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天亮
地道漆黑，出口又被林業青搬了石板原樣蓋住，僅有的幾縷細微光線也慢慢消散在地道口，根本照射不到裏麵來。原本帶了一盞油燈下來，卻在眾人都安頓好之後被采苓下令吹滅了，並交待大家盡量不要出聲。
好在孩子們都比較懂事，又是大宅門裏出來的人精兒，聽了大人們解釋現在的艱難，便都聽話地挨著母親或兄弟姐妹睡覺，半點不敢淘氣。小家夥都聽進了長輩的勸告：萬一哪個不小心走漏了風聲，那可就是要活到盡頭了。
說起來，寶哥兒和貝哥兒在這裏算是最小的，但兩個小家夥卻一直很安分。從一歲起就跟著萬老打熬身體學習武藝，他們可不是一般的小孩，母親叫幹啥就幹啥，不哭也不鬧，光是那份沉穩就讓人刮目相看。
有了這兩個榜樣，其他小孩也不甘心被比下去，個個都不由自主地學著小哥倆，絕不給大人添亂，這最後一個時辰，靠近出口的這截地道竟是安靜得可以。
慢慢的，這份安靜傳遞到地道深處，所有孩子都老老實實地聽從安排，再也沒有哭泣撒嬌的現象。大人們提著的心終於輕輕放回肚子裏，開始小聲商量後麵的應對之策。
生物鍾讓采苓清醒過來，雖然手邊沒有漏刻，但她知道現在大約就是在卯初，外麵的世界應該是剛剛熬過黎明前的黑暗，天邊露出魚肚白，馬上就要大亮了。
約摸過了兩刻鍾，地麵突然狠狠地震動了一下，地道在劇烈搖晃，牆壁掉下許多粉屑，有小孩被驚醒了，附近的大人眼疾手快，在他們驚叫之前捂住他們的嘴巴不讓叫出來，許多人全家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林業青從枯井那邊飛奔進來，沉聲道：“聽說是城外西山大營的正在攻打宮門。”
一直跟在福王府和公主府後麵的曹將軍哦了一聲，“那就是用了大木樁在撞門了。”
似乎是為了驗證他的說話，地道再次震動了一下，沒一會兒又一下。震動規律不斷，隱約聽到沉悶的撞擊聲，想來曹將軍說的不錯。
隻要不是出現炸藥包轟炸皇宮，其他的攻擊手段采苓是不怕的，她安撫了兩個兒子，趁機把孩子們喊起來走動走動。宮內宮外因撞門而陷入混亂當中，正是輕鬆一下解決生理需要的好時機。
人都在接近出口這邊呆著，排泄自然要跑到後麵稍遠的地方去。采苓從身下抽出一條被子，讓幾個丫鬟拿到裏麵一個拐角處，直接用兩把鐵劍把被子釘在牆上，做了個簾子，簡單地遮遮羞。
這也就是在古代，要是在後世，哪有這麽講究，隨便走到背人的地方解決就可以了唄，非常時期當非常處理嘛。
原本大家都是分散坐在地道裏的，臨時廁所這麽一建，後麵的人受不住臭味就往前頭來了。幾百人基本上都擠在了一起，又經過一夜的煎熬，身上總是有些不雅的味道，女眷們有不少人拿帕子蒙了口鼻，男人們也鮮少受這種罪，個個皺眉頭。
好在采苓一開始就占了好位置，井口處有絲絲縷縷的微風吹進來，後麵的味道自然過不來。不過隨著外麵天色大亮，地道裏的能見度越來越高，大家夥看到別人臉上都有不少髒汙痕跡，互相指著調笑起來。
這個時候就體現出絮兒的好處來了，她腰上有一個小包包，裏麵裝有精致的小梳子小鏡子，不過三指大小，都雕了精美的花樣，看來嬌俏可愛。還有幾盒胭脂水粉什麽的，最是適合外出梳妝用。
靜太妃一見絮兒拿出那些精致的小梳子小鏡子給采苓整理妝容，眼睛又瞪采苓了，後者苦笑，“都是在外麵鋪子訂做的小玩意，您要喜歡，回頭給您送個十套八套的。”
“哼，感情好東西都要我自己發現才能有哪，還說什麽好姐妹，真是氣死我了。快拿來給我照照”靜太妃從采苓手裏奪過小銅鏡，先愛不釋手地把玩一番，然後才來照麵，結果差點沒驚叫起來。
灰塵可不因為她是太妃就不往她臉上蹭的，爬了一晚上地道，成花貓臉很正常嘛，大家都一樣。
各人都匆匆拿帕子擦臉，采苓是常年不用胭脂水粉的，靜太妃是因為服先帝的喪不能化妝，這兩個隨便擦擦就完事了。別的夫人可不一樣，臉上都抹了一層又一層的，帕子又擦不幹淨，越弄越糟糕，到後來簡直都要哭了。
從沒有過這樣的難堪啊，在朝廷重臣麵前把臉麵都丟盡了。哎，還是跟姑娘們學吧，拿帕子把臉一蒙，能遮一點是一點。
采苓覺得很可笑，性命攸關的時刻，竟然還有人關心麵子問題。這就是腐敗的上流社會，這就是國家的領導階層。
“主子，咱們還有這個。”絮兒獻寶似的將一方絲帕包著的東西遞到采苓麵前，解開扣結，裏麵赫然是茶杯口大小的兩塊紅豆餅
見主子驚愕，絮兒笑得很開心，“嘿嘿，奴婢身上從來都帶兩塊餅。”
貼身大丫鬟看似風光，其實很苦。主子吃飯的時候得在旁邊服侍，主子吃完了自己才能偷空去吃一點，又得趕回去服侍。有時候跟著主子出門，經常三餐不繼。所以很早的時候采苓就告訴絮兒，身上帶點小餅幹之類的，餓了就吃，那才有力氣做活。沒想到絮兒把這話記在了心裏，並付諸實施。
“給哥兒吃吧。”絮兒又把餅幹往主子跟前送了送。
采苓眼睛有些濕潤，急忙眨了眨眼睛，去掉眼睛的酸澀，雙手接過那個小小的包裹，先取了一塊紅豆餅遞給平安公主，剩下那塊則一分為二，塞進了雙胞胎的嘴裏。
其他人有意見？除了靜太妃和平安公主，其他人的臉色需要在乎嗎？
轉頭，看見靜太妃又在打量絮兒腰間的小荷包，采苓不禁失笑。想來下回再見靜太妃，紫竹腰上絕對也會掛上類似的荷包。
哎，紫竹好運，留在公主府陪楊氏過節，不然也要受一回罪。
後方人群傳來一陣騷亂，一個禦林軍戰士扒著人走過來，向采苓拱手一禮，轉達了福王世子的意思。上麵馬上要開戰了，李玉樓讓她們相機行事，最好能看準機會，趁亂離開地道逃出宮去。否則一旦地道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眾人一聽，立刻**起來，那戰士卻掉頭走了。話已傳到，他可沒義務管這些大臣和官眷怎麽想，還要留著力氣殺叛軍的。
“大家都靜一靜”采苓喊了兩聲，雙手往下壓了壓，問曹將軍：“各位大人有什麽意見？”
曹將軍和葉禦史等人對視一眼，竟同時答道：“願聽世子妃號令”
啥？聽我的？
采苓眯了眯眼睛，略微有些淩亂的發髻下是嚴肅的麵容，“大人們可要想好了，本妃隻是一介女流，沒有雄才大略，沒有滿腹經綸，當不起這個大任。依本妃看，曹將軍身經百戰，絕對比本妃有經驗，不如就由曹將軍來指揮大家逃生吧。”
說罷，采苓瞄了一眼靜太妃。姐姐，該你出場啦。
靜太妃了解地咳了咳，仍然端坐在被子上，表情嚴肅，神聖不可侵犯，“本宮也覺得由世子妃來指揮實在不妥，難道我李唐國男人都死絕了？已經到要女子上陣的地步了？沒看到她要照顧孩子嗎？不知道孩子是李唐的未來李唐的希望嗎？願聽世子妃號令，真虧你們想得出來”
大臣們把脖子一縮，心裏委屈得很。我們也不想聽一個女人行事哇，這不是她帶的人都是高手嘛，會高來高去的，跟緊她逃命成功的機率都大好多哪。
“行了行了，看見你們這窩囊樣真是煩”靜太妃也想到了其中關鍵之處，也不好把話說得太過，“這樣吧，曹將軍行伍之人，就由你來牽頭，禦史大夫們再推兩個人來幫著出謀劃策，然後福王府這邊林侍衛也出出主意。就這樣定了快點拿出個章程來”
大家都清楚，隻要上麵崇明殿裏的伏兵一出，地道的事立刻就會暴露，萬一叛軍分出人手來搜人，這一堆老人婦孺就隻有引頸就戮的份。當下也不再遲疑，立刻按照靜太妃的吩咐推了幾個人出來，擁著曹將軍到後麵商量去了。采苓也讓蓮妮去地道口換了林業青回來，讓他去幫著參謀參謀。
這些事情說起來很繁雜，其實不過兩刻鍾內的事情，在此期間，地道一直在震動，宮門一遍又一遍地被蹂躪。就在禦林軍戰士來傳話後不久，大人們還在商量怎麽逃跑的時候，一下重重地震動，伴隨著一聲巨響，整個地道足足抖了好幾下。
大片大片的牆土掉了下來，嚇得眾人紛紛走避，曹將軍更是發一聲喊：“宮門破了”
話音剛落，震天的喊殺聲象天雷滾過，一陣接著一陣，炸得地道裏的人耳朵嗡嗡直響，慌不迭地去捂耳朵，臉上驚駭難當。所有人都在心裏想，殺起來了，咱們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