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六月飛雪 . 不解花語
六月雪……終於現世了……思念、愛戀……雙色正枝花卉……原來竟是如此……令人傷感……(烏衡)
“雲潭,與娘說實話,你此次天墉城一行,究竟遇到、看到、聽到甚麽?”恒姨端著一杯花茶,輕吹著麵上的菊花瓣問道。
孟雲潭隻是搖了搖頭。
“我的孩兒我清楚,你今日看似如常,與雲溪對話間,多有試探,因何如此?”恒姨蹙眉問道。
“娘,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聽到甚麽、看到甚麽。”孟雲潭歎氣道:“心中頗多疑慮,又不便詢問。”
恒姨低頭想了一會兒,低低問道:“可是在天墉城見到了甚麽特別之人?”
孟雲潭點頭道:“我誤入天墉城後山禁地,見到一男一女,十七八歲年紀,宛若兄妹一般,形狀親昵,似是情侶。”
“天墉城對男女情愛之事並無禁令,情侶亦無不妥。你因何疑慮?”
“遠遠聽得隻言片語……”孟雲潭困惑的搖搖頭:“又不似情侶……我聽那少年喚那少女……師叔……”
“修仙之地,有半仙之人不足為奇,不能以形貌論長幼、輩分,這也無甚奇怪。”恒姨沉吟片刻,突地抬頭看定孟雲潭,驚異問道:“依你看來,難道竟是師徒禁斷之戀?這卻不妙的緊,恐又成悲劇,難免慘淡收場。”
“卻又不像,雖說親昵,倒更似母子一般。”孟雲潭卻歎氣,又搖頭道:“這已是奇了,卻又有更古怪的……我聽那少年說甚麽‘師父是不願中皇幽穀來人見到我,怕那位師叔知道你我之事,怕那位師叔知道我的存在’等語。”
“哦?不欲人知曉他二人之事,不欲人知曉那少年的存在?又不欲你見到那少年……果然古怪……”恒姨聞言亦是滿麵狐疑。
“最奇怪的是,那少年形容居然有七分與哥相似!”
恒姨聞言驚得自椅上直直站起來:“甚麽?形容居然有七分相似!”
孟雲潭點頭道:“至少七分!我乍一見到,仿佛當年環春坪初見我哥一般!”
恒姨將茶盞置於桌上,在地上走來走去,沉吟不語。
“那少女卻道:‘他不容易……我也不舍得他為難……或者牽念太多……’。我總覺得他們口中的‘他’‘那位師叔’就是哥!”孟雲潭蹙眉道。
“那少女是何形容?”恒姨突地轉身看定孟雲潭,嚴肅問道。
“這也是古怪,我看得清那少年,卻看不清那少女模樣,隻是隱隱覺得衰弱無比,整個人蒼白得嚇人!幾無人氣!似乎……似乎……有些不妥……”
恒姨蹙著眉,掐指算來,足足半個時辰。
孟雲潭不敢插話打擾,隻在旁靜靜看著候著。
恒姨麵上突地現出悲戚之色,把孟雲潭嚇了一跳。
卻聽恒姨悲聲自語道:“……終於現世了……六月雪……”
“六月雪?……怎麽母親也知道六月雪?我這一路回來時並沒有施展法術,一路慢慢走來,聽到很多六月雪的事情,不知與天墉城後山少年男女又有何關聯?”孟雲潭瞪大眼,詫異問道。
恒姨吃驚不小:“六月雪?江湖上亦有六月雪?細細說與我聽!”
“回來一路上,聽聞近二十年來,江湖上出了個劍俠,出現之時每每乘風踏雪,那雪卻是六月雪花瓣,故而江湖人將其喚作‘六月雪’,亦正亦邪,十分了得。據說是個彈琴的女子,禦使一對喚作‘冰魄’的纖薄紫紅色短劍,劍術十分高妙,襄助道友,斬妖除魔,頗有俠名,隻是手段狠辣殘酷,令人膽寒。”
“近二十年……豈非恰是雲溪離開天墉城的時候?”恒姨蹙眉道。
“正是在那之後不久。”孟雲潭歎道:“那六月雪,傳說極為不祥!我曾聽聞目擊戰況之人說起,六月雪應戰,一味血腥屠戮,收割性命,手下從不留活口!男女老少、美醜善惡、一概殺戮殆盡……便是繈褓之中的嬰孩也不放過。”
“既是斬妖除魔,卻又因何成魔之相畢現?又如何這般放縱殺戮?”恒姨越見凝重,眉頭擰作一團。
“更可怕的是,六月雪禦使那對短劍吸食鮮血、魂魄。歸途中,我在華山腳下,偶遇終南山伯瑜道長……我未有多言,他隻知我是環春坪司植......伯瑜道長慨歎,六月雪如此不斷以鮮血喂食雙劍,必將不斷增強雙劍嗜血殺戮之意。而亡於劍下之人……魂魄盡為雙劍禁錮……永生不滅……卻永無超生輪回之機……日漸增強的魂魄怨念……必將日漸成就雙劍極致殺戮之力……最終……反控禦劍之人心智……必成毀天滅地的禍事……”孟雲潭說到此處不由打個寒顫。
“天墉城……不知六月雪此人此事麽?作何應對?”恒姨緊蹙眉頭,麵色憂慮已極。
“天墉城……隻怕不便處置此事……亦受過六月雪恩惠。一日,我偶爾聽聞兩個天墉城低級弟子私下裏提及,似乎我們來桃花村那一年,天墉城迎來魔域一戰,極其凶險,六月雪危急關頭乘風踏雪而來,挽救天墉城於覆滅之際,言下對六月雪頗為尊崇。隻是再多問,卻又不肯多說,似乎頗有顧及。此事終究被戒律長老知曉,判定造謠生事,將那兩個低級弟子逐出天墉城,又有若幹高級弟子,無故受了重罰,打了板子,直至我離開,還禁閉在藏經閣抄寫經卷。真是古怪。”孟雲潭歎氣道:“我總覺得,天墉城上下,甚至哥,都在向咱們刻意隱瞞甚麽;而天墉城又在向哥刻意隱瞞甚麽……讓人十分不安……我在想,究竟該不該告訴哥。”
“不可!萬萬不可!”恒姨看著孟雲潭,麵色無比凝重:“茲事體大,萬萬不可在雲溪麵前透漏一絲一毫!便是晴雪、便是淼淼,也不可提及一字!讓它爛在肚子裏!”
“娘!”孟雲潭見恒姨如此凝重,越發不安:“究竟何事?我……心裏好生不安!”
“你亦不必知曉太多,以防言失。”恒姨搖頭,低低言道:“天墉城向來謹小慎微,如此這般掩飾,必是決不能教雲溪知道的真相!若是泄露,恐怕眼下這平和幸福的景象便會頃刻間土崩瓦解、支離破碎。你就當做此一行甚麽也沒聽到,甚麽也沒看到,你甚麽也不知道!切記!”
“是!娘!”孟雲潭見恒姨臉上鄭重之下難掩悲傷,忍不住出言問道:“江湖上的六月雪與天墉城後山的少年男女……究竟有無關聯?”
恒姨責備地看一眼孟雲潭。
孟雲潭諾諾的低了頭。
“你去歇息吧!”恒姨疲憊的坐回扶椅中:“今日之事,天墉城之事,永遠不要再提!”
“娘!我隻問一句,哥千辛萬苦自天墉城帶來那株六月雪,日日精心以草木葉片上凝集的露水灌溉,可是因著乘風踏雪的‘六月雪’麽?”
恒姨托著額,緊閉雙目,不發一語。
孟雲潭歎息一聲道:“我知道了……我從未聞及‘六月雪’三個字,也從未進入過天墉城後山禁地!”說罷,轉身出門,背後傳來恒姨重重的歎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