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年妙帶回來的消息。

就在李武拿走那二百兩銀子的次日,失蹤的消息就落實了。

也正如他們所料,錦繡坊去鳳歌府衙門報案,說鋪子裏的賬房先生帶著二百兩銀子跑了。

前後經過秦小夫人親自去衙門說了,衙門記錄好,備了案,然後就讓她回去等消息。

這件事情目前沒有涉及到詭案,是鳳歌府辦案的範疇。

二百兩不是小數目,府尹高鳴也並不覺得這樁案子有多大難度。

接到報案後,他首先就叫人去搜查了李武的住處。

經秦小夫人和附近百姓描述,李武是新婚,跟新婚妻子一起住在這地方的。

宅子是李武幾個月前買的,就為了成親,當時她還隨了十兩銀子的禮。

可是如今那宅子已經人去屋空,隻剩下一些沒來得及拿走的東西。

去搜查的官差回來說,人應該是匆匆忙忙走的,很多東西都沒來得及收拾。

他們在衣櫃裏發現了幾身衣裳,有男裝也有女裝。還有灶間沒拿走的碗碟、吃剩下的飯菜,以及沒燒完的柴火。

官差又去問了隔壁那戶人家,經對方描述,官府繪出了李武媳婦的樣貌來。

秦小夫人又提供線索,說李武的老家是三水縣的,聽說他媳婦也是三水縣人。

二人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會不會是跑回三水縣了?

高鳴卻覺得不見得往老家跑,因為那樣太明顯了。三水縣官府是一定會去查的,一個小縣城才多大,那樣的話豈不是一下就把人給抓到了?

他覺得,李武很有可能還沒出鳳歌城,於是立即派人在城中搜找。

當然,這就是一樁普通的案子,按正常的流程查辦,想破案絕不可能是一天兩天的事。

秦小夫人也知道這個道理,把該提供的線索提供完,就沒有再在這件事情上糾結。

雖然丟銀子的是她,但二百兩銀子也不至於要了錦繡坊的命,該開張還是要開張的。

李武失蹤的第四日,三水縣縣令進京,求見蕭雲州。

那縣令歲數不大,看起來還不到三十,人長得很精神,個子也不矮。

此番進京,是直奔著大理寺來的。

一見了蕭雲州的麵就說:“縣裏接到一個案子,微臣覺得有點不太對勁,細細思量過後,還是決定來跟九殿下說說。”

他不是個墨跡的人,簡單寒暄過後,連口茶水都沒顧得上喝,直接就講起那樁案子。

“七天之前,縣上有戶人家來報案,說是剛下葬沒多久的女兒,被人挖了墳。

這事兒是怎麽發現的呢?起源於那家老太太做的一個夢。

縣城裏的人,一般在村裏都有老宅或是親戚。家中有人去世,都會抬到村裏下葬。

那戶人家在村裏沒什麽親戚了,隻有兩塊地,他們的女兒正值芳齡,意外去世,老兩口就把她埋到了自家地裏。

按說埋人是在鄉下,他們住在縣城,被挖墳這種事除非有人看見了,告訴他們,否則他們是很難知道那邊的情況的。

但是有那麽幾天,那老婆子總做同一個夢。

夢裏她女兒跟她說,自己現在過得很好,住在大屋子裏,夫妻和睦,家庭美滿。讓爹娘不用擔心她,說等到過年她就會回來看望爹娘。

這樣的夢一連做了幾天,老婆子覺得不對勁了。

因為女兒都已經死了,死前還是個黃花閨女,哪來的夫妻和睦家庭美滿?

再說,這樣的夢做一次兩次,她可以理解為對女兒過於思念所致。

可一連做了很多天,肯定就有問題了。

於是她跟她家老頭子一起回了村,去女兒的墳頭查看。

墳頭還是那個墳頭,冷不丁一瞅沒有什麽變化。但是老婆子心細,當初女兒下葬時她也在場,雖然大家都怕她傷心過度不讓她來,但她執意要來。

說人是我生的,現在送她走了我也必須得在場。

她說下葬那日,她把墳頭的一草一木甚至每一寸土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了。

所以當她再次來到女兒墳前,一眼就斷定這墳肯定是被人動過了。

村裏有人跟著過去看,說不可能,誰會動墳頭啊!多晦氣。

但老婆子一口咬定墳絕對被人動過,她要開棺。”

縣令說到這裏,搓了搓手,發表了一番自己的感慨:“這老婆子是真有剛啊!親生女兒啊!那墳說挖就給挖了,一點兒都不帶猶豫的。

別人都不敢上手,畢竟挖人墳這種事它不是什麽好事。

挖出來真有問題也就罷了,萬一什麽事兒都沒有,那不是要遭報應嗎?

最後就夫妻兩個人你一鍬我一鍬把這事兒給幹了。

結果您猜怎麽著?棺材挖掘出來一看,裏麵是空的!屍體不見了。”

蕭雲州聽到這裏也皺了眉,空棺?那就是有人盜屍了。

縣令說:“民間有冥婚一說,不知殿下聽過沒有。”

蕭雲州想了想,點頭,“回京之後才聽說的。”

縣令道:“那老兩口就懷疑自己的女兒是被人挖出來配了冥婚,而且合理懷疑對方也葬在村子裏,或者說,肯定是村子裏有人給牽線搭橋促成了此事。要不然外人誰能知道她們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葬在了這裏?

老兩口就在村裏鬧,甚至揚言要把村裏的墳全都給挖了,還提醒那些有女眷去世埋在村裏的人家,也挖開看看,是不是屍體也盜走了。

別說,還真有人信了他們。當即就到自家地頭兒去挖墳。

一共挖了兩家,據說都是活著的時候有幾分姿色的女子,但屍骨都在,並沒有被盜。

後來就有人說,會不會因為你們家阿昭是新死的,所以專挑她的墳挖?

老兩口也想不明白是為什麽,但肯定是不能把村裏所有的墳都挖一遍的。

於是他們就報了官。”

縣令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看著蕭雲州,“殿下,這案子能按著正常案件去查嗎?

如果隻是被挖出來配了冥婚,那微臣覺得正常查辦就可以。

就是那老婆子連做了許多天的夢,這事兒聽著有點懸乎啊!”

蕭雲州沒有答他的話,反倒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那個叫做阿昭的女子,是怎麽死的?”

縣令說:“摔死的。據她爹娘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後腦摔在石頭上,當場斃命。

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一度也要跟著一起去了。但因為放心不下大兒子和小孫子,這才強挺了過來,親手把女兒給葬了。

哦對,他們還說,原本女兒都要成婚了,嫁的人家門當戶對,選的夫婿青梅竹馬。

女兒死的那天,未婚夫在靈前哭了一天一夜。並且留下話,就算阿昭死了,也是他李武的妻子,他李武與阿昭許下過共白頭的誓言,那麽,說到白頭,就要到白頭,死也得到白頭。”

縣令說到這裏,重重地歎了一聲,“可惜,這樣有情有義的男子,最終還是沒能抱得美人歸。有情人不能成眷屬,實在也叫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