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六月飛雪 . 血塗龍魂
血塗之陣……所有不幸的源頭……原來是你……六月雪……(百裏屠蘇)
百裏屠蘇暗道:“若讓這烏魚殺了六月雪,隻怕頃刻便要向幽都發難!天墉城主戰之人尚未來到,我所禦所驅恰是火係靈力,正是受水係所克,卻有不妙。怎麽都不能讓烏魚此時就騰出手來!我需助六月雪一臂之力,讓他們繼續內耗才是。”
思及此,百裏屠蘇雙手執劍,向著結界劈下,結界頓時劃破一道長裂,未及妖魔反應過來,百裏屠蘇已躍身穿透結界,回身將結界重新修補好,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此時,六月雪已至極限,被烏魚一尾掃中,翻滾著倒在結界之前。烏魚卻驅使一道閃電緊隨而來,向著六月雪劈下。
百裏屠蘇不及多想,暴喝一聲,擋在六月雪之前,脫手祭出焚寂,焚寂劍身生生擋住閃電,將其反折回去。
伴著烏魚一聲龍嘯,周遭黑瘴中便衝出不知些什麽妖獸,向著六月雪衝擊而去。
“你戰一眾小妖,我來抵擋烏魚!”百裏屠蘇向著背後六月雪道,說罷,飛身躍起,淩空握住焚寂,向著烏魚便劈斬而去。
百裏屠蘇離開天墉城八載,在幽都日日看著女媧一族並龍淵部族。龍淵部族屬金,在鑄劍術並劍術上另有見地,而女媧一族卻是極仁厚慈愛的土係法術靈力,百裏屠蘇在此相助,雖不明說,眾人卻也默許了其修習兩族心法並法術。偏生百裏屠蘇此人根骨清奇,極具天賦,再兼他視執劍在手為安定內心的力量,練劍刻苦近乎苛刻。短短八載,一般人不過能略有小成,百裏屠蘇卻已是一日千裏、突飛猛進,於劍術上,又有頗多領悟並造詣。
烏魚氣血幾被吸盡,適才當真是催動魂魄之力,意欲速戰速決,將六月雪立時殺死眼前。待到六月雪翻滾落地之時,烏魚得勝就在眼前,心意已然鬆動,周身便不由懈怠下來。卻不料百裏屠蘇此時驟然出手,手中恰又是焚寂,心中叫苦連天。雖說水係靈力法術正是百裏屠蘇火係的克星,卻最是消耗,偏生烏魚此時氣血衰弱,占不了半點便宜;百裏屠蘇此時卻在火係之中刻意夾雜了土係之力,一人一龍,戰的難分難解。隻見空曠的地界四下裏,不斷有刺目的電光閃過,不時有金紅的烈焰卷過,照亮四野,明明滅滅,又有雷鳴之聲不斷炸響,劍鋒錚鳴之音如長龍嘯天,見之聞之,令人肝膽俱裂。
“這妖龍適才分明說自己乃是蚩尤的龍祭司,如今卻怎的無妖物相助?難道妖魔道便是這般無情!”
百裏屠蘇戰了許久,不見有其他妖物相助烏魚,心中也是暗暗納罕,卻又盤算:“……實在僥幸,讓那六月雪吸盡他的氣血。如今戰力卻一般,堪堪抵擋著得住!隻是這般僵持,終究不是法子,若那六月雪得空向幽都發難,也是麻煩的緊!”
思及此,以己意念灌入焚寂之中,頓時,焚寂劍身爆發出墨黑的煞氣,那墨黑的煞氣漸漸包裹住百裏屠蘇一人一劍,屠蘇眉心一團金紅的烈焰耀如烈日,焚寂劍身自劍柄百裏屠蘇手握之處,一道金紅貫通劍身,百裏屠蘇與焚寂已是人劍合一。
烏魚向來知曉焚寂之威,隻是不想真有人可以禦使焚寂之中萬千魂魄之力。初時尚有幾分輕敵,如今感受到一人一劍毀天滅地之威,心下大駭。心知若是落敗難免一死,不甘就敗,忙自墨黑的鱗片之下騰出黑瘴,頓時四下一團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百裏屠蘇眼見就要得手,有望將這妖龍斬於焚寂之下,去此勁敵,今日一戰便勝算大增。卻被黑瘴遮住視線,心下焦躁。
突然勁風迎麵襲來,數片鋒利的扇片狀銳器破空而來,速度之快,幾如閃電,待發覺已不能閃避。百裏屠蘇毫不猶豫揮劍相向,銳器撞上焚寂劍身,頓時火花四濺,因攜了應龍之力,撞上劍鋒的便被焚寂破開,來勢卻不減,百裏屠蘇不及躲閃,竟被劃傷,有一片嵌入左臂皮肉之中,卻是墨黑的龍鱗!所傷之處,灼痛難當。不及多做思量,又有腥風撲上前來,烏魚碩大的龍頭已在眼前,口中卷著腥風的冰箭已如暴雨般向著百裏屠蘇射出。卻是烏魚情急之下,舍得身上龍鱗分散屠蘇注意力,原身卻在後做此必殺之擊!
百裏屠蘇心下驚駭,料想以焚寂阻擋,也不過能略略擋住一二,難免一死,便將心一橫,握著焚寂,不閃不避,拚盡全力直向著龍頭雙目正中刺去!
烏魚不想百裏屠蘇竟不怕死,做此同歸與盡之選。忙掉轉頭堪堪閃避,駕起一團黑雲,便欲逃遁而去。
正在此時,一頂湛藍色的巨大半球光幕陡然出現,熊熊地燃燒著湛藍色的火焰,將烏魚並其口中射出的冰箭罩在其中,冰箭觸及光幕,半點前行不得,化作一道道水痕,盡數落地。百裏屠蘇身形不及停頓,向著光幕而去,匆忙間揮動焚寂,光幕遇到焚寂自動向兩側分開,百裏屠蘇不費吹灰之力,便進到光幕之中。見那黑龍烏魚,正四下遊走尋找出路,卻不得,在光幕球中慌不擇路。
百裏屠蘇趁機向四下查看,看這光幕球因何憑空出現,是誰施為……以及,六月雪戰況如何。
卻見四下裏黑瘴已然盡去,光幕外四下裏厚厚的冰雪覆蓋,妖魔冰凍的斷肢殘骸夾雜著冰雪被堆放成五處,錯落不齊的朝向天空,猶如數把挑釁的利劍,中間以妖獸的屍體疊成個大圈,巨大的湛藍色光幕罩著自己與烏魚,正在圈的中央。圈中央的地上,赫然直插著六月雪所禦的那兩柄紫紅色的短劍!那雙劍正幽幽的射出紫紅色的光芒,在湛藍色光幕之內又形成紫紅色的光幕,無數魂魄之力結成堅不可摧的結界。
“這樣場景如此熟悉!竟像在哪裏見過的法陣!”百裏屠蘇心中一動。
百裏屠蘇慢慢轉身,四下裏始終不見六月雪的身影。
“難道戰敗了麽?”百裏屠蘇緊握焚寂,心下頗為不安:“那這屍骸法陣又是誰人堆砌?將我與烏魚同困陣中,意欲何為?”
背後風動,百裏屠蘇轉身騰空躍起,還道是烏魚意欲偷襲。
卻見烏魚突然重重落於巨圈中央,龍目中閃耀著無邊的恐懼和絕望:“血塗之陣!”
“血塗之陣?”百裏屠蘇猶如被一道閃電劈中,腦海中突地翻湧而出無數記憶的片段,心中的無盡的怨忿、仇恨、蕭殺之意噴湧而出:“六月雪!”
六月雪在百裏屠蘇背後高高躍起。
背後一股邪惡至極的嗜血煞氣陡然升起,屠蘇嘴角冷冷地勾起殺意,反手便是一劍。
卻見一道赤紅血光自六月雪肩頭閃過。六月雪右肩雪白的紗衣迅速被血浸染成鮮紅之色。湛藍色燃燒著火焰陡然熄滅,湛藍色的光幕瞬間消失。
百裏屠蘇側垂著焚寂,冷冷的,看也不看六月雪。焚寂劍尖滴滴答答滴下血來。
血光飛濺中,法陣已然開啟。隻覺法陣中氣流開始緩緩環繞飛旋,鮮血卷在氣流中,如喜慶的紅綢一般,一條條在法陣邊緣遊走而過,漸漸形成的血霧,將整個法陣攏在其中。
烏魚在法陣中心,發出恐懼和不甘的悲鳴。
聲聲龍嘯中,穹頂的法陣氣流形成旋雲,似得到了感應,發出一道糾結的雷光,耀目的閃電刹那間拖過無邊無垠的空曠,擊中法陣中央烏魚的龍驅。
巨響聲中,烏魚鱗片飛散,在冰寒的微風中緩緩飄零。
龍魂飛起,如煙霧般盤旋,逃不開這屍骸堆砌的邪惡法陣,其中夾雜著數個光點,光點中又有鴿蛋大小一顆赤紅的光珠。
第二道雷霆飛至,再一聲巨響,整個地界都隨之陣陣搖撼。金色的龍血自烏魚身上流出,淌在地上慢慢匯集成兩條小溪,流向紫紅色的雙劍,被吸食的幹幹淨淨。烏魚的骨肉帶著金火熊熊燃燒。
如煙般的龍魂,嗚嗚悲鳴,似有不甘,似有恐懼,卻連同那閃耀奪目的數個光點,被焚寂在刹那間吸的幹幹淨淨。
龍魂中鴿蛋大小一顆赤紅的光珠卻悠悠蕩蕩飄向屠蘇,百裏屠蘇緊握焚寂,全神戒備,光點突地向著屠蘇飛馳過來,百裏屠蘇大驚,執劍去擋,卻見那光球迎劍而分,過劍即合,未及再做反映,已經倏地飛入百裏屠蘇眉心之中,立時融化,融入血脈魂魄當中。
百裏屠蘇頓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在體內填充,幾乎要暴漲出來。百裏屠蘇大吼一聲,揮動焚寂轉劈出一劍。
紫紅色的結界之陣已被屠蘇一劍斬破,焚寂金色的劍氣穿透結界,重重向著無垠的穹頂而去。
紫紅色的雙劍,拔地而起,飛速隱入六月雪肘中。六月雪飛身旋轉,卷起一個青藍的風球,風球卷動著發著淡紫色微微熒光的雪花,刹那間,飛馳遠去。
百裏屠蘇沒有追趕,焚寂劍尖滴落的血滴,似乎有著熟悉的氣息。
暗黑無垠的穹頂,慢慢透出一絲光亮,一縷淡金色的陽光**寂斬破的縫隙中,灑落下來,慢慢擴大,猶如清晨初升的太陽一般,淡金色的陽光溫暖柔和的灑滿整個幽都大地。灑落在幽都女媧一族及龍淵一族族人的身上。
人們驚恐的伏低身體,捂住眼睛,有的已然絕望的跪倒在地。
過了許久,人們慢慢的放下手,發現眼前的世界一片光輝燦爛,沒有預想的毀滅一切的烈焰熊熊燃燒,沒有預想中的死亡來臨。
靜默之後,人群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夾雜著喜極而泣的抽噎聲,所有的人,除了屠蘇,都向著穹頂縫隙的陽光跪下來,虔誠的膜拜、禱告。
“蘇蘇!蘇蘇!”
百裏屠蘇回頭,卻見風晴雪不知何時走出媧皇神殿,來到自己背後。
“蘇蘇!謝謝你!”風晴雪突然緊緊抱住百裏屠蘇。
“晴雪,發生什麽事?你怎麽走出媧皇神殿了?”百裏屠蘇抹去風晴雪的眼淚,忐忑不安:“是不是,我做錯了甚麽?”
“不!蘇蘇!我是高興!”風晴雪哽咽道:“謝謝你!蘇蘇!幽都以後,可以離開地界,在陽光下生活了!”
百裏屠蘇不解的看著風晴雪。
“蘇蘇,你一劍劈開穹頂,陽光灑下來……你看,在陽光下……大家都活著……天庭,寬恕幽都了……以後,幽都的人,可以離開這裏……回返到人間去生活了!蘇蘇!謝謝你!你真是了不起!”風晴雪欣喜的幾乎語不成句。
反應過來的幽都眾人,開始向著百裏屠蘇頂禮膜拜,猶如百裏屠蘇,便是……太陽一般!
風晴雪和十巫到媧皇神殿,請媧皇後人議事,決定幽都去留、未來。
百裏屠蘇站在原地,沐浴在陽光之下,八年了,第一次重浴陽光,並沒有欣喜。
百裏屠蘇蹲下身,自地上拾起六月雪留在地麵上的雪花。陽光之下,雪花沒有絲毫消融。
六月雪純美的花瓣靜靜的躺在百裏屠蘇攤開的掌心,不是雪花,從來都不是雪花。百裏屠蘇突然想起天墉城後山遍植的六月雪,憶起微風輕卷,六月雪紛飛之中,偎依在自己肩頭的少女……
心頭灼灼的疼痛,混雜著鮮血的氣息。百裏屠蘇抬起焚寂,劍尖血跡尚未幹涸。以指尖沾取劍尖的血跡,神使鬼差一般,百裏屠蘇竟放在鼻息下輕嗅,淡淡的血腥味,卻始終都有著那熟悉無比的氣息……至純清氣凝集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