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說這些話時,仍掩不住心中的恐慌,甚至聲音都是打著顫的。

她告訴慕長離:“我把這些事情跟我家男人說過,可是他不信。讓他夜裏警醒著點,可孩子又不是天天起來坐著,他一次兩次沒趕上,就再也不想熬夜了。”

芙蓉再問:“除了夜裏起來坐著,還自言自語外,他還有別的奇怪的舉動嗎?”

“有。”女人說,“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他還識字。他才三歲,他居然識字!”

芙蓉想了想,道:“那也不是特別奇怪,有些孩子天資高,再加上啟蒙的話,三歲倒也能識挺多字了。我們……哦,我聽說京中有一位侯爵府的大小姐,就是三歲識字的,四歲就可以吟詩的。可能你們家孩子天資也高呢!”

“天資再高也得有人教啊!”女人說,“家裏從來都沒有人教他識字,甚至連本書都沒有給他買過,他那字是跟誰學的?”

“怎麽發現他識字的?”芙蓉問,“他是什麽字都認識嗎?”

女人說:“應該是什麽字都認識的,特別是醫書上的字,他應該全認識。

發現這件事的時候,他甚至還不到三歲,才兩歲出頭。

有一次他爹爹病了,我抱著他去給他爹爹抓藥。

醫館那天人多,我們就在前堂等了一會兒。

他掙紮著要下地,我就把他放了下來。

想著一個小孩子也翻不了天,最多就是跑來跑去玩一會兒,便也沒放心裏去。

他最開始也確實隻是跑來跑去的玩,但玩了一會兒之後就被小夥計隨手擱在桌上的一本醫書吸引。我看到他站在桌前盯著那本醫書看,看了一會兒之後就翻了一頁,再看一會兒再翻了一頁。看得十分認真,就好像真的能看懂一樣。

那桌上還放著幾味藥材,我注意到他在看書中一頁時,抓起桌上一味藥材看了一會兒,又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然後扔了回去,還搖了搖頭。

我當時覺得奇怪,就看了一眼他在看的那頁書,隻見那書寫著一味藥材的名字。

我就悄悄問小夥計,剛剛孩子拿起來聞的那味藥材是什麽。

你猜怎麽著?居然正是書上寫的那味藥材!

兩歲多的孩子,認識那樣難記的字,還認識藥材,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後來我為了證實這孩子可能是識字,就又帶他去了書肆。

假意我想買兩本雜書打發打發時間,然後我就觀察他,很快就發現他再次被書籍吸引,隨便抓起來一本就看,且看得十分入迷。

當時書肆的夥計還笑,說這麽小的孩子就知道抓著書看了,以後一定是個做學問的料。

我那次真的買了書回去,放在家裏,偶爾翻一翻。

其實我是故意的,我根本不喜歡看書,雖然我也識字,但識字並不代表我喜歡看書。

可是我家孩子不一樣,他好像很喜歡看書,沒事就抓著那兩本書,一看就能看一整天。

我也把這事兒跟我家男人說了,但他覺得孩子可能隻是喜歡抓著書玩,他是絕對不相信兩歲剛出頭的小孩就能在沒有人教的情況下,自己就識字的。

他還說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咱們孩子豈不就成了神童了,將來可以去考狀元了。”

女人一邊說一邊搖頭,“男人就是粗心,可是我心細,再加上我天天在家帶孩子,我對這孩子的了解比他多。我可以很明確地肯定,這孩子絕對有問題,而且還是大問題。

許是那時候我的反應有些明顯了,有時跟他爹說話也沒背著他。

他聽到了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就沒有奇怪的舉動,一切都跟兩歲多的孩子沒區別。

我的警惕心漸漸地放了下去,覺得可能真是自己多心了,一切都是巧合。

直到那件事情發生……”

她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反問慕長離和芙蓉:“你們聽說過我們家涉及的那樁案子了嗎?

哦不對,不是一樁,應該說是兩樁。雖然死的都是一個家裏的人,但他們是分兩次死的,那應該就算是兩樁案子。”

芙蓉看了慕長離一眼,見慕長離點了頭,這才道:“聽說了。最近幾天因為還有案子跟陸家的命案扯上了關係,所以傳得沸沸揚揚的,很多人都聽說了。

甚至還有人說,陸家一家三口的死,跟你們也有關係。官府來問過話吧?”

女人點頭,“問過,因為陸老頭死的時候他家兒子把我們給告了,所以這次兒子一家三口死了,官府就又找上了我們。

可我們就是普通百姓,每天按部就班地過日子,從來沒做過出格的事,我甚至都沒跟鄰居吵過架,我們怎麽可能殘忍到一下子殺死一家三口。那也太離譜了!

官差來問過之後,也覺得我們不會是凶手,所以就排除了我們的嫌疑。”

芙蓉再道:“聽說當初陸家人告的不是你和你家男人,而是你們的兒子。”

“對。”女人點頭,“說是我家曉宇威脅陸老頭,跟陸老頭索要錢財,最後來了把狠的,直接逼得陸老頭上吊自殺了。

可笑嗎?是不是很可笑?告一個三歲的孩子,安了這麽多罪名,我們當時就覺得這真的是一件極其荒謬的事情,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那時的大理寺卿也覺得陸家人可能是瘋了,因為老頭死了,兒子受了刺激才會這麽告。

但其實……”女人緊皺著眉,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表達。

慕長離這時說了句:“其實你也懷疑過你的兒子,對嗎?”

女人立即點頭,“對,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懷疑過。

但也隻是懷疑,因為畢竟他太小了,這種事說出來誰會信呢?

而且我沒有證據,我不能無端送了我兒子的命。

所以當陸家人把曉宇告上公堂時,我隻能極力辯解。

但其實……我聽到他跟那陸老頭說話了,雖然隻聽到過一次,但那次之後我一連幾天都做噩夢,總覺得曉宇這孩子特別不對勁。”

“他們說的是什麽?”芙蓉追問。

女人答:“曉宇跟陸老頭說,我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上輩子的事跟我這輩子一點關係都沒有。而且我現在隻是一個小孩,四十年前我還沒出生呢,跟我完全扯不上關係。

但是你們不一樣,你們還活著,你們還有兒女,你們絕對不想被官府抓起來砍頭。

所以你必須得聽我的,把你的東西都給我,這樣我才能饒你們一命。

否則我就把那些事情都說出去,讓你們全部喪命。

你也別想再殺我一次,因為你就算殺了我,那些罪證也不會隨著我的死就消失。

我已經把事情的全部經過都寫了下來,包括藏寶的地點,全都寫了下來,並且交給了一個十分可靠的人。

我告訴那個人,隻要我死了,就立即把那些東西呈交大理寺。”

女人說到這裏,聲音都打顫了,“可怕不可怕?你們說這可怕不可怕?

他才三歲啊!他就可以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是一個三歲孩子應該說出來的話嗎?

我當時嚇壞了,可我看到那陸老頭比我還害怕,他的臉都白了。

那天我抱著曉宇回家,就感覺自己抱著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一個怪物。

為此,我病了好幾天,完全是嚇病的。

等我病好了之後,就傳出陸老頭上吊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