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楓確定他自己沒有看花眼,剛才那一瞬間四人臉上都掛著詭異僵硬的笑容轉頭看向他,連正躺在**昏迷的白翊都微微轉過頭睜著眼咧著嘴朝他笑。

但也隻是一瞬間,僅僅一眨眼的功夫,一切便又恢複原樣。

白翊依舊安詳地躺著**,閉著眼微微發出些呼吸聲。

宮文瑾坐在床沿邊抽著煙,兩個女生緊挨著彼此抓著對方的手,互相尋求著心理慰藉。

‘不可能……剛剛覺得沒有看錯……’

‘可是,可是……’

齊楓背著手掐著手訣,隨後閉上眼,指尖在自己眉心間輕輕劃過。

當他再睜開眼時,麵前的一切都截然不同。

原本裝修風格豪華的房間,此時已然變得破爛不堪,損壞斷裂的床板,掉下半邊櫃門的衣櫃,腐爛的木桌木椅,甚至房間各個角落都結滿蜘蛛網。

破損的窗戶被風吹得吱呀作響,攜帶著一股腐臭的氣息充斥在整個房間。

而**的白翊四人,此時正如之前他看到的那一瞬間的模樣。

“可惡,終究是我大意了……”發現自己已經中了障眼法的齊楓心有不甘,可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擺脫這幻境。

“由恐懼而生,嗬,天真。”齊楓自言自語道。

隨後齊楓盤腿席地而坐,雙眼輕合,雙手半握懸在丹田前,舌尖輕抵齒根,深深吸入一口氣進丹田,又慢慢呼出。

他雖然閉著眼,沒法直接看到這四隻厲鬼的行蹤,但它們的一舉一動都早已呈現在他腦海中。

四隻厲鬼圍著席地而坐的齊楓,不停在他身邊快速來回交錯飄動著,又在他耳邊不斷發出窸窸窣窣的低語,還時不時輕撫過他的身體各處。

可無論它們用任何方法,齊楓始終如同一座金鍾般佇立在原地毫不為其所動。

隨著時間的流逝,四隻厲鬼的逐漸暴躁,原本耳邊輕聲的低語已然變成淒厲的哀嚎,同時不斷撕扯著齊楓的皮肉,僅僅幾十秒鍾,齊楓便已渾身衣服破碎、血肉模糊。

而齊楓卻依然毫無反應。

過了許久,他才發現不知何時,耳邊那些聲音響動都已經消失。

齊楓緩緩睜開眼,拍了拍身上的土灰,才緩慢地站起身。

“好一個幻境障眼法,竟然蒙蔽的不僅僅是視覺,連聽覺、觸覺和嗅覺都能一並幹擾。”齊楓又在自言自語道。

可此刻的他更好奇,為什麽他的心態從未有任何波動,更不用談什麽恐懼由心而生起,但為何眼前的景象還是破敗的房間,僅僅那四隻厲鬼消失而已。

忽然間,他想到了一個更加恐怖的可能性。

然而,事實正如他所料。

此時真實的情況,是齊楓正如同植物人般僵直地坐在**,雙目呆滯地看著前方,嘴角淌著唾液,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腿上。

而床前那十隻‘保潔員’的殘肢正在不斷重新粘合恢複,五點的鍾聲,也在此時響起,回**在整個房間。

齊楓現在才明白,被障眼法影響的程度,並不是取決於個人的恐懼程度,而是,所有人共同恐懼的疊加……

這酒店裏的那個東西,正是因為在不斷蠶食著他們的理智,以眾人心中的恐懼為食。

恐懼的程度越高、時間越長,它所增益的能力便越強。

當接二連三的意外發生,對一眾人精神狀態的影響也在不斷加深,以至於導致最後不斷的群體恐慌。

或許剛開始能斬殺‘保潔員’,而後來它們能不斷地再生,甚至恢複的速度越來越快,也是因為這個因素。

兩個女生蜷縮在角落,驚吼得連嗓音都已經沙啞。

十隻鬼怪已經完全恢複,其中一隻已經首當其衝撲向角落裏的四人。

宮文瑾看著齊楓的背影,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

‘若不是他,我何至於此。’

宮文瑾從小無父無母,受盡世人的冷眼與欺負。

他明白隻有變強,才能立足於冷漠的世界,他也想要變強,強大到能保護自己,強大到能在家裏鎖著門時依舊能安安穩穩地睡一覺,強大到不用被人打到小腿骨折渾身淤青、被人踩著頭按在地上辱罵之後,隻能拖著腿回家,用在路上垃圾桶裏翻出來的木棍和膠帶自己固定。

可奈何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自他記事起,身邊的人就隻有那跛腳的老乞丐,每天帶著他去路邊乞討。

那時他還什麽都不懂,不知道什麽是榮辱,隻覺得每天和老乞丐一起在路邊曬一天太陽之後,他就會給自己買糖吃。

但這也是他人生中唯一一點有色彩、有溫度的日子。

六歲時,老乞丐把他送入一所小學讀書,他不明白為什麽要讀書,但是他看著身邊所有與自己相仿的人都在讀書,所以自己也仿照著去做。

可沒過多久,老乞丐在路邊病逝,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什麽是死亡,生命的流逝原來如此平淡。

而學校,也由於沒有人給他供應學費,隨便找了個借口把他開除。

從那一天起,他不明白現在要去幹什麽,隻知道當肚子很餓的時候,學著老乞丐的樣子,把那張破爛的毯子擺在路口,自己隻需要趴著睡會兒覺愣愣神,一天的時間過去,便就有幾張紙能去換些好吃的。

其他時間,他就自己默默地坐在漏風的小房子裏擺弄著手指玩。

有時候也有其他比他自己年齡大一點的小孩來欺負他,可他並不覺得那很屈辱,反而有些開心。

因為終於有人能和他說說話,哪怕感覺他們的語氣好像不是特別好,但有人能陪陪自己說話,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直到有一天,兩個人高馬大、渾身都帶著花紋的男人一腳踹開了他小房子的門,不停在房間裏翻找著。

他不明白他們在幹什麽,便好奇地向上去問問他們,但回應他的卻是一頓毒打。

等他再醒來,就已經是深夜。

渾身的疼痛和無力讓他無法站起來,隻能微微睜著眼,盲目地盡力看著周圍,直到又漸漸失去意識。

那一晚,他好像明白了些什麽。

那些曾經放學時,與自己一同出學校的他們,都有爸爸媽媽來接,而他們,似乎從來沒有受到如此般的欺負。

老乞丐在的時候,自己的生活好像還不至於如此,可現在,他明白如果想好起來,想晚上睡覺時不那麽冷,想餓的時候能吃一口熱乎的飯菜,想不要每天身體上各處都在疼痛。

想要任何,都需要靠自己。

那一晚過去,在第二天醒來時,他見到了第二個改變他的命運的人,那個讓他沒有死在這一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