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若有在天之靈

許久不見的韋一楠變得滄桑憔悴了很多,整個人也瘦削了不少,應該是這些天都沒怎麽吃飯睡覺,他手裏正拿著一摞文件和資料翻看著,低著頭從裏屋走出來。因為孫叔說是有警察來了,韋一楠還有點意外,想出來看看到底是誰。

他看見丁當的時候愣了一下。

丁當看見韋一楠的時候則是長長的鬆了口氣,然後眼淚就湧到了眼眶裏,“師父?”她委屈的叫道,像是這些天受了什麽莫大的委屈。

韋一楠的眉頭微皺,“你怎麽在這裏?”

“和當事人一言不合,被他趕下車就……”丁當歪著腦袋說道,不敢給韋一楠說自己是來找他的,她拿著手裏的本子說,“剛剛正在調查秋萍的社會關係,問了那人兩句,他就生氣了!”

“陳思達?”韋一楠問道。

“嗯!”丁當點點頭,“就把我扔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了。”

“鬼扯!”韋一楠瞪了一眼丁當,和孫叔說道,“你去給爸守靈吧,這邊我來招呼就行了。”

“怎麽?”孫叔指了指丁當又看著韋一楠,“認識?”

韋一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女朋友。”

“哦!”孫叔現實短促的叫了一聲,然後是長長的了然於心的叫聲,朝著裏屋走去了,裏屋擺著韋一楠父親的遺照,正在上香悼念,屍體暫時被扣在了太平間裏麵,隻等著警方的案子結束了之後就可以去火化了。韋一楠朝丁當走過去來問道,“案子怎麽樣了?”

“哪個?”丁當眨了眨眼。

“你的!”韋一楠說道。

“哦……”丁當覺得有點收獲,這個案子從別人交到自己手裏之後取得了長足的發展,她距離真相越來越近,可是卻排除掉了一切的嫌疑人,現在又回到了一籌莫展的狀態,她隻好聳了聳肩,“還在調查!”

“沒什麽思路嗎?”韋一楠問到。

“不是啊,隻是把之前懷疑的內容都排除了……”丁當說道,一提起案子就覺得悻悻的,除卻這個案子之外,還有韋一楠的那個案子也像是壓在丁當胸口的一塊大石頭,壓得自己喘不過氣兒來。她不想繼續說案子的事情了,就問起韋一楠,“裏麵再給你父親燒香嗎?我能去擺一擺嗎?”

“進來吧……”韋一楠點了點頭,彎下腰從鞋櫃上取出了一雙拖鞋遞給丁當,轉身拖拖踏踏著步子走在前麵。 丁當跟在韋一楠的身後,邁著小碎步,每走一步都顯得特別緊張,手心裏滿是細細密密的汗水,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緊緊的繃在一起,雖然韋一楠的父親已經去世了,可丁當還是像去見家長般的如臨大敵。

丁當走到裏屋給韋一楠父親上香的地方,正對著香爐的是韋一楠父親的遺照,遺照裏老頭嚴肅而認真,像是古代不怒自威的宗族家長,看著人有點慌慌的,丁當點燃了香,跪在地上向韋老爺子行了禮,然後恭恭敬敬的叩了頭,再站起身來鞠了一躬。

韋一楠示意丁當燒完香就跟自己出來,丁當便邁著小碎步在老管家的注目禮下跟著韋一楠走出了這間房,看來父子之間再是有什麽深仇大恨的,到底是沒有隔夜仇,韋一楠這些天不僅僅是在調查自己父親的死因,還在操持著他的後事,也不知道韋一楠有沒有將自己父親之死都怪罪在自己頭上。

“師父?”丁當小聲的叫道。

韋一楠沒有回過頭來也沒有應聲,徑直的朝著樓上的屋子裏走去,丁當緊緊的跟在韋一楠的身後,跟著他進了那間屋子,韋一楠轉過身去關上房門走到窗前坐了下來,他手裏拿著一堆資料和文件,低著頭問丁當,“這個案子調查到什麽程度了?”

“還在排查,”丁當說道,“我……”

“不是說你的案子!”韋一楠將丁當的話打斷了,忽然抬起頭來看著丁當。丁當這才意識到韋一楠在說什麽,回過神來趕緊點了點頭,“哦,你說……那個案子,也還在排查,好像沒什麽新的進展,今天早晨的會議還沒什麽思路,趙局把專案組的人給狠狠的罵了一頓。”

“到現在都沒人來調查我,他們到底是什麽思路?”韋一楠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麵上顯得特別憂心。丁當放下自己的包,走到韋一楠的麵前蹲了下來,然後伸手握住他的那雙大手,仰頭看著韋一楠,“不要緊的,一定會調查出來真相的。”

“真的?”韋一楠有氣無力的問道,按照現在這個情況繼續發展下去,想要證明韋一楠無罪雖然很難,可是想要證明韋一楠有罪也同樣很難,然而韋一楠關心的肯定不是自己有罪或者無罪,他更希望自己父親的案子能夠沉冤昭雪。

“嗯!”丁當點了點頭,“一定可以的,大家都在積極的調查呢!今天應該去調查你父親公司的員工了,我想這裏應該是個突破口!小哲和我說過專案組的情況,從現在收集到的證據來看,從寫字樓裏的視頻中看得出並沒有外人進入過你父親的辦公室,那麽隻能是同公司的人了,我想一個一個的排查,應該很快就能有結果的!”

韋一楠微微的皺了皺眉頭,最後眉頭又緩緩的舒展開,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最近很難受,”丁當說道,“不過不管怎麽說,自己的身體才是最要緊的!”她發現韋一楠的臉色特別的難看,慘白慘白的,就像是一張白紙,而眼睛下麵的眼袋和黑眼圈則特別的嚴重,應該是幾天來都沒有怎麽好好睡過覺了。

“我沒事兒,你的案子呢?現在有什麽問題?”韋一楠問道,說話的聲音都沒有過去那麽中氣十足了,而是有點有氣無力,他父親的突然去世顯然比之前他母親的離世更令他感到打擊。

“我的案子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如果那時候你父親的案子還沒有結束,我想申請加入專案組!”丁當說道,睜著眼睛望著韋一楠,希望韋一楠能同意自己的申請。

韋一楠隻是說了句,“到時候再看吧,你不是說把之前懷疑的人都排除了嗎?那現在就等於是回到了起點。”

“算也不算,”丁當不想和現在這個狀態的韋一楠說這個案情,所以將這個話題跳了過去,“你別多想了,師父你好好休息吧,你看看你的臉色,恐怕案子還沒調查清楚,你自己就朝不保夕了!”

“我沒事兒!”韋一楠說道。

“你早點睡,我先回去了?”丁當說道,“我就是來看看你的……”她說道這裏,忽然發現自己說露餡了,剛剛進門的時候她扯了一個謊,給韋一楠說自己是來調查的,和陳思達一言不合被陳思達給趕下車,才來了這裏。其實韋一楠早就知道丁當的小心思,看著站起來真的準備告辭的丁當問,“你現在走,怎麽回去?”

“我……”丁當被韋一楠的話給噎了一下,“你回去嗎?不回去的話,我開你的車,然後明天給你還過來?”

“明天早晨我送你去警局!”韋一楠說道,站起身順勢就將丁當攬在了自己的懷中,緊緊的抱著她,“陪陪我?”

“嗯!”丁當應了一聲,伸出手輕輕的抱住了韋一楠。

這天夜裏,丁當和韋一楠睡在樓上的客房裏,韋一楠的心裏壓了很多事情,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丁當輕聲問道,“師父,你睡不著嗎?”

“吵到你了?”韋一楠問道。

“因為你父親的事情?”丁當問道。

“在想一些過去的事情,”韋一楠歎了口氣。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丁當能理解韋一楠此時此刻的心情,如果他能早一些原諒自己的父親,能早一些和自己的父親正常的相處,即便是今日自己父親離開,可能也不會在心中留下這麽多的遺憾。丁當輕輕地拉住了韋一楠的手,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總是不太擅長勸人,更不擅長勸一個悲傷的男人,隻能用這種方式告訴韋一楠自己和他同在。

韋一楠轉向丁當,借著月光看清了她的臉,“我沒事兒的。”

丁當伸出手輕輕的摸了摸韋一楠那張看起來瘦削了也憔悴了的臉,“師父,你瘦了。”

韋一楠握住了丁當的手,“我這兩天常常在想,如果那天沒有和他吵架就好了,能心平氣和的說一次話,哪怕是一次也好!”他說完長長的歎了口氣,然後無奈的搖了搖頭。

“大概這就是父子吧!”丁當說道,“可以肆無忌憚的吵架,肆無忌憚的生氣、肆無忌憚的冷戰……因為無論怎麽樣,你們都是父子。哪怕是吵架了,他也一定很高興。”

“高興什麽?”韋一楠問道。

“人們隻要願意交流和溝通,關係就一定會有所改善。”丁當說道,“你父親一定比別人都更加知道這個道理,不管怎麽說,你始終邁出了第一步,去找他,和他談……而現在,他對你來說再也不是那個做錯事的男人了,隻是你的父親而已,伯父若有在天之靈,一定會倍感欣慰。”

“若真有在天之靈,願他不要再和我母親相遇了。”韋一楠抿著唇,慘淡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