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沒有催她快說,隻是安靜地等著。
直到過了一會兒,才聽慕長離又道:“隻是慕江眠這個人,對我母親生的孩子也不喜歡,對秦莊儀生的孩子也不喜歡,對府裏姨娘們生的庶女也沒見有多愛護。
那他到底喜歡誰呢?
哦,喜歡慕傾雲。為什麽呢?”慕長離問老夫人,“真的隻是因為她長得好看,將來有可能會有個好出路嗎?總覺得可能不是這樣的,卻一時半會兒分析不明白他的心理。”
慕長離笑笑,“我就是隨口一說,祖母別太往心裏去。要過年了,總得想些開心的。”
老夫人見她笑,便也跟著笑,“明天就是除夕了,你好不容易從平縣回來,卻沒能陪我過個除夕,這是遺憾。可是聽說你在王府過得很好,又覺得當初的決定是對的。”
慕長離握了握老夫人的手,“總想把祖母接出去,祖母又不肯跟我走。我對這個家沒什麽感情,唯一的牽掛就是祖母。所以現在無論做什麽事,都得為祖母想上幾分。
但有些時候在麵對一些人時,還是會衝動,還是會圖一時之快。
比如說前些日子平縣來的那一家三口,祖母覺得我做得過不過?”
“不過。”老夫人十分肯定地回答了她。“雖然我心裏也覺得總是打打殺殺的不好,那三個人死後我也在佛堂念了幾天的佛經。
但若是再重來一次,問我會不會攔著你去做,我也還是不會去攔的。
未經他人苦,不勸他人善。平縣的事你雖與我說得不多,但不是你不說,我就不知道。
平縣老宅那邊都是什麽人,我年輕的時候去過幾次,瞧得清清楚楚。
那就是一群貪得無厭的潑皮無賴,也就是在平縣那種地方,有慕家這個名頭庇佑著,才讓他們平平安安活過幾十年。
但凡那樣的人家生活在京城,混跡在京城的官邸之中,那得讓人吃得骨頭都不剩。
我倒是覺得你做得好!有仇就報,不要去管別人,自己先痛快了再說。”
崔媽媽在邊上聽了,就感歎道:“二小姐是不知道,那天您回去之後,老夫人激動得一宿都沒怎麽睡。直說如果她年輕的時候有您一半的魄力,那咱們少爺也不至……”
崔媽媽說到這裏說不下去了,慕長離知道,她是又想起了老夫人失去的那個孩子。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斥道:“都過去幾十年了,我都忘了他的樣子,你還提了作甚。”
崔媽媽歎氣,“老夫人總說忘了少爺的樣子,可是老奴知道根本就忘不了。
不過老夫人說得對,幾十年過去了,再提起也隻能徒增傷心罷了。
隻是昨夜二小姐和三少爺搜府,說府裏鬧鬼,老夫人您在期待什麽呢?”
崔媽媽今日是不吐不快,她告訴慕長離:“老夫人在期待侯府真的鬧鬼,甚至還期待那個鬼就是幾十年前夭折的少爺。這件事情一直是老夫人心裏的一個坎,始終邁不過去。”
老夫人不承認:“你怎麽就知道我邁不過去呢?何況邁不邁得過去又能怎麽樣?這些年不也都這麽過來了。人活到我們這個歲數,什麽事沒見過,這麽些年慕家的風浪都挺過來了,總不能老了老了再在過去的事情上栽跟頭。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那孩子如果還沒轉世投胎,那再等幾年我就能下去陪他。
若是已經轉世投胎,那我替他高興,希望他能托生個平常百姓家,幸福自在過一生。”
她說完這些,看向慕長離,“我自認是個通透之人,不做那些自怨自艾的事。長離,你也得記住我的話,有些事,能查明白咱們就去查。但如果查不明白,那就趁早放手及時止損。
不能因為上一輩的事影響到你們這一輩人的生活。
我固然希望你做個有情有義的好孩子,但如果這份情義是要用你一輩子的安寧去換,那不要情義也罷。
情義如果像枷鎖一樣將活著的人束縛住,那就掙脫它,別再去理會。
你的母親也絕對不會希望你的一生是因為這些仇恨而活,我們都希望你能過你自己的日子,有一個疼愛你的人伴你一生,將來也有自己的子女環繞在膝下。
所以你聽祖母一句勸,沒有人要求你一定為什麽人去報仇,也沒有人要求你一定要找到什麽東西。那些東西對於你來說,有則錦上添花,無也沒有任何影響。
不必執著,不要執著,也犯不上執著。”
慕長離點頭,她明白老夫人的意思。
但是老夫人不明白,她不是真正的慕家二小姐。
她占了這個身體,頂了這個身份,這些事情就是她必須要去完成的。
這是她所承的因果,是她這一世的必經之路。
何況胳膊上還有沒愈合的傷口呢!
想要這輩子過得舒坦,這些事情就必須得解決掉。
她跟老夫人說:“祖母放心,我心裏有數,總不至於讓自己過得辛苦就是了。
慕家絕不能一直這樣稀裏糊塗地過下去,有些事情我想查清楚,祖母隻當我做這些,是沒事的時候給自己解悶。左右西疆王府也確實沒有什麽事情需要我操心,不給自己找點事情解悶,日子過得也著實無趣。”
老夫人聽她這樣說,便知她心裏是有數的,就不再多勸了。
隻是又提起慕元青,問道:“是不是有些關係也得走動走動?元青在大理寺做事,說到底靠的還是九殿下的關係。他年紀小,你多提醒他,要嘴甜,要懂事,不要覺得自己是侯爵府的少爺就高人一等。也不要覺得自己是九皇子的小舅子,就不把普通的衙役放在眼裏。
逢年過節該走動都要走動,對上麵的人要去看望,對下麵的人可以請吃個飯。
禮多人不怪,總歸是不會錯的。
另外,四公主幫過他,這也是恩情,也不能忘了。就算不能進宮去看,可以托人給帶些小禮物,讓四公主知道他是懂得感恩的人,別讓人家心寒。”
慕長離都聽笑了,“祖母大可以把心放到肚子裏,這方麵的事慕元青那小子門兒清,根本用不著任何人提醒。大理寺那邊上上下下他早兩天就打點好了,許多日子不喝酒的人也破例又喝了酒。就連年妙都特地請九殿下身邊的北陸喝了酒,畢竟兩人經常在一起做事。
至於四公主那邊,王府也備了厚禮送進宮去,算了元青一份。
包括如今養在皇後身邊的十皇子,都沒落下,全都給準備了禮物。”
老夫人多問了句:“那十殿下還養在皇後娘娘身邊呢?賀嬪沒想著要回去?”
慕長離搖頭,“從來沒有提過,聽說賀家對此也沒有什麽意見。
好像把十皇子給了皇後,對他們來說就像是甩掉了一個大麻煩。
那種絕情的勁兒,就跟慕江眠對我和元青一樣,全然不像是親爹親娘。
對了祖母,說起十皇子,您以前聽說過他的事情嗎?”
老夫人想了一會兒,問道:“你是指哪方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