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六月飛雪 . 幽穀狼戰
魔域……是該付出代價的時候了!而你……也是時候……站在巔峰了!(尚辛)
天墉城,陰陽洞。
一襲淡紫色紗製長裙的女子,柔柔的匍匐的石階之上,頭枕著一隻手臂,雙目緊閉,似乎正在熟睡,蒼白的麵孔,如雪,沒有半分血色,唇色亦然。
突地,雙目毫無預警地睜開,一對冰藍色的眸子射出攝人魂魄的詭異冷光。淡紫色的身影已如輕煙般的竄起,伸手自旁的屏風上扯下一團墨黑的事物,隨著身軀輕旋,濃黑如墨的事物不知如何緊緊裹在女子身上,竟是一套極簡的衣裙。
女子朝著洞外走去,身後,一團淡紫色的紗衣如蛻下的繭,靜靜留在原地。兩柄紫紅色纖薄的短劍一閃,如兩道極細的光,瞬間消失在肘間,女子邊走邊罩上一件寬大的黑色鬥篷。背後綠芒閃動,已是身在半幕封印之外,女子伸手將大大的黑色的風帽戴起,遮住大半張臉孔,熒藍色的星盤爆出耀目的光芒,卻終究不能阻擋她半分半毫。
洞外正是星辰漫天。月色中,黑衣女子如同一道暗夜幽魂,向著天墉城來時崖頭走去,身影越走越淡,未至崖頭,已如一縷輕煙一縷薄霧,如被夜風吹散,轉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遠處,尚辛遠遠站在牌坊石柱的陰影中,看著黑衣女子消失不見,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笑意:“終於肯出來了麽?那便一戰吧!魔域犯我天墉城,殺我葳蕤,是該付出代價的時候了!而你……也是時候……站在巔峰了!”言罷,轉身向著陵越的天燁閣而去。
今夜,天燁閣燈火通明。
背上兩道劍傷,火燒火灼的痛,而右臂那一劍,深的露出森森白骨,已經痛到麻木。痛,無所謂,玉泱冷冷而笑,隻是握著少微的手,似乎漸漸使不出力。玉泱用力緊了緊握著“少微”的右掌,掌心濕滑的感覺讓他感到無比的不適應。那不是汗,是血,匆忙之間胡亂的捆綁並不能完全止血,右臂傷口不斷湧出的鮮血浸透衣袖,流滿手掌。
“師叔……時常這樣受傷……渾身血跡……痛的緊吧!”玉泱腦中卻想到,心中不由抽痛:“師叔……若今日……我不能回還……將來誰代你執劍?若我……不能回還……你……莫要傷心才好……”
“斡兒!”對麵數丈高的岩頂上,那中年男子看著玉泱冷笑不已:“狼群圍困,這小子今日是無論如何逃不掉的!你若要出氣,多多地削他幾劍便是!隻是千萬別把他弄死了!總要留他一口氣!有這小子在,慧蝕、焚寂,他們必將乖乖雙手奉上!隻要我們願意,連慧蝕禦劍之人,也會乖乖束手就戮!到時候,我父子親禦焚寂慧蝕,不止魔域,便是三界,亦有我父子一分天下!再無人敢睥睨!”
獨臂青年,站在玉泱麵前數丈開外,嘴角勾起冷酷的笑意:“父王放心!當年百裏屠蘇斷我一臂,今日我定要慢慢、慢慢的將這小子的皮肉削下來!這小子和百裏屠蘇長得真像!每削他一劍就如削百裏屠蘇一劍一般痛快!最後再將他的雙臂斬下,送去給百裏屠蘇作厚禮!”
獨臂青年和岩頂上的中年男子齊齊仰天大笑,笑得暢快、肆意無比。
“原來如此!竟是要以我為質,要挾師叔及……那位師叔!”玉泱反倒鬆了口氣,嘴角亦是冷冷勾起一道殘酷的笑意:“可惜!”
那獨臂青年突地躍起,左手執著漆黑的利劍,向著玉泱直撲上來。
“不過仗著狼多勢眾罷了!”玉泱冷笑道:“劍!你差的太遠!”不顧右臂傷痛,舉劍迎擊。
少微雖鋒利異常,輕巧無雙,可惜劍身不過尺半,一寸短一分險,纏鬥之間,玉泱漸漸有幾分焦躁。初學劍術,玉泱年幼,且跟隨依依所學,劍路偏走陰柔路數,劍意纏綿,故而陵越帶他到展劍台之上,一眼便相中依依昔年所佩短劍少微。後來漸漸大了,且師從陵越,走的是沉穩劍路,劍意剛柔並濟,再不主攻貼身纏鬥,短劍其實並不合用,隻是知道少微乃是依依昔年佩劍,便越發舍不得更換,直至今日,方覺實在吃力,不能盡力施展,倒教那獨臂青年占了不少便宜。
玉泱心中暗暗焦急,卻又一想:“那人也道,我今日是無論如何走不脫了,既然今日必是一死,何不隨心戰個痛快,將師叔昔年所授,實戰一番,便是死也無憾!若能僥幸將這大魔頭殺傷,即便不能回返,師叔得知……也有幾分欣慰罷。”思及此處,玉泱心下反而安定,掌中之劍越發堅決,將依依所授、陵越所教悉數施展起來,又兼自己的參悟,漸漸占了上風。
“刺啦”一聲,竟將那獨臂青年衣袖劃開,劍尖滴滴答答滴下血來。玉泱見之,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小雜種!”那獨臂青年怒喝一聲,咬牙道:“百裏屠蘇斷我一臂!你也想斷我一臂麽?我……殺了你!”現出拚命之態,向著玉泱瘋狂撲擊上來。
玉泱忙凝神戒備。一道黑色的濃霧鏈鎖突地捆縛住那獨臂青年,將他淩空卷回,落於岩頂中年男子之側。卻是那中年男子以法術將獨臂青年阻止。
“我狼妖王之子,怎的如此不成器!你焦躁甚麽?你瞧瞧那小子,困在死局之中,尚能沉得住氣!”那中年男子怒道:“他今日必不能脫身!且教狼娃子們車輪戰他幾個回合,任是鋼筋鐵打,也支撐不了多久!待他力竭,你要打要砍,豈不隨你?做甚麽動輒拚命!蠢不可及!”
獨臂青年,狼妖王之子,聞言,尷尷尬尬在一旁,諾諾的應了。卻將小指置於唇邊,一聲呼哨。將玉泱團團圍困在中央的狼群,開始蠢蠢欲動,竟似在排兵布陣,慢慢向玉泱靠近,便要發動攻擊!
狼妖王和獨臂青年立於岩頂,冷酷的笑著、看著,似乎下一刻,玉泱便會被狼群撕咬得遍體鱗傷,匍匐在腳下苦苦求饒。
玉泱早年聞聽尚蘊講過雪原上狼群圍捕獵物的見聞,隻道他吹牛,並未往心裏去,哪料今日得見,狼群果如尚蘊所說,極其凶狠難纏。眼見狼群又欲群起攻之,心知今日難有善果,已抱了必死之心,惟願能多多擊殺惡狼,或者能殺傷狼妖王及其子最好。
一聲尖銳的呼哨,數隻惡狼突地自狼群中躍起,直撲向玉泱,竟是從四麵合攻。玉泱忙提起一口氣,突地拔地而起,躲過四狼撲擊,掌中少微卻已已貫通靈力,脫掌而出,向著四狼飛馳而去,一個回旋瞬間擊穿四狼心髒,返回玉泱掌中。玉泱緊握著少微,劍尖溫熱的狼血滴滴落於地上,立於四狼屍體中央,玉泱傲然的看著岩頂狼妖王父子!
四狼的屍體和血腥,卻刺激了狼群的神經,狼群開始不斷的對月嚎叫,利爪在地上的摩擦發出令人戰栗的聲響。
又是一聲呼哨,狼群中又有兩倍於適才的惡狼自不同方向躍起,撲將過來。玉泱再次躍起,剛剛越過狼的脊背,卻迎麵撲來一隻惡狼,血盆大口已到麵前,背後及左右亦有腥風襲到!原來這一次攻擊,最初撲上來的隻是墊腳石而已,卻又有幾隻,踏著前狼的脊背高高躍起。前後左右皆有惡狼撲到,玉泱已無處借力,再難躍起閃避。心念一動,玉泱身形急速倒退以後背撞上後狼,那狼爪瞬間搭上玉泱右肩,直抓進皮肉之中,玉泱痛得倒吸一口冷氣,電光火石間,卻探手抓住後狼狼爪,向前便是一掄,後狼被掄了個半圓,後背正重重砸在前狼頭頂及後背,直沉下去。這一砸力量甚大,二狼齊齊落下卻又砸在下方幾狼頭頂,個個被砸的腦漿崩裂,脊背折斷,死在當場。頭頂上左右數隻收勢不及,直直撞在一起,跌落下來,被玉泱一劍一個,殺個死透。
狼妖王遠遠望見,臉色十分難看,心中卻暗暗讚服:“小小年紀,竟能如此沉穩果敢、心思靈動!實在勝過我兒太多……若是我的孩兒或者弟子該有多好……可惜……卻饒你不得!”
群狼卻已將玉泱團團圍住,此起彼伏,撲擊上來。玉泱分毫不敢分神,極力搏殺,不過片刻,一身紫藍色勁裝已被鮮血浸透,現出詭異的紫紅色,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血,還是狼血,鋒利的少微,劍身之上已微微卷刃。
狼群暫且退後,圍著玉泱不斷走動,似在找尋破綻。玉泱站在中央,凝神戒備,四下裏狼屍遍地,堆積如山,狼血染紅地麵,匯聚如溪流,蜿蜒遠去。
玉泱額上汗水將發絲緊緊貼在額角、頰上,嘴唇卻已幹裂。玉泱舔了舔滲出血絲的嘴唇,淡淡泛起一絲苦笑在嘴角:“師叔……我支撐不了多久了……下一輪進攻……也許便會落敗……我可有給你丟臉麽?就此死去……我也絕不會變成狼妖王要挾你和……那位師叔的人質……我會是你的驕傲麽?”
狼妖王血紅的眼珠子瞪著玉泱,慢慢對月仰頭,一聲高亢的狼嚎衝天而起。
如潮水般圍困住玉泱的狼群中,突地直立起幾隻身形壯碩的頭狼,向著玉泱步步走近,所過之處,狼群紛紛俯首避讓!漸漸近了,卻是幾隻半人狼妖!
“原來竟是數個狼群,由狼妖王驅使,合在一處……當真不一般!”玉泱心中暗暗驚歎,麵上卻不露分毫,掌中的劍慢慢自身畔舉起,橫在身側,劍身映在月光下,發出冷冷的幽光。
那些半人頭狼,瞪著血紅的雙目,惡狠狠盯著玉泱,毫不掩飾要將玉泱刹那間便撕個粉碎的嗜血之意,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向著玉泱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