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百裏屠蘇找到了一處安靜之地坐了下來，隨意拾了片樹葉，以樹葉為響，吹奏了一遍夢中所聽過的那首曲子。
一曲過後，雖然心中憤懣略為平靜下來，那股盤桓的孤獨寂寞卻總也揮之不去。
“……在夢裏，太子長琴便是演奏得這個曲調。那隻虺好像是他唯一的朋友，就像我的朋友隻有阿翔……”
阿翔在旁邊擔心的叫了一聲，他稍稍搖了搖頭“無妨，我滿身煞氣，本就不為人喜,倒也怨不得別人。”
“……啊！”
“誰？！”
“被阿翔發現啦~”桃花由隱藏的樹枝後麵走出來，吐了吐舌頭。
粉衫少女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走到他的麵前。
仿佛隻要有她存在，一切的黑暗與陰霾都會退散開來。
“……”
想起來剛才在大家的麵前對天墉城弟子指責，桃花的小小舉動，使得他不僅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
桃花走了過去，挨著百裏屠蘇坐了下來。
“我無事，一會兒就回去。”大概知道她來到這裏的原因，百裏屠蘇對她說道。
桃花沒有接話，而是又挨近了一點，接下來做了一件讓百裏屠蘇大吃一驚的事情。
毫無預兆地——靠到了百裏屠蘇的腿上。
“……桃花？！”
這雖然不是第一次，他們兩人身體上的親密接觸，卻是第一次，在兩人都在清醒的狀態下，如此親密的靠近對方。
少女軟軟的身體，帶有點點暖度，讓百裏屠蘇不知所措，不知道是應該讓她繼續靠著，還是應該把她扶起來。
“辮子哥哥……”
桃花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動作使得百裏屠蘇的腿部僵硬了起來。但是她卻並沒有解釋什麽，而是把手比抬起來放到自己的臉上，擋住了自己的眼睛，再一次輕輕發聲。
“辮子哥哥，你……害怕我嗎？”
百裏屠蘇愣住了，對於桃花無厘頭的一句話感吃驚。
也沒有等百裏屠蘇回答，桃花繼續開口。
“辮子哥哥，今天……我吃東西的時候，發現了一件事。”
手臂擋住了她的眼睛，也模糊掉了她的表情，總是上彎的嘴角在這一刻抹平，這樣的桃花，和平常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百裏屠蘇嚅動一下嘴唇，還是順著桃花的意思問了下去“什麽？”
“我感覺不到饑餓，似乎……也感覺不到飽腹……辮子哥哥，我好像，不是人類呢~”
桃花語氣平靜，似乎自己講出來的隻是再普通不過了的一句話。
“……？！”
“當然不光是這樣……雖然我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可是有些東西會突然浮在腦海之中，我怎麽想，都不覺得那些是作為人類而會的東西……我不知道我的過往，說不定，說不定我是一個很壞很壞的家夥，是和辮子哥哥、和大家都不同的……”
——怪物，這樣，你會害怕我嗎？會……討厭我嗎？
桃花並沒有說謊。
她說出的正是今天在聽到金花係統的回答之後，沉默著，所思考的事情。
雖然金花係統總是會砸她的耳邊強調她是什麽“劍靈”。 但實際上，她對於所謂的“劍靈”的理解，也就是按字麵上的那樣，大概是“劍的靈魂”這樣的意思。
那原本的自己呢？
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是什麽人？為什麽選擇的人會是她？
雖然也算不上是一點東西都不記得了，可是在她腦海之中所閃現過得畫麵總是帶了一些說不清的違和感。
雖然不曾害怕，卻有著層層迷茫與疑惑。
“我知道……”百裏屠蘇的回答的語調平穩。
桃花把手拿下來，睜著大眼睛一動不動的與他對視。
“雖然不知道桃花你身份如何，不過……能夠化解我體內煞氣，你的心法定然不凡，也早就猜想到你或許不似凡人。 ”
與其說是失憶，桃花的表現卻是對這個世界的全然陌生，她的身上有著太多矛盾而不合理的地方。
“不管你是什麽……我也知道你絕不會是什麽邪惡之人。”百裏屠蘇非常認真的看著桃花“沒關係，別怕，我……會幫你找到記憶。”
想要安慰她，卻不善言辭，最終隻能說出這樣的話。
“……”
桃花沒有出聲，坐了起來，低下了頭，雙手抬起來抱住自己的肩膀，嬌小的身體微微發抖，看起來楚楚可憐。
“桃花？”
“噗……！！”實在忍不住，桃花抬起頭來，暴露出狡黠的笑容“我就知道辮子哥哥你會這麽說~”
“……！！”
桃花眉眼彎彎，帶著雙眼中盛滿星辰，“辮子哥哥總是這樣，想著別人的事情多過自己，因為怕連累別人就想避開。雖然剛才那些人說的事情，我沒有聽懂，不過，就像辮子哥哥相信桃花一樣，我也相信辮子哥哥哦。”
少女調皮的眨了眨眼睛，“你已經答應桃花了，不怕桃花連累你，所以我也不怕被辮子哥哥連累，而且……”她瞬間又做了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辮子哥哥是我醒過來第一個對我這麽好的人了，如果辮子哥哥丟下我的話，桃花對這裏一點都不熟悉，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其實他很清楚，與他滿身煞氣，不為人喜不同。桃花天真可愛，活潑善良，世間又會有多少人忍心丟下她不管呢？
可是少女語氣中小小的委屈含著滿滿的依賴，都在告訴他，在她心中，他與別人是不同的，他受到眼前這個小姑娘全身心的依賴與信任。
被人強烈的需要著的感覺……
不由得慶幸，最開始遇見她的人——是他。
她總是那麽有辦法，使自己內心深處那燃燒著的、痛苦而又瘋狂的地獄業火，得到平息與安慰。
“……不會丟下你。”百裏屠蘇以非常認真的表情向桃花承諾。
“嗯~”目的達到，桃花實在是太開心了，忍不住撲過去抱住他“就知道辮子哥哥你最好了！”
“……桃、桃花。”
“最喜歡你了~”
“……！！”
桃花妹子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撒嬌的話語會給古人帶來多大的衝擊，也完全沒有照顧到百裏少俠那純情的少男心能夠接受多大的刺激。
如果能夠現代一點的話，百裏屠大概會用坐過山車來形容今天的心境。
就算知道桃花說出的這句話中，並不是表達男女之情的含義，可是這句話還是讓百裏屠蘇氣息不穩，心緒激烈的起伏，臉頰發燙，嘴唇發幹，像是身體都不屬於自己了一般。
她也總是有辦法，使得他不像自己。
可是……不想推開。
就算知道這也許是不切實際的溫暖，卻也絕不想推開這溫柔的暖意。
想要擁抱她……是不是可以將這光亮，拉近離我更近的地方？是不是可以……
“咳……！！”
每每溫情時刻，總是會有那麽一些不合時宜的咳嗽聲。
百裏屠蘇立刻將悄悄抬起來的手收了回去，麵無表情的與桃花一起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抱歉，在下並非有意，隻是有些擔心百裏少俠……”天色雖暗，可是青年明黃的衣裳很是明顯，他微微作了個揖，抬起頭來，對著他們笑了笑“不過現下看來，在下的擔心是多餘的了，不知可有……打擾二位？”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聲音帶了些許笑意。
（如果說有你會走嗎？-_-#）
“……”
桃花先站了起來，看起來毫無影響“嗯，已經沒事了哦，黃子公子~”
“……”
紅果果的，這就是現世報。
歐陽少恭的嘴角微不可見的抽了抽，最後還是有些沒忍住“為何……每次桃花稱呼在下的時候，總是會帶一個‘黃’字呢？”
桃花愣了愣，才發現自己又叫錯別人的名字了， “對不起哦，我老是記不住你的名字……”隨即歪頭認真的想了想，才回答他的問題“我想大概是因為你的衣服顏色吧，很好記呢~” 桃花點點頭，然後以一臉天真無邪的表情給出沉重一擊“嗯，一定是這樣，因為都沒看到過其他公子穿這種顏色，所以本來還覺得這隻是女孩子會喜歡的呢，所以就不自覺的對你這件衣服印象深刻了吧……”
“……”
“……”
都告訴你自作孽不可活了╮(╯_╰)╭。
其實歐陽少恭真的很冤枉，要知道桃花實際上根本就沒見過多少人，因為記不住人名的原因，就更不太注意人們穿的衣服了……而所謂的“太過鮮豔”，則是以一身黑到底的百裏少俠作為參考，至於顏色同樣也很鮮豔的方蘭生小公子——不好意思，因為桃花對他不滿，就自動把他遺忘在角落了╮(╯▽╰)╭
“不過你穿起來很好看哦！”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桃花連忙又加上了一句。
“多謝……謬讚。”
被妹子難為了的歐陽老板決心要找回場子，於是將目標鎖定為在旁無辜看戲的百裏少俠。
“果然是淑女才情，溫柔之至。”
“……”
成功的看到黑衣少年的身體僵硬住，歐陽少恭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咦，什麽？”桃花姑娘不明所以。
“嗬嗬……沒什麽，我是想說還有不久，天就要亮了，桃花與百裏少俠要不要回去在休息一下？”
聽他這麽一說，桃花這才瞬間覺得忘記的瞌睡蟲又湧了回來，又怨念了一下那些打擾她睡眠的那群家夥，稍稍揉揉眼睛，想到百裏屠蘇為她搭建的蓬蓬鬆鬆的幹草小窩，點了點頭，有些迫不及待的“要！辮子哥哥，我們快回去吧，我還好困呢~”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回去吧。”
百裏屠蘇點點頭。
三個人一起走回了原地，桃花無視掉某個方向不時投來的目光，躺回溫暖的小窩，立刻就睡著了。
一夜好眠。
卻不知會有幾人今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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