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麽?”顧清池說這話時明顯有些慌,甚至拽著南星河又離那井邊遠了幾步。
南星河微微愣了下,然後失笑道:“你別緊張,我沒有什麽想法,隻是借著井水照一照。”
“那就回屋照銅鏡去。”顧清池說,“別在井邊站著。”
他拉著他要走,南星河卻將手往回收了收,“我不想回屋裏,就在這兒待會兒吧!”
今日陽光不錯,南星河麵上帶著笑模樣,他跟顧清池說:“大家已經在收拾東西了。
我讓他們動作快些,最好今天晚上就能收拾完。
先前接下來的堂會已經陸續在退了,大部分退得都很順利,聽說還有的人家替我們惋惜,說知道我們的難處,攤上這種事也是沒有辦法,希望我們在外鄉能過得順利一些。
還有些不太順利的,在我們表示可以賠償一部分銀子之後,也都沒再為難我們。”
他一邊說一邊往顧清池的背上按了按,“還疼嗎?”
顧清池搖頭,“好多了。柳大人也並沒有真想把我打死,板子打在身上是留了餘地的。
他的目的應該還是趕我們走,若真把我打成重傷,怕是走又走不成了。
所以那頓打也隻是聲勢上嚇人,上了藥歇過一天,已經好多了。”
慕元青聽明白了,這應該是接上昨晚年妙看到的事情了。
眼下是顧清池在柳府挨打的第二天,或者是第三天。
這個地方十有八九是清音班,人們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京城。
顧清池聽了南星河的話就問他:“銀子夠用嗎?不夠我那裏還有。”
南星河說:“夠用,我這裏也還有,總能撐到我們在下一個落腳處安頓好的。”
有個小孩子跑了過來,六七歲模樣,不高。
他扯著南星河說:“星河哥哥,你去把這件戲袍換下來吧!我們要封箱了。”
南星河笑笑,“好,你等等我。”
他進屋去換衣裳,那小孩子跟顧清池就在院子裏等著。
小孩子仰頭看了顧清池一會兒,然後開口問他:“你猜今日星河哥哥為何要穿戲裝?
今日又不唱戲,他穿戲裝幹什麽?”
顧清池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你知道嗎?你要是知道的話就告訴我。”
小孩兒用力跺了一下腳,“你們是搭檔,你應該是最了解星河哥哥的人,你怎麽能不知道呢?當你把‘不知道’這三個字說出來的時候,心裏不會覺得痛嗎?”
慕元青覺得這小孩兒太有意思了,他看向顧清池,就見顧清池臉上一副無奈。
但是卻很配合這小孩,立即捂住心口,“很痛啊!”
小孩兒輕哼了一聲,然後跟顧清池說:“星河哥哥是舍不得那身戲裝!
今早他跟我說,可能過了這兩天,戲裝就再也穿不上了。
我問他為什麽,他說可能清池哥哥你走不掉。
我就說,清池哥哥走不掉,跟星河哥哥你穿不穿戲裝有什麽關係?
他就說,如果清池哥哥走不掉,今後他們可能就沒有再能同台的機會。
而他又不想跟別人同台,所以戲裝以後可能就不穿了。”
顧清池站在原地愣住了,半晌,回過頭去看身後的屋子。
慕元青繞過去看他的表情,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焦躁和擔憂。
小孩兒的聲音又揚了起來:“清池哥哥,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是因為那個柳小姐嗎?
她為什麽總到我們這裏來找你?你跟她是什麽關係?
前幾日她來,我聽到她說你們以後是要成親的,要永遠生活在一起。
我覺得那樣不好,你不應該是跟她生活在一起的。
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跟你永遠生活在一起,我覺得隻能是星河哥哥。”
門開了,南星河換好了便裝,將疊好的戲裝捧了出來,交給那小孩兒。
小孩兒接過戲裝,跟南星河說:“星河哥哥放心吧!我會好好幫你裝起來的。箱子也會封得嚴嚴實實,絕對不會傷到這件衣裳。”說完,跑開了。
顧清池看向南星河,忽然說了句:“等咱們找到了新的落腳點,我再給你做套新衣裳吧!”
南星河笑笑,“好。正好排演了新戲,換套新裝也不錯。”
顧清池沒有提剛剛那小孩的話,什麽都沒問,隻是帶著南星河在戲班裏走動,查看大家收拾的如何。
清音班的人都很團結,對於突然要離開京城的事,沒有人多問,也沒有人在意。
對於他們來說,走南闖北已經成為一種習慣,留不留在京城也沒什麽的。
何況清音班都靠顧清池跟南星河來養活,自然是他二人如何決定,他們就如何跟著做。
隻是這院子一時半會兒還賣不掉,南星河說:“拜托田大哥幫忙賣吧!在京城,我們能信得過的人也就隻有他一個。”
顧清池點點頭,“好。晚點回梧桐巷,我去跟他說。離開京城的事也告知他一聲。”
人們的動作很快,幾十口箱子已經收拾了出來,都堆在院子裏。
管事的上前說:“訂了一批馬車,明日一早就能過來。到時候把所有箱子都裝車,咱們就能離開京城了。這幾日天氣都不錯,看起來沒雨,咱們趁著天氣好就往遠走一走。
二位公子,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吧!離得京城越遠越好,咱們安安穩穩過日子去。”
南星河微垂頭,沒說什麽。
顧清池想說兩句,這時就聽身後有個聲音傳了來——“想走,怕也是沒那麽容易。”
這聲音一起,慕元青就看到南星河閉了閉眼,歎了一聲。
然後遠離顧清池,迅速走到一邊去幫著別人收拾東西。
柳雲夢又來了,慕元青知道結局,所以他並不意外柳家根本沒有關住柳雲夢。
隻是這女人實在叫人討厭,以至於剛剛那聲音一起,他都跟著皺緊了眉頭。
想打人啊!
有人上前去攔,跟柳雲夢說:“這裏是清音班,都是男人,小姐到這裏來不合適。”
柳雲夢一把將人推開,“合不合適的,我也不是頭一回來了。”說罷,大步走上前,盯了顧清池一會兒,道,“我說過,咱們兩個是有緣分的。但這緣分八成是場孽緣。
但是我不在乎,我希望你也不要在乎。
我對我父親打了你的事跟你道歉,但是想離開京城,門兒都沒有。
顧清池,不信你就試試,試試你們走不走得了。
我醜話說在前麵,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好言相勸你不幹,就別怪我不留情麵。
顧清池,三天,就三天,三天後我要你到柳府向我提親。
我等著你!”
柳雲夢走了,慕元青想了想,轉身跟了出去。
一路跟著柳雲夢回到柳府,看到的是柳雲夢挨了柳大人好一頓打。
連一向心疼她的柳夫人也沒攔著,就含著眼淚站在邊上看。
直到柳大人打不動了,柳夫人才上前去勸她,“你就聽你爹的話吧!別再幹傻事了。
那顧清池是什麽人啊!他一個戲子,怎麽配娶到咱們柳家的女兒?
你堂堂柳家獨女,要是嫁了個戲子,那從今往後我們柳家豈不是要成為京城的笑話?”
柳雲夢屁股疼得厲害,但還是咬著牙大聲道:“你們隻擔心自己成為笑話,卻從不肯為我著想。口口聲聲說愛我,說最疼我,說什麽要求都能滿足我。
可是當我真正有要求的時候,你們又不願意同意了。
這就是你們說的愛和滿足嗎?
如果你們的愛隻是這樣的話,我寧願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