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尾聲
陸小鳳也是個人，是人，就總會犯錯。
是人就總有被冤枉的時候，也有冤枉別人的時候。
陸小鳳認為，上官飛燕是主謀。
上官飛燕當然是，她設計了很多陰謀，她殺死了大金鵬王、上官丹鳳跟閻鐵珊，又間接害死了獨孤一鶴。四分之三的財富，她幾乎已全部到手。
陸小鳳認為，霍天青就是上官飛燕的情人。
霍天青當然是，他不但利用了上官飛燕，還引誘了葉秀珠，讓她替他打探消息，更讓她害死了自己的師姐。因為做完這一切以後，他便可名正言順的擁有珠光寶氣閣，那絕不是一筆小的財富。
可惜，陸小鳳算錯了一點。
霍天青真的深愛著上官飛燕，他心甘情願為她做任何事，卻最終死在了一杯毒酒上。
可惜，陸小鳳還算錯了一點。
霍天青確實是上官飛燕的情人，可上官飛燕，卻不隻有一個情人。她全心全意維護的那個男人，為了守住這個秘密，最終割斷了她的喉嚨。
等陸小鳳把這一切事情都串起來的時候，他就明白了。
等陸小鳳把這些疑問都想通的時候，他跟花滿樓，又回到了霍休的小樓之中。
當所有有關的人都已死去，當所有的事情塵埃落地，真正能得到好處的，隻有一個人。
霍休。
霍休是個有錢人，霍休是天下第一有錢人。
可人們常常忘了一件事，越是有錢的人，越加吝嗇。
“這筆財富本就是我的，隻有我一個人辛辛苦苦的保護它，讓它一天比一天增加，我絕不能讓任何人分享！”
整個案子的凶手，自然就是霍休。
霍休，自然還是坐在他的小樓之中，青衣第一樓。
陸小鳳道：“上官飛燕至少有一件事情沒有說謊。”
霍休道：“哦？”
陸小鳳道：“青衣第一樓果然就在這裏，而你，就是青衣一百零八樓的總瓢把子。”
霍休笑道：“‘總瓢把子’這個稱呼我很喜歡，隻可惜別人越是說青衣第一樓就在這裏，你反而越不相信。”
陸小鳳苦笑道：“我確實有這個怪脾氣，隻是，我還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霍休道：“什麽事？”
陸小鳳道：“你已經是天下最有錢之人，你擁有的財富，就算三十個人花也花不完。而且你已這麽大年紀，將來難道還要將它帶進棺材裏？”
霍休瞪著他，冷冷道：“你若有了個老婆，反正白天也不能用，肯不肯讓別人來跟你共享？”
陸小鳳道：“這完全是兩回事。”
霍休道：“在我看來，這根本就是一樣的事。這些財富對我而言，就跟我的老婆一樣，無論我是死是活，都絕不能讓別人來用它！”
陸小鳳道：“所以你先利用霍天青和上官飛燕，去殺了大金鵬王，又利用我除去獨孤一鶴和閻鐵珊。”
霍休道：“我本不想找你，隻可惜除了你之外，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來做這件事。”
陸小鳳苦笑道：“隻因我拉著不走、趕著倒退的騾子脾氣？”
霍休笑道：“這是實話。”
陸小鳳道：“不錯，我是心甘情願上了你的鉤。但霍天青呢？像他那種人又怎麽會被你所用？”
霍休哼道：“所以，並不是我要他上鉤的。”
陸小鳳道：“是上官飛燕？”
霍休笑了笑，道：“你難道不覺得她是很能令男人心動的女人？”
花滿樓隻有苦笑。
上官飛燕確實是一個很能令男人心動的女人，她已令很多男人心動，並且心甘情願為她做很多事。
陸小鳳歎了口氣，道：“我隻是不明白，你又是怎麽打動她的？”
霍休悠然道：“我雖然已是個老頭子，卻也一樣能讓女人心動的。因為我有樣任何女人都無法拒絕的東西。”
陸小鳳道：“什麽東西？”
“珠寶，”他微笑著，淡淡道：“世上絕沒有不愛珠寶的女人，就正如世上沒有不愛美女的男人一樣。”
陸小鳳道：“你答應將你的珠寶分給上官飛燕，要她去誘惑霍天青？”
霍休大笑道：“你們都以為她的情人是霍天青，卻想不到她愛的竟是我這樣一個老頭子。”
陸小鳳忍不住提醒他：“她愛的也不是你，隻是你的珠寶。”
霍休笑道：“那也沒有什麽分別，反正在我眼中看來，她早已是個死人。”
陸小鳳道：“你早就打算事成後將她殺了滅口？”
霍休道：“我說過，我的財富絕不讓任何人來分享。”
陸小鳳道：“所以你故意將六根足趾的秘密告訴我，借我的手除去她？”
霍休道：“但霍天青卻還被蒙在鼓裏，所以才急著用飛鴿傳書，將這秘密去告訴上官飛燕。”
陸小鳳道：“連他也不知道你才是真正的主謀？”
霍休挑眉道：“他當然不知道，否則，他又怎麽肯死心塌地的替上官飛燕賣命？”
不錯，若非霍天青深愛著上官飛燕，並以為上官飛燕也如此愛著他，他又怎麽會陪著上官飛燕演這麽多出戲，又怎麽會在西門吹雪之前先耗損了獨孤一鶴的內力，又怎麽會做這麽多錯事讓天禽門背負罵名？
他本是天禽門唯一的繼承人，他本肩負著光大天禽門的重任。
如今，他卻死了，死在了一杯毒酒之下，死在了真正的幕後黑手之中。
陸小鳳道：“你殺了上官飛燕，又製造出霍天青畏罪自殺的假象，是想讓我就此罷手？”
霍休歎道：“我的確已不願你再管這件事，若你肯罷手，從今往後，你還是可以隨時來喝我的好酒。你若有困難的時候，我說不定還會借個萬把兩銀子給你。”
陸小鳳也歎道：“隻可惜，我現在還沒有罷手。”
霍休道：“可你也不用太遺憾，至少，我會用這座青衣第一樓來給你們陪葬。”
陸小鳳苦笑道：“這麽說我倒該感到很榮幸。”
霍休道：“不錯，已很少有人能像你們死的這麽風光。”
陸小鳳卻道：“我們一定會死？”
霍休道：“是。”
陸小鳳道：“你有把握能殺了我？”
霍休搖搖頭道：“或許有，或許沒有。”
陸小鳳道：“但你卻認為我們死定了。”
霍休道：“不錯。”
陸小鳳盯著他，眼睛裏閃爍著刀鋒般的光。
霍休依然在微笑，“你要動手了？”
陸小鳳道：“不錯。”
霍休卻悠然道：“可惜，我不會跟你動手，我沒有跟死人動手的興趣。”
他的手輕輕在身側石台上一按，突然間“轟”的一響，上麵竟落下個巨大的鐵籠來，勘堪罩住了這石台。
陸小鳳皺了皺眉，道：“你幾時變成了鳥，要把自己關在籠子裏？”
霍休道：“你覺得很滑稽？”
陸小鳳道：“的確很滑稽。”
霍休道：“可我卻不覺得滑稽，等我走了後，你也不會再覺得滑稽了。一個人若知道自己快要餓死的時候，無論什麽事他都不會覺得滑稽了。”
陸小鳳道：“我已經快要餓死？”
霍休冷冷道：“等我走了之後，這裏惟一能吃的東西，已隻有你和你的朋友身上的肉，惟一能喝的，就是你們自己的血。”
陸小鳳道：“可是你怎麽走呢？”
霍休道：“這鐵籠子是百煉精鋼鑄成的，淨重一千九百八十斤，就算有削鐵如泥的刀劍，也未必能削得斷。而這裏惟一的出路，就在我坐的這石台下麵，我可以向你保證，等我走了後，一定不會忘記將這條路封死的。”
陸小鳳神色未變，任何人聽到這話之後，都會感到緊張害怕，可陸小鳳卻沒有。
不但陸小鳳沒有，花滿樓也沒有。他笑著道：“看來，他忘了一個人。”
陸小鳳也笑道：“哦？他忘了誰？”
花滿樓道：“朱停。”
朱停是誰？
朱停是個人，他還有個外號，叫做老板。
朱停是誰？
朱停是個懶人，他最自傲的事情，就是他認為自己比陸小鳳還懶。
你隻要一看見他坐到那張寬大而舒服的太師椅上，世上就幾乎沒什麽事能讓他站起來。
可惜現在，朱停並沒有坐在他慣常坐的那張太師椅上。
現在，朱停已被霍休抓到了青衣第一樓中，跟他一起的，自然還有老板娘跟雪兒。
霍休道：“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
花滿樓笑道：“你可能還不知道。”
霍休道：“不知道什麽？”
陸小鳳淡淡道：“你還不知道，世上還沒有一個地方，能關得住朱停。”
花滿樓道：“其實他這人也沒有什麽別的長處，隻不過恰巧是魯大師的徒弟而已。”
霍休皺眉道：“魯大師？”
花滿樓道：“你當然應該知道。”
霍休道：“知道什麽？”
花滿樓道：“知道魯大師就是魯班祖師的後人，也正是普天之下，製作機關的第一高手。”
陸小鳳道：“魯大師死了之後，這第一高手就是朱停朱老板了。”
霍休道：“所以他隻要在這裏，你們就一定能出得去？”
陸小鳳道：“不錯。”
霍休道：“他的確就在這裏。”
陸小鳳道：“我知道。”
霍休道：“可惜太遲了。”
陸小鳳道：“太遲了？”
霍休道：“不錯，或許他能出得來，但卻已經來不及。”
陸小鳳道：“哦？”
霍休道：“這地方的機關總樞，就在我坐的地方下麵。”
陸小鳳道：“那又如何？”
霍休道：“隻要我一出去，立馬就去毀了它。這地方所有的出口，立刻就會全都被石塊封死，每一塊石塊的重量，都在八千斤以上，所以……”
陸小鳳道：“所以？”
霍休淡淡道：“所以就算魯班複生，也隻有在這裏等著再死一次。”
陸小鳳道：“所以你現在就要走了？”
霍休道：“不錯！”
陸小鳳道：“看來我們非死不可了。”
霍休道：“你放心，雖然你死了，可我還是偶爾會想念你。我還知道，你很快就也會開始想念我。”
他微笑著伸出手，接著道：“隻要我的手按下去，我的人就不見了，你從此以後，也就永遠也看不見我了。”
他的手按了下去，他的人並沒有不見。他的人，依然坐在那方石台上。
他的手按了下去，他的人並沒有不見。他的人雖沒有不見，臉上的笑容卻不見了。
四四方方的一個石台，還是四四方方的一個石台。
他的人本來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麵，現在還是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麵。
他的臉上本來帶著笑容，那種必勝的笑容，現在卻好像突然被人在鼻子上打了一拳，狠狠的打了一拳。
一粒粒比黃豆還大的汗珠子，從他頭上冒了出來。
陸小鳳也覺得很奇怪，他一向很了解霍休，沒有十分把握的事，這老狐狸是絕不會做的，霍休說這石台下麵就是個出口，這石台下麵就一定有個出口，但現在，這個出口卻好像忽然不見了。
陸小鳳眨著眼，問道：“你怎麽還不走？”
“你，你你……”霍休緊握雙拳，可還沒說完這句話，人便已暈了過去。
陸小鳳歎了口氣，忽然發現除了他之外，別人並沒有歎氣。
花滿樓沒有歎氣，花滿樓的臉轉向了另一邊。
花滿樓看得方向，走來了兩個人。
一個白衣勝雪，一個紅衣如火。
陸小鳳笑道：“是你們。”
自然是他們。
這樣打扮的兩個人，不是西門吹雪跟花弄月還能是誰。
能破解這樣機關的，不是朱停還能是誰？
陸小鳳望望他們身後，問道：“朱停呢？”
西門吹雪道：“外麵。”
朱停自然在外麵，他正用一個木頭做的三角架，在測量這山洞的高低。望著有一百零八種機關的青衣第一樓，老板又有了新奇的主意。
陸小鳳歎了口氣，“所以說，我一直都很慶幸，有你們這樣的朋友。”
西門吹雪道：“哦？”
陸小鳳道：“有你在，朱停自然無事。除了朱停，天下間誰還能破解這樣的機關？”
西門吹雪卻道：“不一定。”
陸小鳳奇道：“不一定？”
“當然不一定，”花弄月笑道：“那胖子除了把自己從石室裏整出來，根本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做。”
陸小鳳更奇，“什麽都沒做？”
西門吹雪道：“什麽都沒做。”
西門吹雪說什麽都沒做，他們就什麽都沒做。
西門吹雪說什麽都沒做，那就肯定什麽都沒做。
什麽都沒做，機關怎麽會失靈？
“或許，或許時間久了，機關生鏽了，或許有隻老鼠無意間闖了進去，將機簧卡死了，又或許……”陸小鳳喃喃自語，或許什麽，他也說不清楚。最終隻得歎了口氣，道：“究竟是什麽原因呢？誰也不知道，恐怕隻有天知道了。”
天知不知道，陸小鳳不知道。
天或許不知道，花弄月卻知道。
她想起了機關室裏，那隻紅色的鞋子。
當她進入機關室的時候，便已放在那裏的一隻繡鞋。
紅色的繡鞋，殷紅如血。
紅色的繡鞋，卻繡著隻貓頭鷹，栩栩如生。
或許是誰，她也不知道。
可她不是陸小鳳，她不是好管閑事之人。
天下間能讓她管的閑事，隻有西門吹雪的事。
西門吹雪的事，自然便不算是閑事。
那雙繡鞋？
她笑了笑，那雙繡鞋，又關西門吹雪什麽事？關她什麽事？
她顧自笑著，卻又有一道女聲闖了進來。
“我姐姐還沒死，我姐姐還沒死。”
跑進來的，自然是剛才還跟朱停夫婦在一起的雪兒。
她高聲叫著衝向陸小鳳等人，眼睛因興奮睜得大大的，“我姐姐還沒死，我看到了，我剛才看到了她的……”
她看到了什麽？
她看到的，莫不是一雙繡花鞋？
花弄月終是好奇，忍不住出聲問道：“你看到了什麽？”
雪兒回頭，怔怔望著她，卻說不出話。
花弄月俯下身，伸手在她麵前搖了搖，笑道：“你到底看到什麽了？”
雪兒仍在失神，卻喃喃道：“她真傻，我姐姐她真傻，她真是傻……”
花弄月奇道：“她怎麽了？”
雪兒望著她，搖搖頭，“她若曾見過你，便不會這麽死了。她若曾見過你，便不會嫉妒我表姐，更不會將她殺了處心積慮設這些圈套。”
她伸手摸著花弄月的臉，癡癡道：“她若曾見過你就該明白，除掉了上官丹鳳，她也不會是天下間最美的女人。”
話說大金鵬王這個故事終於可以結束了，我是真不願意寫原著劇情，有些東西說太清楚了就跟看原著一個樣，說不清楚沒看過原著的妞兒們又會茫然......啊啊啊啊，真頭疼，下回再寫同人一定要撈偏門的來寫，要麽大刀闊斧的改原著，要麽根本不摻和，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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