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一章 幻夢江湖 . 驚天變
<配樂：焚天變（古劍原聲.純音樂）>
最懂你的……是我……最疼你的……也是我……讓我用生命……最後再成全你一次……（檮杌）
結界之內。
檮杌渾然不顧刺入心口的隕石雪花簪，隻是舒展修長的手臂，以一手緊緊握住了無情雪的咽喉。
一身黑衣，眸中黑色焰火熊熊燃燒，滿麵嗜血之意的無情雪，隻得丟開隕石雪花簪，雙手抓住檮杌握住自己的咽喉的手臂，極力掙紮，卻難奏效絲毫。
“莫要掙紮，我不會傷害你！”檮杌向著無情雪低低道。另一手指端不知何時出現一朵茜紅的若木。小心翼翼將若木簪在無情雪耳後，檮杌笑道：“與小時候一般好看……”
無情雪怔住，卻漸漸停住了掙紮。
“我布下了結界，暫時無人能聽到我們說些甚麽，他四人現在也看不到，你聽清楚我說的話，不要掙紮抗拒……我不會傷害你……”檮杌指端漸漸放鬆。
無情雪遲疑著，終於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很吃驚是麽？”檮杌微笑道：“你從沒有懷疑過麽？無情穀沒有若木，你簪在發間的若木從何而來呢？”
“是我！是我放在你門口，卜羽隻是將它簪在你發上。”檮杌微笑著道，似乎回憶起什麽美好的事：“自商羊、飛廉帶你回來，我時常趴在天頂往下看，看見你自繈褓嬰孩一日日長起來……小姑娘善良美好……真性情……實在可愛……我與飛廉、商羊、卜羽一般，一日日看著你長起來……我與他們一般……視你如妹……我算是第四個哥哥罷……不是溫柔以待的商羊……不是陪伴最多的卜羽……也不是為你苦心籌謀的飛廉……最懂你的那一個……是我……”
“我知道……你最愛的不是淡紫色……也不是冰藍色……更不是白色……你最愛的就是茜紅……世人眼中惡俗無比的茜紅……你不愛劍術、法術、卜算、雜學……你愛胭脂水粉……你想要傻傻的簡單生活……”
無情雪驚愕的看著眼前微笑的檮杌，眸中熊熊燃燒的黑色火焰漸漸熄滅。
“最懂你的，不是無情穀那幫人，也不是天墉城那幫人，更不是你心裏摯愛的那個人，”檮杌伸手溫柔地抹去無情雪臉頰上不知何時悄悄滑落的淚痕，柔聲道：“是我！最懂你的，是我！最疼你的，也是我！”
“沒有人比我更疼你！”心口的衣衫漸漸被鮮血染紅，檮杌臉色漸漸發白，仍是微笑著道：“我布下的結界支撐不了多久……你認真聽我說……”
“別恨哥哥……當日天墉城一戰……我不過是一直都在竭力配合你……我知道你要做甚麽……你要勾搭百裏屠蘇那個臭小子麽……”
檮杌嗬嗬笑起來，斷斷續續道：“你看哥哥配合的是不是很好……就隻給你留那麽一口氣……我知道……商羊一定會用元神冰陣救你……你一定死不了……可是對百裏屠蘇來說……舍命相救……任他心如玄鐵……也逃不出你的柔情陷阱……果然……百裏屠蘇嗬……就那麽成了我的妹夫……岩洞的無相芷草……還是哥哥我費盡心思尋來的……那小子居然還以為是自己把持不住……對你用強……我在地底知曉……真是笑到打滾……可是丫頭你真狠啊……居然用血劍射瞎我一隻眼睛……瞎就瞎罷……更逼真……多麽完美的配合啊……誰也想不到……誰也看不破……你我居然一條心……”
檮杌突的劇烈咳嗽起來。
“你……如何了……”無情雪輕聲問道，聲音裏有著難掩的擔憂。
檮杌閉上眼睛搖搖頭，停下來喘息片刻方道：“我知道……鍾鼓大人……給你機會……讓你以鸞來琴靈的身份走出寒冰洞……他性情總是那般乖戾……難以捉摸……不要管他……完成自己的職責……就走出寒冰洞……重生罷……這一世太累……放下心中所有負累……重新開始……說不定……能遇上個更好的臭小子……”
無情雪輕輕搖了搖頭，默默無語。
檮杌怔怔看著無情雪許久，方搖頭歎道：“實在驕傲非常！然而……小女子……令人衷心敬佩！”
“……明知是我設計……要取你性命……因何還要前來……”
“……你還需要最後的勝利……你還需要完成自己的職責和使命……”檮杌臉已蒼白得毫無血色，似乎越來越衰弱，虛虛握住無情雪咽喉的手已不住輕輕顫抖，隨時便會倒下，卻仍是微笑著道：“所以……最後一步……哥哥用命……最後再成全你一次……”
無情雪的淚終於如決堤洪水一般流淌下來。
檮杌握住無情雪咽喉的手，輕柔的撫上無情雪蒼白的麵頰，想要抹去那綿綿不絕的淚痕，卻始終抹不斷。
“別哭……看你流淚……哥哥會傷心啊……”檮杌虛弱地微笑著，卻有著滿麵的驕傲和得意：“看著你一步步走來......機關算盡……借力打力……給了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狠狠一個教訓……真是痛快啊…………””
檮杌眼睛漸漸合攏，聲音越來越低弱：“妹子……哥哥心裏痛快啊……可是……哥哥累啦……無盡歲月的孤單寂寥……永無盡頭的黑暗酷寒……哥哥再不能陪著你啦……”
無情雪咬緊嘴唇，滿麵淚痕。
“哥哥我……累啦……真要歇著啦……”檮杌闔著眼睛，聲音漸漸低微。
無情雪淚如決堤洪水，再也壓抑不住哭泣之聲。
檮杌卻突地睜大眼睛，掙紮著向著百裏屠蘇的方向看了一眼，轉頭看著無情雪，沉聲道：“妹子……我時間不多了……別說話……聽我說……答應哥哥一件事……殺了百裏屠蘇！”
無情雪驚愕的瞪大眼睛，怔怔看著檮杌，隻有淚還在不斷自眼中滾落。
“百裏屠蘇……他對你……動了殺機……相信我……我能看透人心……且……我是惡獸……人心邪惡的念頭……我感受得到……百裏屠蘇對你動了殺機……即便不忍真的殺死你……自然他也殺不死你……但他勢必會傷害你……這種傷害定是你承受不住的……答應哥哥……”檮杌眼神卻漸漸有些渙散，卻拚盡全力吼道：“殺了他！殺了百裏屠蘇！”
無情雪回頭看了一眼百裏屠蘇，仍是固執地輕輕搖了搖頭。
百裏屠蘇看向二人的方向，一眼不眨，似乎真的聽到甚麽看到甚麽；但隻是緊緊盯著這個方向，目光卻似乎沒有焦點，又似乎甚麽也聽不到甚麽也看不到。”
“傻丫頭！”檮杌悲憫地看著眼前單薄卻滿麵堅強的小女子，苦笑一聲：“跟著他…...快活過幾日……總是讓你傷心流淚……逼迫你走上成魔死路……心裏還裝著別的女人……沒有一日全心相待……”
無情雪垂下頭，緊咬下唇
“罷了……罷了……你喜歡……就好……”檮杌握住無情雪一隻手按在隕石雪花簪上，微笑著道：“下不去手殺他……總可以送哥哥……最後一程罷……”
“不……不……”無情雪流著淚搖頭，滿目哀求地看著檮杌。
“哥哥……最後再成全你一次罷……”檮杌微笑著，握著無情雪的手突地狠狠向下一按，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量，銳利的隕石雪花簪瞬間直沒入心口：“……別哭……喚我一聲……‘哥哥’罷……你還沒有喚過我……‘哥哥’……”
檮杌的身軀軟綿綿地癱倒下去，直直墜入東海之中，漆黑如墨的海水瞬間將他吞沒，消失的無影無蹤。
“哥哥！”無情雪似乎突地發了狂，仰麵發出淒厲的呼聲，渾身噴湧出濃墨般的魔瘴，黑色的焰火包繞著無情雪熊熊燃燒。
漆黑的海麵也似乎發了狂，遮天蔽日的巨浪一浪高過一浪，浪濤之聲，震耳欲聾，似乎甚麽在深海之底歇斯底裏地咆哮、嘶吼，掩蓋了無情雪淒厲悲愴的哭喊之聲。
淚一粒一粒，跌進漆黑的海水中，無影無蹤，右掌中緊握的隕石雪花簪上，鮮血一滴一滴落進漆黑的海水中，亦是……無影無蹤。
幽藍的光芒在漆黑如暗夜的海麵上一閃，隕石雪花簪無影無蹤，纖弱悲戚的女子，無影無蹤。
海麵上風止浪歇，碧藍的海水微波蕩漾，海天一色，淡金色的陽光灑滿大地。
百裏屠蘇望著平靜的海麵，眼神空洞，似乎失去了魂魄。
在他的背後，風晴雪和芙蕖，輕輕呼出一口氣，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