樁功,乃是一切武術練習之基礎。

以樁功為基礎將人體安排成為一個完整的基本姿勢,是求得六合渾圓整勁的最基本功法。

“可是師傅,這裏這麽空曠,隻有一座禪台在那邊,沒有木樁可以用啊。”

白丹臣轉頭看向旁邊的樹林,又看向白翊。

他似乎明白了什麽似的拔出配劍,轉身跑到師傅看向的那棵最粗的樹,側身重重地揮砍下去。

可這一劍,僅僅是在樹上留下一道劍痕,甚至於樹皮都沒有受到多大損傷,但是白翊的配劍卻飛到旁邊的樹叢中,手和胳膊震得發麻,不停地甩著胳膊。

白丹臣無奈地搖搖頭,叫白翊取回配劍後重新來過。

可試過一次又一次,唯一的一點進展就在於在樹幹上砍出一塊豁口,以這個進度進行下去,劍刃砍到碎裂都不知道這樹能不能砍斷。

白翊靠在樹上大口喘著粗氣,雙手已經震到疼痛顫抖,白丹臣實在沒辦法,便抽出配劍,僅僅一下揮砍,這樹便兩節分離重重倒下,隻留下一人高的樹樁。

現在,白翊遇到下一個問題。

該如何上去?

他抬頭望著這比自己高近一米的樹樁陷入沉思。

現在的他沒有任何武功基礎,別說輕功上樹,就連爬都不一定爬得上去。

他看看師傅,眼裏充滿著迷惑和無助。

而白丹臣卻沒有做出絲毫反應,僅僅告訴他自己想辦法。

白翊需要成長,需要自己擁有解決問題的能力,雖然在這種情況下許多家長都會把孩子直接托上樹樁,但他既然要比別人強,就必須做到同齡人無法自己做到的事,況且這還是最簡單的問題。

白翊試著爬上樹樁,可這樹樁外側沒有任何可以供他踩著或者抓著用於攀登的凹凸,樹皮一次又一次劃著他的雙手,掌心已經被劃出數道傷口,鮮血從傷口往外溢出,他便采上草藥咀嚼碎塗抹在傷口,然後再回到樹樁旁繼續爬。

轉眼間太陽都即將落下,白翊已經近乎於癱軟在樹樁旁,可白丹臣已經紋絲不動的站在一旁看著。

癱倒著的白翊突然暴起,爬起身體抽出配劍直直刺向樹樁,妄圖在樹樁上砍出凹槽能攀爬上去。

可這樹是深山中的百年老樹,光是年輪就有數百層,如此堅挺的一棵樹怎會被他輕易刺出凹槽。

刃尖刺到樹皮上倒確實留下了痕跡,但這一下反將他雙臂震得脫離配劍,而配劍也掉落在地上。

白翊順勢躺倒在地上,渾身的疼痛讓他不想再爬起來。

四周沒有任何石頭大到足以讓他踩著爬上樹樁,他靜靜地望著天空顯得十分迷茫。

就在白翊轉頭看向師傅的時候,他看到師傅身後的一片密林,仔細一看那林子的樹幹十分的細,他又起身撿起配劍朝密林走去。

白丹臣隱約露出些笑容,這便是他教給白翊的另一個知識——不要局限於問題本身。

方法千千萬,有如道路一般通向問題的終點,隻要能解決問題的方法就是好方法,可關鍵在於大多數時候庸人都無法看到其他的道路所在,放寬眼界不拘束在問題本身時才能看到更多的路。

白翊咬牙堅持著一下一下揮砍向樹木,這僅有大臂粗細的樹木確實比之前的那座樹樁好砍得多。

不一會兒時間他便背著長短不一的些許木頭過來,將它們排插在樹樁前,逐漸形成些簡易的樓梯一般。

他躺倒在樹樁上不再動彈,剩下的力氣不足以支撐他再在這裏練習樁功,不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的在這裏睡著。

直到一襲寒風凍得他渾身打了個寒顫才醒來,遠遠地望見師父在禪台上打坐。

而他起身一躍,徑直地摔在地上,摔得他渾身酸痛,緩了許久才爬起來慢慢走到師傅旁邊,師傅便把他帶回私塾之中。

回到私塾的白翊狼吞虎咽地吃些東西便回到臥房睡下,這一天的勞累程度足以讓他好好睡上一覺。

白丹臣喝完一盞茶之後並沒有回臥房休息,而是打開大門緩緩走了出去。

第二天白翊一如往常地洗漱收拾出門,渾身肌肉酸痛的他有著點放棄的念頭,但理智告訴他放棄這個想法。

他以為師傅還在私塾中給師兄們上課,就獨自出門到山上打算先打坐休息一會兒,走到山頂時師傅白丹臣從禪台上走下來,這時他才發現師傅竟然已經在這裏等他許久。

白丹臣早已給學徒安排好今天的任務,今日讓他們自行學習就足以。

今天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把全部心思放在白翊身上,這萬事開頭是最難的也是最重要的,尤其這麽危險的事千萬不能出差錯。

形意拳,又名心意六合拳,其從外形上講求手與足合、肘與膝合、肩與胯合的外三合,在體內則講求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的內三合,內外合一稱為六合式。

這拳法,乃是武穆嶽飛所創,其槍法出神入化,而脫槍當拳時,使得便是這六合心意拳的始祖,意拳。

六合心意拳基礎功有三,其一天地人三體式,以樁功為重點;其二金木水火土五行拳,以劈崩鑽炮橫五種對應拳術;其三為十二形拳,以龍形、虎形、熊形、蛇形、駘(馬)形、猴形、馬形、雞形、燕形、鼉(鱷)形、鷂形、鷹形十二動物形態所創拳術。

民間都流傳形意拳十分凶狠,但凡出手輕則傷,重則亡,這一點雖然有被傳言誇大的效果,但是卻並不違背事實。

形意拳的發明就是為了殺傷力而存在,近攻速戰,以絕對的殺招出手來保證最高效最快速地結束戰鬥,而練習形意拳就要先擁有敢打必勝、勇往直前的戰鬥意識。

這用在防身自衛方麵來看,近乎於沒有缺點的存在之拳術最大的缺點就在於,如果被歹人習得,就真的是流氓會武術誰也擋不住。

所以這也是白丹臣之前猶豫是否要教給白翊這形意拳的原因所在。

現在,白翊站在樹樁之上,這寬大的樹樁,就是他的活動範圍,無論是練習樁功還是拳術腳法,都不可離開這個區域,況且這兩米高的樹樁,掉下來也有白翊他好受的。

而從這一日開始,每日清晨雞啼時分他們二人就已經坐在這裏打坐調理氣息,待到那一縷晨曦已經布滿天空普照大地時,白翊便爬上樹樁,看著樹樁旁的師傅,一招一式地學著樁功。

整整三個月過去,這樁功的底子才算練得稍有紮實,這奠定下能繼續往後練接下來拳術的基礎,但這樁功的練習也一天不能落下。

三個月以來,白翊的身體素質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曾經爬爬山就喘粗氣,稍微進行一些大量消耗的運動就會累到癱倒,身上的肌肉素質基本上可以算是沒有,本來隻是個偏胖的孩子在這三個月的練習中已經恢複正常的身材體型。

如果這時再讓他以前的朋友來看他,已經很難認出來,進入青春期的白翊樣貌外表變化的著實很快。

漸漸出現的自己獨特的審美也開始塑型,他不再喜歡穿那一身青色的衣服,而是穿上一身黑直裾著白緣掛白係帶,係一條白腰封環繞腰間,看起來頗有些英姿颯爽之勢。

轉眼中秋已至,白丹臣帶著學徒們準備著中秋所需要的食材,每個人都忙碌地做著自己的那份任務,這次,白翊沒有再一個人躲在山頂,而是獨自去往縣城裏購置些所需品。

這一路上白翊看著路邊的一切都顯得有些不一樣,以前的好奇心已經十分淡薄,更多的卻是在欣賞這一花一木,金秋的名稱可真不是白來的,整條山路都被金色的樹葉包裹,滿地金黃的落葉被風吹出唦唦的響聲,枝頭還在時不時飄下一兩片金葉,雁群在頭頂伴隨著鳴聲偶爾掠過,顯得如此讓人心曠神怡。

白翊獨自走在這條無人的山路上,哼著令自己能更放鬆的小曲,身影漸漸消失在山林中。

些許時辰後白翊逐漸能見到一兩個過路的行人,這意味著他已經走出深山,距離縣城已經愈來愈近。

當離開山路後,已經能看到許多行人在來來往往進出縣城,每個人都提滿著食材,中秋團圓之時,沒有人不想在這一天和家人們團聚在一起好好嚐些佳肴觀賞天上那久違的一輪圓月。

白翊在縣城中購置完所需食材後便回到私塾中,整個下午都在與師傅和師兄們做著準備,頓時私塾裏顯得好不熱鬧。

當一輪圓月掛在夜空,私塾內傳來陣陣歡聲笑語,這是白翊很久以來第一次與師兄們共進晚餐,竟然還有些許的不適應。

等到師傅與其他師兄都睡下後,白翊獨自一人又坐到石碑旁,他很想現在再發泄一下自己的情緒,內心的空虛又一次使他情緒陷入焦慮。

可現實條件並不允許他如此。

明天還要早起,整整一天的訓練在等待著他,他現在更需要的不是釋放情緒,而是睡眠。

白翊拖著疲憊的身體,一步一步回到臥房,癱軟地倒在**沉沉睡去。

待到清晨雞啼,白翊起床洗漱爬到山頂迎接正式的拳術訓練。

沒過多久,白丹臣便也來到山頂。

他背著紅木製的一座木人樁,徑直立在樹樁邊上,隨後就開始拳術的教學。

“五行拳中,每一種元素都對應著其不同的拳術,而每一種拳術,又有著各自的特點。你第一式所需要學的,就是土行橫拳。”白丹臣擺下四象式,準備先為白翊演示。

“這土行橫拳,比強擊渾厚不如金行劈拳,比迅速威猛不如木行崩拳,比衝擊平穩不如水行鑽拳,比剛勁氣勢不如火行炮拳。可這橫拳被稱為諸拳之母靠的不僅僅是因為其可化為劈、鑽、崩、炮四拳,更是因為橫拳的勁力是抖絕勁之中的彈性力,如絞的牛筋突然鬆開,有滾崩之勢。其中剛中有柔,柔中有剛,勁力亦虛亦實,崩發也不失含蓄。”

白丹臣一邊做演示,一邊為白翊講解著橫拳的奧妙所在。

“我知道你更想學其他四行中任何一行拳,唯獨不想學這土行橫拳,可是啊,這橫拳中蘊含的道理太多了,等你參悟其中的道理再學那些殺傷性更高的拳術也不遲。”

聽到師傅這番話,原本有些失落的白翊又重新打起精神,這一式拳術的訓練,將作為他這一生習武路途中的裏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