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六月飛雪 . 再見天墉城

小師叔……不止掌教師伯……其實大家都在靜靜等待你的歸期……每個人都記得……那夜,你提著紫藍色的慧蝕,立在崖頭石上,映在夜空星幕之中,晚風卷起銀白色的衣裙戰甲,獵獵作響,宛如戰神下降……(律敏)

時如逝水,轉眼間,八年過去了。

這一日,一如往昔,天墉城再次迎來華日初上的一天。隻是,這一日,天墉城上下都嚴陣以待。

三天前的深夜,有賊人潛入天墉城,妄圖闖入劍閣之中。雖被戒律長老尚辛發現,未能得逞,爭鬥之間,卻重傷了尚辛。

陵越無比憂慮。

幾百年來,天下動蕩,修仙之人少之又少。相較其他道觀門派,天墉城已是不俗。然弟子雖眾,根骨絕佳者卻是甚少,畢竟可遇不可求,天墉城亦可謂人才凋零,威武長老肅正亡故後,竟後繼無人。自陵越繼位以來,雖有好轉,也隻設了執劍、妙法、戒律、凝丹四大長老。如今,妙法長老芙蕖已然亡故,執劍長老百裏屠蘇駐守幽都,戒律長老尚辛傷重,便隻餘了凝丹長老尚蘊,尚蘊卻在劍術法術上並不精通。與陵越同輩的師兄弟,倒是還有幾個半仙之人,隻是或雲遊或隱居,不知影蹤。其餘眾弟子少有可用之人。而紫胤,卻是日漸衰弱,年前便被封鑒帶走,不知往哪裏閉關去了。

眼下用人之際,卻是無人可用。

“賊人居然敢潛入天墉城,且直至劍閣方被尚辛察覺,又能重傷尚辛,足可見是個厲害角色。隻怕還有同夥。再若來犯,天墉城以何應對?”陵越一時困擾,以拳撐住額頭,在臨天閣中枯坐。

“掌教!”陵越抬頭,卻見律敏、白芷、葳蕤、律行、律節不知何時齊齊立在眼前。這幾人在十三代弟子中,劍術修為已算翹楚。

律敏上前抱拳道道:“掌教師伯,弟子們商量過了。還請掌教師伯坐鎮劍閣之內。再加上尚蘊,弟子們願分作三處,守衛在劍閣之外,若賊人再來相犯,必與他生死一搏!師伯瞅準時機,趁其不備,一舉拿下,速戰速決!”

陵越看著律敏,不住點頭。律敏乃是陵越師弟陵川的親傳弟子,當年深受陵川及威武長老肅正看重,得以早早地開始修習禦劍術,法術雖不及尚辛,劍術卻與尚辛在伯仲之間。且為人正直、坦蕩,氣度寬宏,卻又心思縝密。早年曾一度想立他為威武長老,隻是私心裏卻更屬意他為下一代掌教之選。故而隻是將他刻意冷落一邊,冷眼旁觀,磨礪其心性,。

此刻,明知難敵,律敏卻能精心謀劃,帶領眾師弟師妹積極準備,頗有領導風範。陵越心中十分滿意,亦十分安慰。

“那便依你的主意,準備起來吧。賊人三日前夜探天墉城,對天墉城已了若指掌。隻怕不等到入夜,便會來犯。”陵越道。

“是!掌教!”律敏一行便抱拳行禮退下,自去準備。

“律敏,留下!”陵越出聲道。

“是!掌教!”律敏止步,直待一眾師兄妹走出臨天閣,方上前抱拳問道:“掌教,有何吩咐?”

陵越看著律敏,沉吟半晌方道:“此次,許是我天墉城一大浩劫!若我此次有失,你便是天墉城第十三代掌教!”

律敏聞言,慌忙跪下:“掌教!莫說此等喪氣話!此次一戰,我們上下一心,必能逢凶化吉!”

陵越上前扶起律敏道:“你心思縝密,想必早已看得明白:那賊人戰力實在不俗,尚辛重傷,卻未能傷得那人分毫!眼下天墉城妖魔邪徒環伺,若有一人發難,必是群起而攻之。我天墉城如今戰力微薄,恐難相抗。自你屠蘇師叔下山,這八載的安寧,不過倚靠他們對‘慧蝕’和你依依小師叔的忌憚。可你知曉,慧蝕和依依並不在天墉城,也不知往哪裏去了。昨晚,未能拿下賊人……雖未進入劍閣,想必,也猜得到天墉城虛實。現在隻怕已然泄露出去。雖無慧蝕,展劍壇卻也足以令宵小覬覦,更何況天墉城乃天下清氣鼎盛之地。一旦發難,隻怕是覆滅之禍。”

“掌教,咱們不是向無情穀告急了麽?無情穀與天墉城素有淵源,即便……聯姻不成……也不會放任不管才是!……想必,已在路上,也許就在下一刻,無情穀的人就要到了!”律敏安慰道:“師伯!放寬心!”

“無情穀弟子精之又精,卻是少而又少,隻怕難以分身。三日了,隻怕不能來到!畢竟,當日,是天墉城對不住無情穀在先!”陵越苦笑道。

“師伯!不必氣餒!天墉城上下一心,全力一戰便是!”

“不!若是不敵,你帶領眾師兄弟速速退出天墉城!留待日後……我自會與賊人同歸於盡……你帶領師兄弟們重整天墉城!”陵越決然道。

“師伯!若做此不良計,下任掌教,便請師伯另選他人吧!律敏與師伯一起,與天墉城共存亡!”律敏看定陵越,坦蕩道:“若天墉城安然渡過此劫,律敏承蒙師伯抬愛,必不令師伯失望。若天墉城不能渡過此劫,請恕律敏不能接受!”

陵越看定律敏,半晌方道:“我明白你的心意!隻是,尚蘊心思單純,頭腦簡單,不能擔此大任。尚辛,我曾屬意與他……尚辛雖能,隻是心機未免深重,太過執著,也太過心高氣傲,恐非天墉城之幸,亦非他自己之幸!若你任掌教,尊尚辛為戒律長老或威武長老,必是你的左膀右臂!你若不應,隻怕天墉城當真走到盡頭了!”

律敏低了頭,紅了眼眶,慢慢跪在陵越麵前,重重叩下頭去,道:“律敏!遵命!絕不負師伯所托!”

陵越取下左手食指之上那枚象征天墉城掌教的飛羽戒,鄭重戴在律敏指上,卻將又手輕按在律敏肩頭,似有無數言語要囑咐,半日卻隻道:“去吧!”

律敏重重叩了三個響頭,才起身決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