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盡管有無數個不好,姚慕堇並沒有去攔李小婉。
“喂,你的女朋友被人帶走了。”王小玉沒好氣地說。她不明白姚慕堇為什麽沒有動身，更不明白姚慕堇在想什麽。見姚慕堇盯著李小婉的背影出神，王小玉忍不住問道：“你不吃醋嗎？”
姚慕堇挑眉笑了：“我不愛吃酸的。”
這是句毫無效果的陳述,連鍾淼都擠眉弄眼,完全一副不相信的模樣。
當然,不論旁人相信與否,絲毫不影響姚慕堇解決她的工作問題。不等鍾淼再催，她便回身扭開了房門,臉上綻開一貫的笑容，朝病房裏甜膩地喊了聲：“阿姨，我來看你了！”
“這年頭,女人翻臉比翻書可快多了。”鍾淼聳聳肩，又看了眼身邊的王小玉。比起姚慕堇，她的王小玉可是簡單多了。
但這會兒的王小玉心思可不簡單,她還在思考李小婉和那個第三者，恨不得跟蹤過去,好探個究竟。能讓李小婉主動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可不多。而那個路璃，顯然是與李小婉關係非同一般！
鍾淼探身盯著周雯蘭的病房，王小玉卻想要去瞧瞧路璃的病房。
兩間病房，風景確實各異。
“讓你這麽個大忙人來看我，我哪受得住。”周雯蘭半靠在床上，話說的十分不動聽。她穿著病號服，臉色有些蒼白。雖然醫生說她什麽病也沒有，但她不這麽認為。她是有病了，被她的寶貝女兒氣出的病，更確切地說，應該是被她寶貝女兒的投資人——姚慕堇，給氣出了病！
“您這麽說，我才不好意思。鍾導大致跟我說了，您對電影有些不同的看法。其實，在這一行，您才是前輩。我作為晚輩，自然是要跟您多學習的。阿姨，您有什麽想法，都可以跟我談。”姚慕堇邊說邊坐到周雯蘭跟前，謙虛地說，“這部片子是廣茂今年的大動作，我也是用了心的。”
姚慕堇一恭謙，周雯蘭的架子也端不住了，點點頭說道：“我都老咯，不比你們年輕人，腦子活絡，真是什麽都敢拍。這要是擱十幾年前，給我再高片酬，我也不敢演！”
“有些話我說了，阿姨您可別生氣。”姚慕堇故作親昵地貼近周雯蘭，放慢了語速，更顯出誠摯：“雖然我叫您阿姨，可您在我看真是一點也不老。您現在的形象，比我們很多所謂年輕女演員還要好！這個戲，您看，也是個創新和突破，不僅對鍾導，對我們廣茂，對我個人，都是很富挑戰性。如果這樣的片子裏，能有幾個像您這樣有實力有氣質的資深演員加入，那真是錦上添花！”她邊說邊朝周雯蘭眨眼睛，叫眼裏的光彩格外的動人。
“你的意思是？”周雯蘭也跟著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問道：“我可是息影十多年了，手都生了。你不怕？”
“我可是您忠實的影迷！”姚慕堇重重地點頭，眼裏充滿了信任。
於是，在一派祥和的談話氛圍中，廣茂總經理姚慕堇小姐與老牌影後周雯蘭迅速達成了一致，由周雯蘭擔綱戲中重要角色，以此作為對愛女電影事業的支持。
新聞通稿的內容姚慕堇都想好了，就差給王秘書掛個電話。
“小玉的事，你談的怎麽樣？”見姚慕堇從病房裏出來，鍾淼立馬湊過去問：“我媽她說什麽了？是不是又要自殺？你搞不定也是自然的，她的脾氣，估計就沒人能受得了！演技又好，一天到晚要死要活……”
鍾淼的話還沒有說話，姚慕堇的手就抬了起來：“好了，你是要做唐僧嗎？我很忙，別浪費時間。王小玉是你的家事，我處理的是我的公事。電影都談好了，你媽媽暫時不飛歐洲。叫你的小玉寶貝好好伺候，像皇太後一樣把她伺候起來。”姚慕堇說著話，腳下的步子卻越跨越大，不等鍾淼再開口，她就已經消失在了長廊的盡頭。
“像伺候皇太後？”鍾淼喃喃自語，隻覺得後背發涼。
姚慕堇氣勢洶洶地走到護士前台，用她標準的笑容詢問護士。盡管在夜裏，小護士的精神還是為之一振，連打字的手指頭都哆嗦了好幾下。
“右拐，走到最裏麵，再右拐！你找得到嗎？我給你帶路，我有空……”
小護士的話還沒有說完，姚慕堇的身影就消失了。
李小婉和路璃在一起，盡管是很短暫的時間。但這個狀態讓姚慕堇從心到身的不愉悅，徹徹底底的不愉悅。市立醫院的內部結構像是迷宮，姚慕堇恨透了醫院。每一扇門都是相同的模樣，可是李小婉就在這樣的門裏麵，她一邊恨一邊按照小護士的指示左拐右拐。
“我是喜歡她，我喜歡她又怎麽樣？”
姚慕堇的手還沒有敲到門上，就聽見病房裏傳出了李小婉的聲音。她不由地身子一僵，竟完成不了這個敲門的動作。李小婉在說些什麽，關於喜歡，姚慕堇忍不住地猜測。
站在門外聽門裏的談話，從來不是姚慕堇的風格。然而，她仿佛身不由己一般，靜靜地立在那裏。整層樓都靜悄悄的，些微的聲音都叫人聽得清清楚楚，就像姚慕堇此時的心跳。
“你為什麽要喜歡她？”路璃的聲音響起，滿是疲憊。
房間裏，李小婉站著，路璃坐在病床邊。兩個人相互麵對，在路璃問出這話時，李小婉緊緊皺起了眉。但路璃卻不依不饒地繼續說道：“你隻是在騙我罷了，你不會喜歡她的。我了解你，小婉。”
“你了解我？連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你怎麽會了解我。”李小婉說的很冷，笑得更冷。她不知道這笑容是在諷刺自己，還是在諷刺路璃。關於了解，如此深奧的話題，路璃為什麽要說起。與其相互尷尬，不如就這麽靜靜地麵對算了。
“對，也許我根本不了解。”路璃頹然地笑了，蒼白的臉上浮現起空洞的表情：“如果我更了解一些，我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小婉，我隻再問你一次，你認真回答我好不好？”路璃仰頭，仿佛祈求般執著地注視著李小婉，慢慢地說：“你愛上她了嗎？小婉，你愛上姚慕堇了嗎？”
李小婉沒有說話。
門外的姚慕堇整顆心都好似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愛這樣的感覺，好似等待審判。她不懂從什麽時候開始，在與李小婉的這場莫名的關係裏，她竟變成了被審判的一方。從來，都是她選擇審判旁人。
原來，被審判是如此緊張的事情。
姚慕堇勾起了嘴角，笑出了無限自嘲。
“為什麽你總是要反過來問我？”李小婉隔了半晌，輕輕地說：“這問題不是早就應該是我問你的嗎？你是不是愛上單蔚然了，是不是愛上你的夢想了，是不是從來都不曾真的愛過我？可是，路璃，我現在什麽都不想問你了。你也不要來問我，好不好？無論從前怎麽樣，我們都隻有從前而已。或許，我們連從前也沒有過。”她說的十分平靜，而其中波瀾唯有她自己明白。路璃始終是個寂寞的存在，李小婉忽然意識到。她看路璃，看路璃有雙貓眼般漂亮的眸子，像是琥珀。
也許正是這樣漂亮的眼眸，叫李小婉陷入了深深的迷惑裏。
“我這麽可恨。”路璃低下頭去，看地上一抹屬於李小婉的影子。
李小婉找不到更合適的說辭。她恨自己，但她不恨路璃。但到了這個時候，她似乎也不那麽恨自己了。姚慕堇說過，女人應該對自己好一點。李小婉不知道為什麽想到了這句話，想到了姚慕堇那個瘋女人。
倘若姚慕堇在場，一定會說出更多瘋話來。
門外的姚慕堇卻是沉默的。她想要推門進去，又希望李小婉正麵地回答路璃的問題。當然，即便是姚慕堇，也擔心李小婉的答案不是她所想要的那個。百轉千回，最是恰到好處地形容了此時姚慕堇的心情。
“其實，蔚然一直喜歡姚慕堇。”路璃突然開口說，說完兀自笑了：“在認識我之前，或者在已經和我交往之後？我不記得了，我隻記得她是喜歡姚慕堇的。隻不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罷了。她到底是不是你的有情人，我不管。我希望你能幸福。”最後的話路璃說得很凝重，像是許給李小婉的某種承諾，是堅定的，永遠不變的。
李小婉麵上不覺冷了冷，她自然聯想到了鍾淼說的“緋聞”。關於姚慕堇，她所知的那麽少。要說了解，如果她對路璃都不算是了解，那麽對姚慕堇就幾乎是陌生。姚慕堇到底有多少段“落花有意”，李小婉捏起了指尖，心思仿佛有了重量。
咚咚咚——
姚慕堇在門外禮貌地敲了三下門，然後不等裏頭的人回應，就擰開了門把。她出現的極為突然，至少對李小婉來說，是突然的。
“你怎麽……”李小婉驚慌地問。她沉重的心思猛然就找到了歸屬，而這樣劇烈的變化讓她不得不生出驚詫。不等姚慕堇說話，李小婉就顧自往後退了一步，生怕姚慕堇要做出什麽不妥的舉動。
在路璃麵前，李小婉一向保持著最莊重的尊嚴。
“不歡迎我嗎？”姚慕堇朝李小婉笑，扭頭看著路璃說：“你身體還好吧？不舒服就多住幾天院，公司可以報銷費用。”
路璃微微一滯，倒不曉得要用什麽表情來回應姚慕堇的慰問了。
“試鏡的事情我會通知安排你痊愈之後，工作上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姚慕堇卻不在意路璃的反應，繼續說道：“雖然我們有很多地方不太和睦，不過，這都不影響我在工作上的處理。在合約存續期間，你依然是廣茂的財產。”
姚慕堇從從容容的，從她運籌帷幄的態度中看不出半點在門外的猶豫。
“很晚了，讓路璃好好休息吧！”李小婉對姚慕堇說。
“嗯，我送你回去。”姚慕堇邊說邊伸手拖住了李小婉的腕子，旁若無人地說囑咐：“記得給我選件舒服的睡衣，還是老規矩，別忘了。”她拉著李小婉，所有的不安就全部安定了。盡管路璃就在咫尺，但對於姚慕堇來說，誰也不能阻礙她拉住李小婉。除非是李小婉自己。
李小婉白了姚慕堇一眼，嘴上卻什麽也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