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留你在人世,斷輪回,永相守。
生死茫茫,生死茫茫。
……
再次見到高夫人時,慕長離的第一反應就是慕元青雖然書讀的少,但對高夫人的形容卻是十分準確的。
其實高夫人跟前些日子也沒什麽不同,前些日子的高夫人也是如現在這般,眼圈兒全黑,眼神無光,人看起來疲憊沒有精神,全身上下都沒有多少生氣。
而且慕長離之前發現她左肩頭的無名火十分微弱,已經在滅與不滅的邊緣。
但前些日子出了安樂郡主的事,這就讓高夫人這種狀態有了合理的依據。
她也自然而然地以為是安樂郡主的死讓高夫人情緒崩潰,再加上安樂郡主魂體現世,又影響了高夫人的無名火。
這才導致人精神恍惚狀態異常。
可如今安樂郡主算是平反,喪禮風光大辦,棺木葬入高家祖墳。
高夫人縱是還有悲痛,卻也不至於悲痛到現下這種狀態。
而且……
慕長離眯了眯眼,她能清楚地看到,此時此刻,高夫人左右兩肩的無名火已經完全熄滅,就隻剩下頭頂一把神明火還在燃著。
隻是火光很小,看樣子用不了幾日就要熄了。
這很不對勁!
眼下,高夫人正坐在桌前喝燕窩,見慕長離來了,就招招手讓她過來坐,還讓丫鬟把燕窩給慕長離也盛一碗。
慕長離攔下了丫鬟,說:“我不喜歡吃那些東西。”
高夫人就道:“也是,你年紀小,這些補氣血的東西現在是用不上的。”
慕長離問她:“夫人最近如何?聽聞安樂郡主已經送棺回老家了?”
高夫人點點頭,“是。衙門派人跟回去的。我家老爺公務繁忙,實在走不開。我身子又不好,他也不放心我回去,說是怕我走一路哭一路,還沒等到老家眼睛就哭壞了。”
慕長離勸她:“如今這件事情也算是有了定論,夫人就想開些。”
高夫人歎氣,“不想開又能如何呢?死者已矣,活著的還得繼續活下去。要不是……我真想跟著憐兒一起死了算了。”
慕長離很想問問她“要不是”什麽,但高夫人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她也不好追問。
何況緊接著高夫人說了句:“長離,你跟你娘親長得可真像。”
這話勾起了慕長離的興趣,她問高夫人,“您認識我娘?”
高夫人點頭,“認識。榮家雖在江南,但你娘卻是從小在京城長大的,故而我們很熟。”
慕長離不解,“夫人可知我娘為何會在京城長大?”
高夫人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後說:“好像是說你娘身子不好,又正好跟太醫院的一位太醫家裏有親戚,於是就把你娘送到了京裏來,方便調理身體。
四五歲的時候送來的,想著調理個兩三年就接回去。
可是後來你娘在京中讀書,也認識了許多玩伴,榮家發現養在京中讀書識字的女兒,比在揚州跟著家裏經商要好。於是就一直留了下來,直到她長大嫁人。”
高夫人回憶起這些往事,漸漸地唇角帶了笑。
“那位太醫的正室夫人,娘家是有名的清貴。她娘家講究男女都要讀書,哪怕是庶女也要同嫡女一樣讀書,且要一直讀到十五及笄。
她跟太醫成婚後,就把這個規矩帶到了太醫家。
家中常年開設私塾,家中的孩子不論男女都要日日主攻課業。
榮婉到太醫家生活,便也跟著太醫的孩子們一起讀書。
榮家覺得這樣很好,女兒家的多讀書長見識。
後來想想,榮家把榮婉留在京裏,多半也是存了想讓她嫁到京中的想法。
商戶再有錢,地位也是低的。
而在京中之人,不說皆是權貴,但那位太醫家接觸到的,肯定是權貴居多。
果不其然,後來榮婉與長寧侯看對了眼。”
慕長離並不知道這些事情,因為原主也不知道。
眼下聽高夫人回憶起這些,腦子裏倒是也能繪出一幅畫麵來。
她問高夫人:“聽說我娘親是個美人,那我家裏那位大姐姐,應該跟我娘親長得更像些吧?畢竟她生得好看。”
誰知高夫人卻搖了頭,“並不是這樣的。你那位大姐姐生得像你父親更多一些。
榮婉雖是個美人,但卻不是那種豔麗的美。反之,她是有些清清冷冷的調調。
我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見到榮婉時,我還有些害怕,一方麵很想認識這樣一個漂亮玩伴,一方麵又覺得我去跟她說話,她多半會不搭理我。
你跟她像,你也清冷,秀氣。你大姐姐不像,一點都不像。”
高夫人一邊說一邊歎氣,“榮婉成親時,我們很高興,因為這樣榮婉就可以一直留在京城,我們就算都嫁了人,也是可以經常見見麵。
誰成想……”她說到這裏就開始抹眼淚,“罷了,過去的事了,就不提了。”
慕長離卻又問了一句:“那位有親戚的太醫呢?還住在京裏嗎?”
高夫人搖頭,“榮婉死後沒兩年,那位太醫也病故了。他的夫人不願留在傷心地,帶著孩子們離開了京城,回到了娘家去生活。”
高夫人說到這裏,眼中流露出羨慕之色。
“娘家能讓女娃一直讀書到及笄,那絕對不是一般人家,所以也能容得了守寡的女兒帶著孩子回到娘家去住。
據說娘家的兄嫂弟媳也沒有絲毫怨言,反而還幫著帶孩子。
我要是能有這樣的娘家,我也回去。
可惜,我的娘家就在京城,近在咫尺,卻也遠在天邊。”
慕長離注意到高夫人說這話時,頭頂的神明火又竄了竄,晃動明顯,差點沒滅了。
這時,房門被推開了,府尹高鳴走了進來。
一進來就衝著慕長離施禮,“二小姐。”
慕長離在高鳴身上聞到了一絲脂粉氣。
她沒有站起來,隻是對高鳴說:“我隻是個臣女,高大人沒必要對我行禮。”
高鳴笑笑,“二小姐馬上就要嫁給九殿下了,到時候再見了您,就要行跪禮。
再者,您是我們家的大恩人,這個禮是無論如何都要施的。”
他說完,又看向高夫人,皺皺眉道:“你怎的將自己搞得愈發的憔悴?”
高夫人冷聲道:“我憔不憔悴,用不著你管,回那賤人屋裏去吧!別上我這兒來。”
高鳴心下不耐,“你不要把話說得那樣難聽。我高鳴敬你愛你,這麽多年也沒有胡來過。家中就隻有一位貴妾,還是你……罷了,咱們不該當著二小姐的麵說這些。”
說完,他又衝著慕長離施禮,“讓二小姐見笑了。”
慕長離也沒心思聽這種家事,她隻問高鳴:“最近家中除了安樂郡主的事,可還有別的什麽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