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六月飛雪 . 主戰之人

殺戮和罪孽……由我一個人背負就夠了……(六月雪)

“掌教師伯!幽都告急!”一隻粉紅的訊訣口出修束之語。

“屠蘇!”陵越心下大驚,不由出聲驚呼,看一眼依依,卻急急起身,向天燁閣飛掠而去。

天燁閣中,修束、律敏、尚蘊等皆在等候,連尚辛也一並到了。

看見陵越進來,尚辛忙上前道:“師父,適才收到屠蘇師叔書信!幽都告急!”

“何人前來?”陵越邊向裏走邊蹙眉問道。

卻見一個青年走上前來,躬身抱拳施了一禮:“在下,幽都巫禮座下弟子,風宇直,奉媧皇神殿百裏屠蘇之命,前來天墉城投書告急!”略頓一頓,又到:“幽都勢危,媧皇神殿十巫實在分不出人手,且幽都之人不能離開幽都到人界來,因弟子的母親不是幽都之人,故而百裏少俠命弟子前來!”

“幽都眼下究竟是何境況?細細說來!”陵越強按下心中對百裏屠蘇的記掛,問道。

“不妙的很!”風宇直眉宇間緊鎖焦慮:“幽都近年來毒瘴越發厲害,三丈開外已是不能見!結界漸漸鬆散,女媧娘娘神體沉睡無法再次封印,這些年來全憑百裏少俠時時加固,勉力支撐罷了。近日毒瘴突然暴漲,不知哪裏來的些黑色的霧瘴,圍住幽都四下,隻是暫時因著結界不得進來,卻也漸漸有突破結界之勢。幽都之外妖氣彌漫,不知有多少妖物在外。我師父巫禮大人在祭壇推算到,乃是魔域的動作。正如,日前天墉城遇襲一般!”

風宇直小心翼翼看著陵越臉色。

陵越麵色如常,待風宇直說完,點頭道:“你先下去略作休息,待我們商討之後,即刻派人與你趕赴幽都!”

風宇直聞言,大喜,不住向眾人抱拳致謝。卻道:“弟子資質愚鈍,與天墉城仙長同行,隻怕是拖累,延誤時辰反而不美!既得掌教真人親口應允派人相助,風宇直願即刻回返幽都,也好教師長們放心。”

陵越知他記掛幽都之危,歸心似箭,便不強留,道:“既如此,你便即刻回返吧!路上多加小心!回去告知百裏屠蘇及眾人,盡力支撐,固守不戰直至襄助之人到來!切記,固守不戰!襄助之人,不時便到,必是個得力的主戰人選!”

風宇直得此承諾,越發感激涕淋,忙忙深謝了,即刻便急急告辭下山去了!

陵越待風宇直走遠了,才皺了眉頭,滿麵憂慮:“與日前天墉城遇襲一般,乃是魔域動作?難怪無情穀毫無動靜……不能升級為仙魔之戰啊!這卻難了!日前那妖物魔瘴何其厲害,數目何其之眾!……屠蘇與幽都危矣!”

一時間,眾人皆是沉默,又欲火速救援幽都,又恐天墉城空虛,中了魔域調虎離山之計。

陵越摘了指上飛羽戒,細細看著每一條紋路,慘淡言道:“既摘下,便注定摘下!律敏,你上前來。”

律敏忐忑不安越過眾人,上前來道陵越麵前,拱手行禮道:“掌教師伯,有何吩咐?”

陵越向眾人舉起飛羽戒,道:“不論何時,若我有不測,律敏繼為天墉城第十三代掌教!爾等盡心輔佐!”

“師父!”“掌教!”一幹弟子俱是驚懼不定。

“掌教師伯!”律敏撲通跪下:“天墉城剛剛度過大劫,因何又說這等話!”

“幽都劫難在前……天墉城怎可棄道義於不顧!……即便幽都可以不管,難道屠蘇也能不管麽?”陵越上前拉起律敏的手,便欲將飛羽戒親手為律敏戴上:“此次,我親往幽都,誓與屠蘇共生死!”

“啪”的一聲,一隻纖白的小手,按住陵越寬厚的大掌之上。

蒼白的手,墨黑的衣袖,卻是依依不知何時來到天燁閣,一如既往的裹在濃墨般的鬥篷之中,風帽壓得低低的,隻能看見自鼻尖下的半張臉孔。。

“你乃天墉城掌教,怎可擅離職守!”冷冰冰的話語自蒼白的嘴唇之中吐出,卻讓在場憂心如焚的眾人,頓時冷靜下來!

“襄助友盟,乃是執劍長老的職責!掌教因何越俎代庖!”蒼白無血的唇中一句一句刺骨見血:“斬妖除魔,那是我的事!”

陵越目光淩厲,將纖白的小手自手背上撥離開來:“妙法長老!斬妖除魔,襄助友盟,也不是你職責!好生留在天墉城教授弟子們法術吧!”

說罷又欲為律敏戴上飛羽戒。

“大師兄!何必自欺欺人!”風帽自頭頂摘落,露出依依煞白的麵孔:“依依當日在屠蘇師兄婚禮之上,親口允諾‘我會代替屠蘇師兄守護天墉城’!大師兄也說過,由我暫代執劍長老一職!妙法長老一說,不過做給外人看的!今日在這天燁閣之內,天墉城各大弟子麵前,掌教也不敢承認‘依依’的存在麽?”

“你允諾,代替屠蘇守護天墉城!怎可擅離?”陵越目光灼灼,言語中毫不退讓:“你是想說我戰力不及你多矣,去了也是枉然麽!”

眾弟子見依依麵色煞白,實在不好,不知該勸陵越不去,還是該勸依依不去,一時間僵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唉!”依依看著固執的陵越,歎息道:“大師兄何必如此激我!論戰力,大師兄遠在我之上,隻是,心不夠狠!”

眾弟子聞言,回想日前依依一戰,不由心下顫抖,便覺依依所言頗有幾分道理!

“大師兄昨日才剛剛收了玉泱為徒,親口答應我,必定傾囊以授!才教授玉泱一日,便要食言麽?……大師兄誓與屠蘇師兄共生死!那玉泱該怎麽辦?難道,由我……這禦慧蝕劍之人……教授麽?怎麽對得起……我們?”依依走近陵越,逼視著陵越的眼睛道:“誓與屠蘇師兄共生死的,不該是我麽!”

陵越聞言,心中有所觸動,卻仍是看定依依,沉吟不決。

“唉!”依依歎息,卻略側了臉,看著一眾弟子厲聲道:“爾等退下!”

依依是為陵越小師妹,乃是天墉城十二代弟子,輩分比眾弟子要高。如此厲聲之語,卻是頭一遭。眾弟子聽在耳裏,心頭俱是一顫,不由自主便遵命行事,拱手行禮,魚貫退出。

待弟子們出去,依依方看著陵越道:“大師兄!何必如此固執!誰去誰不去,關乎戰力,卻也不全然關乎戰力!”

陵越道:“我知自己戰力並不及你,即便親自前往,也未必能解幽都之危!隻是屠蘇在那裏,我不能放任不管!哪怕明知一死,我也不能退卻!”

“大師兄!論戰力,我其實不及你!也隻有屠蘇師兄可與你一較高下。隻是你,天下修仙正宗的掌教,道家的典範,所受約束實在太多,臨戰之時,不能無所不用其極!不夠狠絕!這便落了下風!妖魔之道,卻是百無禁忌!”

“天墉城畢竟是修仙之地,也不可一味放縱殺戮。”

“大師兄,此生,注定你是仙風道骨的出塵之人!這殺戮的罪孽不可、也不必沾染太多!我禦慧蝕凶劍,所造殺孽已然不少,也不在乎更多!”依依正色道:“此去,誓與屠蘇師兄共生死!”

“我雖不知你究竟有何不妥,但此次見你,心中十分不安!我實在不願你再多沾染血腥殺戮!”陵越扶住依依肩膀,懇切言道:“你還有屠蘇!也還有玉泱!萬不可放縱慧蝕和焚寂的嗜血煞氣!”

依依聞言一怔,抬頭看著陵越,眼光閃爍,半日方到:“大師兄,你,知道了……”

“那夜,我和師尊,在劍閣之中,鎮劍台幻境,眼睜睜看著,你吸盡屠蘇身上的焚寂煞氣和烈焰灼焰,便知你從此要代屠蘇受苦,身受焚寂慧蝕雙份苦痛!……我實在心痛……”陵越麵上便現出悲戚之色:“當真辛苦吧?”

依依輕輕搖頭,淡淡道:“習慣便好……”

又微笑道:“放心便是,我還要等屠蘇師兄回來……大師兄……我還能控製得了自己……此戰,我與屠蘇師兄,隻為求生,不為求死!”

陵越極其緩慢地點了點頭。

“大師兄,我這便要去了!玉泱……還望你費心……”

“放心!我視玉泱如親子!定會給你……們個交代。既去,全力對戰便是!”

依依慢慢將風帽帶起,蒼白柔美的臉孔漸漸隱在陰影之中,隻露出自鼻尖下的半張臉孔,雙唇蒼白得毫無血色,嘴角那絲堅毅卻無比動人心魄。

陵越站在來時崖頭,看著纖細的身影,裹著濃墨般的鬥篷,踏著月色,映著璀璨的星光,漸漸遠去。卻恍惚看見一人一轎,正踏著晨光,沿著天階,旖旎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