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龍同人之惜花弄月

九月十五,正午。

融融的日光穿透窗紙照射進來,灑在紅幔籠罩的床上。泛著金紅色光澤的睫毛輕輕抖動,一雙漆黑的眼眸,比窗外的日光還明亮。

“你醒了。”

立在窗前的人回頭,他的語氣是肯定,並不是疑問。

她當然醒了,她那雙美麗的眼睛已經睜開,但卻沒有望向他,更沒有回答。

她還在回憶。

昨天夜裏,我又看見他了;昨天夜裏,不是在做夢;可昨天夜裏回來後的事,我卻什麽都不記得了。

因為昨天夜裏,我暈倒了。

白衣人緩緩而來,打斷她怔怔的出神,“我有一個好消息,跟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一個好消息跟一個壞消息,聽完好消息後會覺得壞消息更壞,聽完壞消息後好消息也未必會讓人感到更好。那麽,她會先選擇哪一個?

花弄月望著葉孤城,淡淡道:“你打算告訴我哪一個?”

葉孤城笑了笑,“我打算兩個都告訴你。”

選擇權又傳了回來,花弄月想了想,“先聽好的吧。”

起碼有一半的時間,她可以感受好消息帶來的喜悅。如果先聽壞消息,無論好消息再如何令人快樂,也會被壞消息的陰影衝淡許多。

葉孤城凝視著她,緩緩道:“你有了身孕。”

這一刻她以為時間都靜止了,這一刻她以為呼吸都停止了,這一刻她所有的關注都放在葉孤城的臉上,期望從那裏得到確定,“你,你說……”

葉孤城點點頭,“你暈倒後,大夫來診斷過,我可以確定的告訴你,你懷孕了。”

她懷孕了,她竟然懷孕了?

她當然可以懷孕,她是個女人,是個成了親的女人。成了親的女人絕大部分都會懷孕,成了親的女人一生中可能不隻懷一次孕。

可是,她竟然也懷孕了。

花弄月一隻手捂在嘴上,仿佛已壓抑不住此刻激動的心情,另一隻手卻摸到了小腹上,緩緩的摩挲,慢慢的感受。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這簡直太奇妙太令人震撼了。

她現在當然還什麽都摸不到,她現在反複的摩擦也不會引起任何的胎動,但她還是能感受到,她還是有種很奇妙的感覺。有一顆種子在她的身體裏麵,已經開始生根發芽了,很快它就會破土而出,並最終成長為一顆參天大樹。

那是希望的樹,那樹的名字,就叫做希望。

希望的反麵,是失望。有希望,當然就會有失望。

花弄月忍不住輕歎了口氣,令她失望的是,那個能夠跟她分享喜悅的人卻不在身邊。

不過沒關係,人隻要活著,就還有希望。

“現在你還想聽壞消息嗎?”

消息再壞也是消息,有消息總好過消息全無。

花弄月點了點頭,“你說吧。”

葉孤城仍在望著她,他說的話很慢,幾乎是一字一頓,“你的孩子生下來,或許會沒有父親。”

“你說什麽?”

花弄月謔的一下站了起來,其實她更想撲過來。她今天還沒有吃藥,她的真氣聚集在體內,她的身法也依然很快,她真想狠狠的踹起一腳,把麵前之人踢飛。

但是不行,她還有顧慮,她還有孩子。她現在是雙身子的人,她現在的行動已不像往常那樣無所忌憚,而最重要的是,她麵前站著的人,是葉孤城。

白雲城主葉孤城,天下間能將他一腳踢飛的人,好像還沒幾個。

錯,是一個都沒有。

花弄月緊盯著葉孤城,沉聲道:“什麽意思?”

葉孤城卻展顏一笑,他一撩袍角,悠閑的自椅子上坐了下來,“你不用激動,我隻是說或許,又不是一定。”

花弄月居然也很聽話,她不再怒氣衝衝,而是沿著床邊緩緩坐了下去,她開始思考,她開始提問:“你可以說了。”

葉孤城道:“西門吹雪是個聰明人,絕頂聰明。所以昨天夜裏的事情,他並沒有再查下去。”

花弄月道:“昨天夜裏的事,當然也是你布的一個局,你是故意引他們去的。”

葉孤城道:“不錯。”

花弄月接著道:“所以那兩個喇嘛跟南海劍派的弟子,也不過是你又一批派來送死的罷了。”

葉孤城道:“你可以繼續猜。”

“我猜不到,”花弄月道:“站太遠我看不清楚,嚴人英遞給陸小鳳的東西是什麽?”

葉孤城道:“三個蠟像而已。”

“蠟像?”

葉孤城點點頭,“前邊那兩個也沒什麽,隻不過最後那個,恰好就是我。”

花弄月動容道:“這是你殺張英風那天,他臨死前捏造的?”

葉孤城道:“是。”

花弄月道:“那嚴人英為何不來找你?”

葉孤城笑道:“你以為我會那麽不小心,連他身上搜也不搜便送他走?”

花弄月詫道:“難道你已偷著換了那三個蠟像?”

葉孤城道:“那三個蠟像倒也沒換,隻是我的那一個,已經扁的看不清本來麵目。”

花弄月道:“那三個蠟像現在卻到了最愛管閑事的陸小鳳手裏。”

葉孤城微笑道:“那三個蠟像,本就是我要送給他的。”

“不錯,”花弄月點點頭,道:“若你將這三個蠟像直接送到他手上,他說不定還會懷疑。可他現在繞了這麽大個圈子,費了這麽大力氣才輾轉得到這個蠟像,他必定對此深信不疑。”

葉孤城仍舊笑道:“看來他的那點毛病,我們都很清楚。”

花弄月道:“但是那個蠟像已經毀了,你就算現在塞到他懷裏,也轉移不了他的視線。”

“毀了的蠟像,還是可以修好的。”

“什麽人能修?”

“泥人張。”

花弄月冷哼道:“不錯,到時候你再塞給他個假的,準把他騙的團團轉再也沒心思來妨礙你。”

“你錯了。”

“我錯了?”

葉孤城道:“我給他的那個蠟像當然是假的,但像上的那張臉,可確確實實是我的。”

花弄月問道:“為什麽?”

葉孤城笑道:“你猜他會不會因此懷疑我?”

花弄月沒有回答,因為換了是她恐怕也不會懷疑。若有人換給你個假蠟像,你當然也不會懷疑蠟像上捏的那個人就是真凶。既然蠟像是假的,那像上這個人,自然也是被人陷害的。

這件事,她大體也已經想明白,“你故意給他個假蠟像,正是為了要排除自己的嫌疑。因為陸小鳳昨夜已該知道,能用那種劍法殺張英風的人,天下間絕不會多,而你恰恰是其中的一個,也是跟這件事聯係最密切的那一個。”

陸小鳳見過西門吹雪,自然會知道張英風不是被他所殺。陸小鳳見過西門吹雪,自然也知道了世上還有什麽人會這樣殺人的劍法。

他難免,不會懷疑葉孤城。

葉孤城卻搖了搖頭,“我不隻是想排除自己的嫌疑,我還知道他一定會發現那蠟像是假的,我也知道他發現後一定會再回泥人張的屋子裏去。”

花弄月驚呼:“你想借機殺了他?”

葉孤城本已布置了最精妙的局,設好了最巧妙的機關,隻不過……

“隻不過他比我想象中還要命大!”

花弄月輕舒了口氣,歎道:“那是因為你還沒懂得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的道理。”

“哦?”

她冷哼道:“像你這樣人前一副君子模樣的‘好人’,命恐怕長不了。而像我們這樣張揚不羈的禍害,卻個個都能活很久。”

葉孤城輕笑出聲,“你說的,或許有道理。”

“有沒有道理,我們等等看就知道,不過我還有一個疑問。”

“什麽疑問?”

花弄月凝視著他,冷冷道:“你說的這些,跟我孩子的父親有什麽關係?”

他說過了,西門吹雪沒有再插手這件事。西門吹雪沒有插手這件事,自然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那他說的這些,跟西門吹雪有什麽關係?

葉孤城微笑道:“你不要著急,那是因為我還沒有把另一個消息也告訴你。”

花弄月皺眉道:“什麽消息?”

“這個消息不算太壞,也絕不算太好,但這個消息卻是個很有用的消息。”

花弄月盯著他,沒有接話。

葉孤城自然也沒有打算賣關子,他頓了頓,接著道:“這個消息就是,花滿樓跟江南夜,今天上午已到了京城。”

花弄月眉梢一挑。

花滿樓跟江南夜到了京城怎麽會不是好消息?花滿樓跟江南也都來了,還有什麽麻煩解決不了?

葉孤城卻幽幽道:“我本暗自留了線索,引他們一路向北,可今天清晨,卻發現他們已悄悄回到了京城。”

花弄月道:“哪又如何?”

“你該知道,我所謀劃的是什麽。今天晚上紫禁城裏,不隻有大內侍衛,還會混進去我的人馬。大家都在關注著那場曠古爍今的決鬥時,龍椅上坐著的,恐怕已經換了人。到時候不管是大內侍衛還是混進去的人馬,統統都會聽我的指揮。那群武林人士若肯乖乖的退出去,我保證大家相安無事。等廟堂上的事情安定了,我還會約西門吹雪決鬥。到時候公公平平,分個輸贏。不過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江南夜是你哥哥,可惜咱們的第一公子,是出了名的嫉惡如仇,眼裏容不得沙子。他不像花滿樓那樣與世無爭,也不像陸小鳳那般浪蕩不羈。塵埃落定的時候,別人自知無力回天隻得接受現實,可是我賭,你哥哥不會,絕對不會。他不在乎以卵擊石,一定會拚個魚死網破。這也是為什麽,西門吹雪並沒有告訴他倆行蹤,而是悄悄一個人返回了京城。因為他隻想等,他隻想等到水落石出,他並不想插手任何事情,因為隻有在他的心中,你的安危才是高於一切。”

“不過可惜,如果江南夜動手了,其他人還會坐視不理嗎?”

他們都是江湖上最頂尖的高手,他們的名字各個都在前十名的排行榜上。

隻是雙拳難敵四手,隻是再絕世的武功,遇上訓練有素、進退有度、布陣有方的大內侍衛,恐怕也是徒勞無功。更何況,還有葉孤城布置的一批神秘高手。

今晚的決鬥還沒開始,今晚的夜空,卻已注定滿幕血腥。

花弄月沒有激動,她看上去還很平靜,她平靜的對葉孤城說:“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葉孤城點點頭,“好!”

他知道她不會拜托他放了她,她也知道他也絕不會放了她。她當然也不會求他放過西門吹雪等人,絕不會。

除了這兩件事,他好像願意答應她任何事。

她雙手始終摩挲的小腹,柔聲道:“今天晚上,我要跟他在一起。”

哪怕隻是看一眼,哪怕隻是說一句話,哪怕隻是一個擁抱。哪怕隻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們一家三口的團聚。

但是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他們都要在一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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