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六月飛雪 . 咒誓焚傷
<配樂:荒魂(純音樂)>我越來越吃力了……若有一日……我真的控不了嗜血煞氣……可怎麽辦……如果真有那麽一天……師兄向我出劍之時……是否會有一絲絲的猶豫……(依依)
依依悠悠醒來,驚覺紫胤背向自己麵壁而坐,依然是不欲相見之意。封鑒卻立在一旁,麵色陰沉難看。
卻聽封鑒冷冷道:“霜,教我問你:‘這一次,你又與天庭、又與伏羲,做了什麽交易?’”
依依聞言,忙掙紮跪下,卻是一句話也未說,隻是低垂了頭。
“唉!”紫胤歎道:“霜問你:‘上一次,你與女媧後人做了一筆交易,以百裏屠蘇攜焚寂,在風晴雪有生之年,助她守護幽都為代價,換取風晴雪出媧皇神殿與百裏屠蘇成親,並相守一世。這一次,幽都一戰,你又與伏羲做了什麽交易?’”
依依垂著臉,不發一語。
“不承認麽?”封鑒悲憫的看著眼前低垂著頭的少女,痛苦道:“就算這事瞞得過眾人,又怎能瞞得過霜!幽都得以重返人界,女媧一族與龍淵部族自此不必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界。若無相應代價作交換,伏羲怎會應允?不要說什麽天意仁慈的鬼話!我們都知道,他並不是…..那般……寬和仁厚之輩……”
依依突地叩頭在地:“請首座恕罪!有交易是實,我曾在天墉城祭台之上,親口向天庭許諾,詳情卻……不能說。”
封鑒怒道:“如此大事,你怎敢不經稟明,擅自做主!”
紫胤勸阻道:“先莫要動怒!……快將實情細細說來,即刻與霜商談,看有何轉寰餘地!你年輕不知輕重,隻怕你的許諾會招致磨難!”
依依隻是輕輕搖頭不語。
“看看,把自己弄成什麽樣子了!原本是我無情穀百般嗬護千般疼愛的至寶,如今卻這般狼狽!”封鑒走上前來,扶起依依,卻又愛憐的摸著依依頭頂道:“你忘了,下山之前,你霜三哥曾囑咐你:要多多愛惜自己!愛自己一定要勝過愛任何人!凡事盡力就好,萬萬不可再動輒以命相搏,即便是職責,也盡力而為就是,不可心存死誌!自有無情穀,自有哥哥,為你擔當!”
依依麵有悲戚:“我知道,不論闖下怎樣的禍事,都有無情穀,都有哥哥們為我擔當。隻是,這一次,我想自己做一回主!自己擔當一回!就隻此一次!”
依依突地複又跪下,抬頭看定封鑒道:“首座!大師兄!就隻此一次!”
封鑒與紫胤聞言,心痛難當,不由閉了眼。
“若顧念同門之誼,兄妹之情,我,敢請諸位師兄成全!不論走到最後,是怎樣的結局,怎樣的選擇,請諸位師兄成全!請大師兄成全!”依依說罷,重重叩下頭去!在石麵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封鑒與紫胤聞聽,心頭都是劇烈的一顫!
“如何這般冥頑不靈!”封鑒紅了眼眶:“我平日裏對你疾言厲色,正是怕稍縱了你,怕你走這一步!你當知道,我心中,對你的疼愛,並不比霜,並不比雨,少一點半分!今日何必逼我若此!”
“我本就是頑石一塊!”依依勉強揚起笑顏:“求大師兄成全。”
“既如此,回天墉城之後,你便閉關吧!”封鑒轉身不看依依,閉了閉眼,狠心到:“隻是,你一定要答應我,隻要有一絲希望,必不可輕言放棄!必要為自己留一線生機!”
“是!”依依低頭允諾道。
“不!還不夠!”封鑒突地轉身,通紅著眼睛,看著依依的眼睛道:“你要以你真心摯愛之人向天師起誓:‘隻要有一絲希望,必不輕言放棄!必要為自己留一線生機!若違此誓,真心摯愛之人必受涅槃重生之苦,化為劫灰!”
依依聞言麵色大變,瞬間原本就沒有什麽血色的臉孔變得煞白可怖,滿麵悲戚痛苦,紫胤也是身子一僵:“答應便是……何必……”
“快快起誓!必要此等惡毒咒誓,你才會真正放在心上!若非如此,我不能心安!霜、雨也必不能心安!”封鑒閃著決然的殺氣,咬牙道:“你說我惡毒,這一回我也一定要惡毒到底!你若不肯,我便毀掉你親手創造出來的這一切!若你最終全無生機,我必將百裏屠蘇的魂魄生生分開,讓他回複太子長琴和韓雲溪!”
依依重重跌坐在地,輕輕搖頭不住,麵上出現絕望之色,細細想了許久,方點頭道:“好!我起誓!”
跪直身子,右手舉起三指,鄭重道:“此次了卻前孽,隻要有一絲希望,必不輕言放棄!必要為自己留一線生機!若違此誓,真心摯愛之人必受涅槃重生之苦,化為劫灰!”————————————————————————
陵越不知何時站在依依麵前,靜靜地看著依依。紫胤與封鑒不知影蹤,仿佛適才隻是一幕幻覺,隻是一場夢。
熟悉的霧靈山澗,熟悉的岩洞,熟悉的往昔戀人,一時間思潮翻滾,二人相對無語,隻是默默相望。陵越看著依依,似乎看見一個纖弱的少女,穿著一身淡紫色柔美紗裙,對著自己微笑道:“師兄沐浴去了?去了這許久!……我摘了野果子,師兄先將就用些吧,我試過,無毒的……”
那纖弱的身影突然的向著自己倒過來,陵越不及多做反應,便伸手匆忙扶住,驚覺倒在懷中的並不是回憶,也並不是幻覺,依依微蹙著眉頭,咬著嘴唇,麵色蒼白,額上冷汗滾滾,衰弱無比的倒伏在自己懷中,欲掙紮起身,自自己懷中離開,卻是不能,隻得靜靜伏著,連氣息也是那般微弱。
陵越不由大驚失色,心中猶如現出一個無底黑洞。以依依心性,若有一分可能,她必不會倒在自己懷中,便是為之屠蘇也絕不會。可如今,隻能靜靜伏在自己懷中,可見是大不好了。
再顧不得什麽瓜田李下之嫌,慌忙將依依打橫抱起,放在巨石之上,扶著肩膀慢慢安置躺好。誰知才伸手碰到依依肩膀,依依便突地悶哼一聲,額上越發滲出冷汗來。
陵越心中起疑,一把掀開依依墨黑的披風,頓時驚在當地,眼眶卻通紅。
可見幽都戰況何其慘烈!依依內裏雪白的衣裙上,斑駁的血跡浸染,右手衣袖已然被鮮血浸透,右肩上雜亂的綁縛著幾條帶狀物,似是匆忙間從哪裏隨手撕扯下來,也已被鮮血浸透,想來是止血之用,隻是傷的位置尷尬,獨臂難為。
陵越伸手欲將傷口揭開來看,卻被依依蒼白的手按住。
“不要看!”依依奮力說道,將披風扯好掩回,卻是不敢看陵越一眼。
“這時候,你還要與我論什麽男女大防麽!若是屠蘇知道,有半句話說,他就不再是我師弟!”陵越推開依依的手,將披風整個解開,丟在腳下,忙將那些帶狀物層層解下來,內裏一層竟與幹涸的血液粘連在傷口上,稍稍一動,依依便眉頭緊皺,悶哼連連。
“大師兄!不要看!”依依堅持道,聲音抖得厲害。
陵越不理,自包裹中尋出尚蘊所配那些凡間藥物等,盡數置於床榻邊上,隨手撕下一處衣擺,起身去潭邊取了一盆潭水置於巨石邊,催動靈力將水烘熱,又在岩洞中四下翻找,尋到一把銀光閃閃的小剪,這才坐回依依身側,道:“忍著些!”說著以濕衣小心翼翼壓在傷口與布條粘連之處,慢慢用溫熱之水將粘連化開,一點一點分開。仍有幾處,實難化開,陵越指尖撚動,生出一簇赤紅的火焰,將小銀剪鋒刃在焰上炙烤一番,小心貼著皮肉將布條並血痂減下來,這一剪,剪了許久,也剪了許多,最後肩上衣衫幾乎盡數除去,這才露出傷口來。
陵越不由抽了口冷氣,心中又是痛極,又是迷惑。
依依肩上分明是一處劍傷,整個肩頭縱開,似是被人一劍自上斬下,皮肉盡開,卻未傷及筋骨,倒似出劍之人故意手下留情一般,以這般劍勢,足以自肩頭將人活活斬為兩半!隻是,傷口皮肉翻卷開來,周圍都呈現黑紫色,傷處不斷發出細微“嘶嘶”之聲,騰騰的煞氣冒出來,再難愈合。陵越對於歧黃之術雖不若尚蘊精通,卻也頗有造詣,一見之下,便知此乃依依體內有煞毒依傷而發,正如,九百年前,百裏屠蘇被姑獲鳥所傷一般,不由心中起疑。
“我這便叫尚蘊過來,這傷不一般!”陵越不敢大意,轉身便欲捏出訊訣。
依依慌忙阻住:“大師兄,不可!萬萬不可!這傷……萬萬不能教別人看見!”說完幾句,已力有不逮,輕喘個不住。
“這傷著實不一般,還是請尚蘊細細診治為好!”陵越忙再將依依扶住,輕聲勸道。
“大師兄,既然看得出這傷不一般,便該明白我的話。”依依閉了眼,道:“這傷是我體內煞毒依傷而發。若教弟子們知道,人心不安,徒惹是非。天墉城如今再不能動蕩。”邊說,依依邊慢慢將衣袖卷了卷,露出蒼白纖細的手腕,直遞到陵越麵前。
陵越握持依依手腕,細細診來,越來越眉頭緊鎖。
“大師兄,傷我之人劍術如何?”依依蒼白的麵上露出笑容,滿懷期待的看著陵越。
“從心而發,應心而止,劍氣如龍,氣勢磅礴,此人劍術之高之妙,前所未見!”陵越歎道:“怕是與師尊不相上下。不知傷你的,卻是何人?”
“屠蘇師兄!焚寂之劍!”依依心滿意足的收回視線,左手輕撫肩上傷處紫黑的皮肉,臉上漾出溫暖的笑意:“我當日極力吸盡屠蘇師兄體內陰煞之力以及焚寂之內萬千魂魄怨念……屠蘇師兄,在幽都習得土係金係心法,眼下已是五行之力齊備,可以隨心駕馭焚寂之中萬千魂魄之力,卻不必被魂魄怨念所擾。焚寂算是真正臣服於屠蘇師兄了!”
“你是說,凶劍焚寂之危,算是真正開解了麽?”陵越心中頗為百裏屠蘇喜悅,聞言心中燃起濃烈的希望,滿懷期待問道。
“幽都一戰!堪稱我最為得意之作!再想不到,魔域龍祭司會送上門來!”依依微笑著,掩不住興奮:“應龍嗬!天界上古戰龍!我助屠蘇師兄取了它的龍力,屠蘇師兄,比今日所見更上一層樓!屠蘇師兄,已是真正的劍仙!”
“焚寂攝了應龍的魂魄,慧蝕吸了應龍之血!它們也更上一層樓!”依依眼睛亮閃閃地看向淩空懸著的紫紅色雙劍,沉醉的撫著自己肘處,似能隔著衣袖感受慧蝕冷冷的劍鋒:“魔域麽……折損了龍祭司,輕易不敢大動!我當真可以好好歇歇啦!”
“魔域龍祭司……應龍……劍仙……”陵越震驚於依依之語,猶自陷入思慮中,慢慢消化語中深意,卻覺懷中一沉,依依已是一頭栽倒,再次陷入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