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這些供奉著什麽牛鬼蛇神的屋子全拆了!”

“你們去拆那一間地!這邊我們來!要是遇到不服從的,就全部帶走!”

“是!”

一幫看著麵容隻有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站在村口來來回回折騰著,其中有不少男男女女,加起來的有個三十多人。

為首的兩男一女揣著個本子站在一塊高於旁邊土地些許的石塊上,不停地揮舞著手指揮著其他人,有時誰要是沒按他們說的做,還會發出嚴厲的斥責和辱罵,嘶吼的聲音快要傳遍整個村落。

可其他三十多號人卻沒有哪怕一個人顯露出憤怒或不滿,所有人都顯得幹勁十足,來來回回在村子裏奔跑,穿梭在每一間土坯房中。

不但沒有不滿,甚至在奔跑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雙眼仿佛快要撐開眼眶,無數紅血絲充斥在眼球上,快要將眼白都染成猩紅色,但也抑製不住咧向耳根的嘴角。

縱使大汗淋漓,汗珠從額頭順著鬢角如同花灑般流下滴落在地上,把村裏土路那表麵一層土都攪成泥濘,也沒見有任何人停下腳步,哪怕是喘口氣、喝口水。

所有人都麵目猙獰地穿梭奔騰在村裏各個角落,當某個人一腳踹開本就搖搖欲墜的木質院門時,不僅僅是他身邊的幾人,連路過甚至是遠遠望見他這舉動的人,都會興奮到手舞足蹈。

不等院裏的老人走出來開門,門前的男男女女幾人便一擁而入,一把推搡開老人,隨後便立刻衝進屋子裏肆意翻上翻下,把土坯房中所有能打開的櫃子抽屜等能收納物品的空間全部掀開,把瓦罐盆子全部扔在地上摔碎,甚至連桌椅都不放過,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隻要輕輕一推,就能把老人平日裏無論如何都搬不起來的桌子瞬間掀翻。

屋裏的幾人分工明確,行動起來井然有序,沒幾分鍾便把整個屋子近乎於徹底拆垮,要不是牆壁他們沒有工具能砸碎推翻,或許他們連牆壁和屋頂都不會留個完整的樣貌。

等他們再嘻嘻哈哈地出來時,從院門處依稀能看到房間裏的慘象。

遍地都是摔碎的家具,無論是衣櫃也好,桌椅也罷,亦或者是老人十幾年都不舍得扔掉的破舊瓷碗,全部都已經變成七零八落的碎片零零散散的落在地上。

“還說什麽菩薩保佑呢,家裏怎麽連座那破雕像都沒有啊,沒有這些東西我怎麽去申請錘子來拆牆呢?!真的是晦氣!還有還有!剛才那破碗我扔地上之後,碎片還崩在我手上一片,都給我劃傷了,氣死我了!”

向院門走去的一行人中,其中一個剪著齊肩的短發、帶著帽子的女生氣急敗壞地抱怨著,一邊說還一邊用嘴輕輕嗦著傷口。

其他幾人卻沒怎麽回應她,隻是不停重複著些什麽服從啊、打倒啊、破除啊的一些奇奇怪怪的字眼。

沒喘兩口氣,幾人便又跑起來衝出院子,立刻趕到鄰著的下一家院前,再一次重複著相同的過程。

沒有任何人去理會被推倒、撞在院子裏陳舊木凳上的老人。

穿著打補丁破碎花衣服的老太太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向劇烈響動著的院門,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被衝進來的人一把推開、後腦重重撞在木凳角上,鮮血順著地麵漸漸匯集成一灘,再也沒了鼻息。

鬧劇僅僅持續一個上午。

早晨公雞剛打鳴時他們就已經吃完飯從大院走出,在左右各立著兩塊鐵皮宣語的大門前集合出發。

等一行人在那兩男一女的帶領下再回到大門前時,午飯甚至還沒有從灶台上的一口大黑鐵鍋中做好。

“你們先去把這些人綁到台子上的木樁上,下午三點整,所有人在台前的會議席集合入座!誰都不許遲到!”

為首那男的對身後的男男女女命令道,語氣顯得十分凶狠不耐煩。

說完話之後,他便一邊緩緩解著布腰帶,一邊走進雜亂肮髒的寢室,把襪子隨手扔在一旁,隨後把腳搭在椅背上,用帽子遮住臉呼呼大睡起來。

被綁著押送來的一行人中,不少都是穿著破破爛爛、打滿補丁的破舊衣服的人,隻有看起來好似夫妻般的一對男女,穿著算是幹淨的衣服,但也因為之前與他們的搏鬥,現在也顯得灰頭土臉。

男人的圓框眼鏡鏡片已經碎裂,有些細小的玻璃片紮進他的眼眶周圍,而女人的嘴角還有些許瘀血,臉上也留著很明顯的巴掌印,頭發亂糟糟覆滿塵土的被捆住手腳跟在男人身後。

這被綁來的一行十幾人,在被綁到這露天的高台上的木樁後,又在胸前被掛上沉重的厚木牌,這裏暴曬整整四個小時,其中有些人已經體力不支暈死過去。

等到三點這些年輕人晃晃悠悠嬉笑著走來入席坐下後,幾乎醒著的所有人都在懇求著他們放過自己,有些人甚至崩潰大哭起來。

但這些行為並沒有引起台下這些年輕人絲毫反應,隻是稍顯正經一些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就當所有人都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辯解、哀求時,唯獨這個男人並沒有任何反應,隻是默默地挺著胸膛抬著頭仰望著天空。

而他的妻子雖然已經接近虛脫,連氣息都變得十分微弱,但也依舊強撐著身體沒有跪下去,用銳利堅韌的眼神死死盯著台下這群人模人樣的妖魔鬼怪。

“朱熙文……是誰?”

為首那男孩漫不經心地說著。

“是我。”

台上那妻子的丈夫仰望著天空,平靜地說道。

“不聽從指示,竟然敢在家私自收藏書畫!你是想要當地主嗎?!想要造反嗎?!你可知道,你這是什麽行為?!!!”

男孩顯得愈發憤怒,說著說著,把手中的長鞭狠狠砸在桌子上。

“我與你們這等人麵獸心的畜生沒什麽好說的,要殺要剮,你們隨意。”

他的語氣依舊十分平靜。

“那你的妻子,劉槐英該怎麽處置呢?”

坐在男孩右邊的女孩突然開口說道。

聽到這,他頓了頓,但是也很快回應到:“我說過了,隨你們處置。”

丈夫的語氣依舊十分平靜,隻是在沒有人注意到的眼角,卻已經泛起絲絲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