不得真。
而一味地沉溺在幻想中,隻會讓人越來越軟弱,越來越想要逃避現實。這是如今的郭聖通絕對不能容忍的。
她早已想的透徹,這一生沒有男人又不是不能活。而腹中的這個孩子,不出意外便是她的疆兒了。有了疆兒,她這一生,便更加明朗起來。
既然難得有了這一世,她何必在走老路?有了這逆天的係統,千年的見識,她難道還少了劉秀不能活?至於陰麗華,若不是陰就差點害死郭況,她是根本不想管她的。
剛剛重生時,郭聖通恨極劉秀同陰麗華,隻恨不得將他們扒皮抽筋。可隨著係統君為她開了金手指,給了她無數珍藏兵書。她學的越來越多,見得越來越廣。終於意識到,其實他們三人中,錯的始終隻是劉秀。
劉秀想著兩方討好,獨善其身,這本來就是極危險的牆頭草行為。因為人心永遠經不起不斷地試探和永無止境的被索取。
她同陰麗華,誰勝誰負,其實主要取決於誰先看透劉秀,拋棄真心罷了。而她同劉秀之間,縱使沒有陰麗華,也會有別的女子。如此說來,陰麗華在她眼中,便沒有任何價值,隻是完完整整的路人。
偶爾,她還會同情陰麗華:嫁給劉秀這樣的偽君子,想必是每個女人一生的痛楚吧。
當為郭聖通情愛所困時,自然癡傻,自然看不透。而如今沒有了真心,便會計較得失,沒有真心,便將這一切看的分外清明。
劉秀或許是個好帝王,卻絕不是個好丈夫,絕不是女子可以托付終身之人。
也是,自古英雄無良婿。而帝王,更是如此。
愛江山勝過一切的人方能成為好帝王,可愛江山勝過一切的人,你怎麽能奢望他會給你一段獨一無二的愛情?
癡人說夢,如今的郭聖通卻不再會了。
隻是陰麗華呢?劉秀卑賤時,她尚能理智,可劉秀富貴時,她還能繼續保持清醒嗎?或許會的,就如同上一世那樣,她也癡戀過,但卻很快醒還。
而郭聖通如今全程保持清醒,若她再同上一世那般癡戀一瞬,隻怕是要滿盤皆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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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家眾人正在商議如何進得洛陽之事。
劉秀入了洛陽第一件事,便是將劉玄改葬於霸陵,定下諡號,為更始皇帝。第二件事,便是將劉盆子請回洛陽,妥善安置。不久,洛陽城忽盛傳赤眉軍當年盜了西漢帝王陵寢是劉盆子的旨意,劉盆子大驚後病倒,劉秀派醫四處尋藥為劉盆子治病。劉盆子病轉後,雙目失明。劉秀又下令用滎陽的官田租稅來作為劉盆子的終身奉養。
世人一時皆感歎劉秀仁義,卻無人關心劉盆子後續。自然也不知道,被劉秀如此恩養的劉盆子,在接受了劉秀為他安排的奉養後一日,便悄悄地死在了城外亂葬崗上。而同劉盆子一道向劉備稱降的樊崇、徐宣等人,在接受劉秀給予的住宅同二白畝良田後,樊崇很快便爆出謀反罪被殺。徐宣、楊音等後來回到家鄉病故。
自此,劉秀的威脅俱無。
拔出了潛在的隱患後,劉秀便正式宣布定都洛陽,並改洛陽為雒陽。
這些日子以來,劉秀開始不斷提拔新人,重用降將,冷落馮異等最早跟隨他的武將們。且又尋了錯處,將馮異同鄧禹的兵士互換。故意當著北地出身的將士說南地將士如何了不起,又故意當著南地出身的將士誇耀北地人多麽英勇善戰。
於是,原本還算和諧的雲台二十八將中,開始分化出了自己的小團體。
鄧禹將這一切看在眼中,他知道,這是劉秀開始在未雨綢繆了。
細思一夜後,他熄了請郭聖通將傳國玉璽交給他的心思,而是歎了口氣,第二日,尋了理由,拒絕了兵權,安心的做了一個文官。
若這樣,能暫停劉秀的‘馭人之術’,他覺得值得。畢竟天下未定,早早的分化了將領們,隻怕不能一心對外了。
隻可惜,鄧禹想的太過美好。他主動交出兵權之舉動在劉秀看來是相當識時務的一種表現,畢竟鄧禹為他策劃了“造神”大戲,使他順應“天命”的當上了皇帝;而他手下很多重要的文臣武將都是鄧禹舉薦的,鄧禹和河北係、南陽係、綠林係、降將係、還有太學係都拉得上關係說得上話,年紀輕輕就位極人臣,儼然已經成為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實權人物。劉秀認為如果聽任鄧禹這樣急速發展下去,不管對於鄧禹還是對於他自己,都不是一件大大不妙的事情,因此,鄧禹必須遭受到較大的挫折,於是,才有了這之前的關中之行。
可惜,關中之行鄧禹卻未犯錯,以至於劉秀竟找不到任何理由來削弱他的實權。如今,鄧禹如此知趣的奉上兵權,劉秀自然心頭無比妥帖。可這樣的妥帖,卻讓劉秀更加覺得自己做的很對。
短短數日,在劉秀的努力下,他的將士們終於不再兄弟一心,而是各自為營了。
也正在此時,南地出身的將士們開始高度呼籲劉秀盡快將陰麗華接到雒陽來。
“陛下!”賈複手執笏板而出,“陛下,昔日為了大局,不得不暫娶河北郭氏女,以至南陽陰氏女無過被貶為妾室。今陛下已然龍登大寶,當時將陰氏夫人迎至雒陽,畢竟,雒陽城不可沒有主母。陰氏夫人又是陛下先娶之妻。名正言順!”
他這短短一番話,勾起了劉秀心頭對陰麗華的旖旎之念和愧疚之情來。
耿純上前一步:“陛下萬萬不可!想這些年,郭氏夫人千裏送衣,又兢兢業業打理邯鄲城,如今說起邯鄲,誰不誇一聲陛下的夫人甚是賢良?而此時,陰氏女又在哪裏?郭氏夫人陪著陛下在前線探望眾軍士時,陰氏女想必還在南陽養病呢。”
岑彭聞言大怒:“你是北人,當然向著那郭氏女,我等雖吃過郭氏所做哺食。但那是什麽?不過嘩眾取寵的玩意兒罷了。打理邯鄲城本就是她分內之事。我卻是第一次聽說分內之事做好了還可以討賞的。寅時夫人和陛下兩情相悅,那郭氏女是什麽?不過是橫插在陛下同陰氏夫人之間的絆腳石。陛下乃堂堂七尺男兒,那郭氏女除了不斷給嫁妝錢,還能作甚?”
他此言一出,北地幾個本欲跳起的將士都啞了聲。
男人最好麵子,劉秀更是如此。
岑彭此時暗示劉秀用了不少郭聖通的錢,隻怕是將劉秀心頭的憤怒盡數勾起了。男人就是這般,能用妻子私房錢,卻怕人知道。
果然,劉秀沉默片刻:“朕年少時發過宏願‘做官當做執金吾,娶妻當娶陰麗華’,至今真心不改。郭氏夫人如今生了重病昏迷不醒,再至雒陽隻怕是導致病情加重。便讓她安心在邯鄲城修養吧。雒陽城不可無女主,賈複,你既然說的很好,便去南地迎我大姐小妹,同麗華來吧。”
南地將士聽罷齊齊伏倒在地,無人不稱其善。反觀北地將士,卻是個個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刻撕了那些人。
劉秀坐在上位,見兩派劍拔弩張,心頭不免有些自得。
可一想到郭聖通,他又坐立不安了。 筆 更新快
‘通兒若是醒來,知道這事兒一定會諒解我吧,畢竟這是為了大局。她一向頗識大體,且善解人意。所以她一定會諒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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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呸!”郭況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劉秀豎子,我阿姐還沒出事呢,他便迫不及待要那個女人占了我阿姐的位置!”
郭主氣的全身發抖:“豎子,豎子!我通兒陪他征戰,為他料理後方。他如今一句輕飄飄‘真心不改’便抹去了我通兒所有付出!偏偏還被人說是至情至聖!至情至聖!好個至情至聖的皇帝,真好,真好啊!”
葵女站在一旁:“陳碩還道,陛下已然派了賈複將軍去南陽接陰氏女和劉家姐妹了。”
“不能再等了,”郭聖通道,“我們必須立刻行動,南陽離雒陽城甚近,不能讓陰麗華先進城!”
作者有話要說:徐州下了雨,我住的宿舍漏水,回來11點多,搶救被褥什麽的,又重新找屋子住。等一切安排妥了才開始碼字,所以今天更新晚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