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強弱互補的父子關係
這個叫趙老師的人從頭到尾說話的語氣都很平靜,有種早就洞悉了人情世故的練達之態,仿佛和丁當的這番話純粹隻是為了印證自己對時局分析的睿智,和那位董嶽文微微有些姿色的劉洋老師完全不是一種風格。或許是一直在這樣貴族式的幼兒園教課,見的人也多了,不至於對董大凱感到一驚一乍,丁當掃了一眼這個趙老師身上所有的零配件,倒是價值不菲。
“趙老師,”丁當和趙老師說道,“今天是我來向你谘詢一些問題,不是你向我。”她善意的提醒這位趙老師,趙老師笑了笑,微微的點點頭,“亂猜的,丁警官不要介意,董嶽文從入學起一直是我的學生,有關他在幼兒園時期發生的事情,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謝謝趙老師的配合。”丁當說道,跟在趙老師的身後走進了一間提前準備好的會議室,趙老師坐在丁當的對麵,提醒她可以開始提問了,丁當微微的點頭,打開自己先前寫好的本子,“董嶽文是什麽時候被送進這所幼兒園的?”
“大概是在三歲之後,”趙老師答道。
“然後一直在這所幼兒園?”丁當問道,趙老師點了點頭,“一直是我在帶這孩子。”
“在幼兒園三年?”丁當問道。
“是!”趙老師答道,丁當問什麽,她就回答什麽,這個女人倒是一點多餘的話都沒有。
丁當問,“董嶽文的性格在這三年裏有發生過什麽重大的變化嗎?比如說從外向轉成內向,再比如說從內向轉成更加內向這樣?”她試圖引導趙老師去注意董嶽文的性格方麵的改變,可趙老師一眼就識破了丁當的目的,“你的意思是想問我關於董夫人被看成是神經病了之後,這個孩子的性格是不是發生過什麽重大改變是嗎?”
“對!”丁當總覺得這種自己無法掌握主動權的問話感覺很難過,但麵上還得保持著笑意等著趙老師繼續說下去,趙老師說,“我想應該是有的,董嶽文這個孩子可能是比較害怕自己的父親,大部分時候都是他的母親來接他的,可是提起要請他的父親來學校參加個什麽活動,他就變得唯唯諾諾的,從小就是這樣。他母親出事那年,他變得越來越寡言少語,班裏的同學……”趙老師歎了口氣,“小孩子你也懂得,比較會看人下菜,所以董嶽文越來越不愛說話,孩子們就越來越喜歡欺負他。”
“剛才我在外麵和衛門聊了聊,他說你們學校的小孩子特別的有禮貌,也會欺負人嗎?”丁當問道,覺得趙老師口中的孩子們和那個門衛口中的孩子們好像並不是同一撥人。趙老師微笑著點點頭,“有禮貌不代表他們不會欺負人,小孩子是很聰明的,懂得在陌生的環境中模仿別人來生存,而但他們發現與他們格格不入的人的時候,會自然而然的產生防衛機製,小孩是沒有接受過太多的教育的,也就不會明白什麽叫做隱忍、克製,和以同理心去對待別人。所以董嶽文的母親出事之後,董嶽文的性格就越發的內向,越發不愛和人交流,也就越發的和大多數的人產生一種相異的特質,從而被人群排擠在外,而孩子們越是排擠他,他的性格也就越發的孤僻,最後……”趙老師說道這裏歎了口氣,“他就徹底不再說話了。”
“他是從正常的小孩,變成了話少的小孩,最後變成了不再說話的小孩?”丁當理了一下脈絡問趙老師,趙老師點了點頭,說,“是!”
“在這個過程中,你們沒有做什麽嗎?”丁當試探性的問道。
趙老師輕聲的笑了笑,“怎麽?在你們警察的眼中,會在這種貴族式的學校裏教書的老師就一定是為了攀龍附鳳而來嗎?我們也是有為人師表的責任心的,也是有做老師的職業道德的。在董嶽文的母親出事之後,我和董嶽文曾經長談過,董嶽文曾經信誓旦旦的向我表示的確有人綁架過他,可是不知道為何這個人最後又將他送了回來。我將董先生叫來了學校,和他相談這件事情,可是董先生卻嚴厲的斥責我作為老師不分青紅皂白,我想這件事情應該也給董嶽文造成了很嚴重的心理創傷,從這次之後,董嶽文連對我都不怎麽說話了,這孩子……心挺細的,可能是害怕連累到我吧。”
“那後來呢?”丁當在本子上記錄著,發現趙老師所描述的場景和韋一楠揣測的情況大致相當,恐怕韋一楠對董嶽文現在患有的心理疾病的猜測也是正確的。丁當的心裏驀地一抽,雖然還沒有和董嶽文相識,可卻覺得這樣的命運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未免太過悲慘了。
“後來董嶽文對我也不怎麽說話了,再怎麽問都不說。有一次有一群孩子圍著他,把他打了一頓,被老師發現及時製止了,但是動手的孩子都跑散了,你也知道這所學校的孩子都是金枝玉葉,身體發膚的稍微有個閃失我們都承擔不起這個責任,我們想讓董嶽文指認到底是哪些孩子傷害了他,可是不管我們怎麽苦口婆心的勸說,他就是一言不發,什麽都不說……”趙老師說著搖了搖頭,難免發出一聲歎息。
“這個情況你們沒有和家長反映過嗎?”丁當問道。
“董先生恐怕根本就不是一個能聽的進去別人的話的人,否則也就不必釀成今天這樣的災禍了吧?或許是父親的性格如此,孩子的性格才和父親的性格特別互補,董先生越是強勢、董嶽文就越是恐懼。”趙老師苦笑了一聲,這姑娘冷漠的外表下倒是藏了一顆極為火熱的心,丁當不免覺得有些另眼相看。趙老師繼續說下去,“那天的那件事,董嶽文不肯開口,我們這些做老師的不好追究,隻好讓他先離開辦公室,回去教室上課了,我送他出辦公室的時候,那孩子轉向我忽然說了一句話,讓我特別驚訝,他說,‘我知道你們是害怕我父親為難你們,不過沒關係,反正我說什麽他都不會在意的。’”
聽完這句話丁當呆愣愣了很久,董嶽文的字裏行間仿佛強烈的表達這自己希望被父親肯定的願望,一個六歲的孩子而已,對於男女之事恐怕了解的不多,然而孩子與生俱來的模仿能力卻讓他希望像自己的父親一樣活著,卻在這樣活著的道路上遭到了太多的坎坷,一個六歲的孩子就有了這樣一顆破碎的心,丁當沉默良久,緩緩開口問道,“這孩子是不是覺得父母的離婚也是他造成的?”
趙老師沒有回答丁當這個問題,也回答不上丁當的這個問題。
丁當隻好繼續問道,“那董大凱懷疑自己的前任夫人有神經病,將她送去醫院治療,兩個人之間生出了莫大的間隙,甚至大吵大鬧起來,你覺得……董嶽文有將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嗎?”
趙老師搖了搖頭,“我不是說我覺得沒有,我是我覺得這件事情不太確定。畢竟董嶽文那之後就很少和別人溝通,不過從過往他的性格來看,很有可能是將這件事情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了,因為他沒能讓自己的父親相信自己的說辭,他父親才會對他的母親產生莫大的懷疑。”
“以前發生過因為別人的過錯引發的什麽事情,最後卻是董嶽文道歉的嗎?”丁當問道,趙老師想了很久,“他很少和人發生爭執,待人接物特別客氣,客氣到讓人覺得梳理的地步。我一開始是覺得這個孩子怎麽會這麽有禮貌,後來才發現不是。”
“那是什麽?”丁當問道。
“是一種對陌生環境的恐懼,用禮貌來遮掩這種恐懼,總是避免因為自己錯誤造成什麽不可想象的災難發生。這種性格可能一直以來,都活在一種謹小慎微、戰戰兢兢的心態當中,失衡隻是早晚的事情。這件事情我和董嶽文的母親談過幾次,可是董夫人覺得孩子小有禮貌是一件好事兒,沒有上心。我和董先生也談過幾次,可是董先生的那個脾氣你也知道……沒什麽結果,最後就不了了之了。”
“董嶽文的學習情況怎麽樣?”丁當話鋒一轉,不想繼續在心理學的範疇上糾纏了,畢竟自己和對方都不是心理學出生,不要因為這樣的分析而誤導了整個案子的進程。
“他很聰明,學習一直是班裏中上的水平,不管你教他什麽,他總是能一學就會,一點就通,聰明的都不像是一個上幼兒園的孩子。但是……”趙老師說道這裏忽然頓住了一下,“我很明顯的在他的作業和卷子裏發現一個現象,就是很多原本正確的答案被他用橡皮擦掉,改成錯誤的了。”
“故意改錯?”丁當問道,有些詫異。
趙老師點了點頭,注意到丁當並不喜歡自己發散到心理學的範疇,所以這件事情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丁當在自己的本子上記錄了之後,又繼續問道,“你知道他會計算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