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突變
皇帝不在，秀女們的表演有些意興闌珊。除了秀女本家，大臣們又開始互相走動串連，各種陰私交易會在今晚產生。不過這些事跟采苓沒有關係，她正緊張兮兮地跟著福滿行走在陰暗中，靜太妃亦步亦趨，一點也不肯拉下。
哎，本來不想把靜太妃扯進來的，見她一直注意著舞台，以為她把這事兒忘記了呢，誰知采苓剛跟福滿走了兩步，她就突然冒出來等在小路前頭了。
“哎喲，這該死的鞋，把我腳崴了”
靜太妃一個趔趄，身子就往路邊的牆上歪，采苓急忙把她扯回來，勸道：“要不要緊？還是找人送您回席上吧？”
“哼，為了看戲，老娘腳都傷了，一眼沒看到你就叫我走？沒門兒”靜太妃捏緊了采苓的胳膊，生怕被丟下，采苓痛得直吸氣，“輕點，輕點”
福滿想笑又不敢笑，靜太妃愛湊熱鬧人盡皆知，以前先帝還在的時候就鬧了不少笑話，今晚要不是皇帝交待，他才不敢親近這位太妃。
“咳二位娘娘，小心腳下，也請小聲著點兒，別讓閑雜人等壞了事兒。”
“好好好，我會扶著娘娘，公公趕緊帶路吧。”
采苓說聲得罪了，一手抓胳膊一手扶腰架起了靜太妃，那動作非常的怪異，但速度不慢，緊緊跟著福滿七拐八拐的，就在采苓懷疑是不是要被福滿拐去賣了的時候，福滿住下了腳步。
這是一座偏僻的宮殿，裏麵漆黑一片，聽不見任何人聲。不遠處就是高高的宮牆，四周栽滿了高大的柏樹，秋風一過，便發出嘩嘩的響聲。
采苓覺得有些不對，這裏太安靜了，沒有一點人氣，不象是要發生什麽大事的地方。正想問問福滿是不是走錯地兒了，卻見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上了台階，推開殿門便鑽了進去。
采苓無奈，隻得扶著靜太妃靠在牆上歇息片刻。
月光下，靜太妃麵容有些扭曲，采苓估計是疼的，不免有些內疚。又不好出聲安慰她，隻得蹲下來運氣於手掌之上幫她按摩扭傷的踝關節。還不敢太用力，怕靜太妃疼得發生聲音，驚了宮殿裏麵的人。
福滿很快又溜了出來，神色有些慌張，被門檻絆了跤，忍著痛喊：“稟太妃世子妃，大事不好，人都不見了”
“啊？”
采苓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二話不說，果斷背起靜太妃往回跑，靜太妃不知她是何意，一個勁地問為啥往回跑，采苓道：“這裏麵一個人都沒有，留下來看鬼啊”
福滿已經沒了主意，也跟著跑，想著回了崇明殿再去尋訪主子的蹤跡。不料三人才跑到半路，就看見幾處地方都火光衝天，喊殺聲不絕於耳，立刻臉都白了。
這是……宮變？
靜太妃驚得說話聲音都變了，“死福滿要是老娘的平安掉了一根頭發，必定拿你的命來還”
福滿哆哆嗦嗦的，兩腿直發軟，幾次欲跌到路邊去，半句也不敢回靜太妃的話。他心裏覺得冤死了，我又沒喊你去，是你自己非要跟去的，如今出了事，怎麽就栽到我頭上來了。
要怪就怪福王世子，都是他出的餿主意，讓我們陛下去吃那鄭仙兒，現在人都不見了，陛下還不知是死是活。哎喲，陛下要是掉了一根頭發，不用太妃你要我的命我也死定了呀……
這些話在福滿嘴裏直打轉轉，看見前麵有火把亮光，還有人說話的聲音，便想喊人，采苓卻在這裏一個急停轉身，一巴掌按在他嘴上，壓著嗓子道：“別說話”
福滿情知前麵有異，連忙點頭表示知道了，靜太妃也在她背上狂點頭。采苓把手鬆開，示意福滿跟自己走，一溜煙又往回跑一段，再又鑽進一叢竹林，走了幾步便到了一堵圍牆處把靜太妃放下。
福滿自小在宮裏長大，很快就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了，看向采苓的眸子寫滿了佩服。
圍牆的另一麵就是崇明殿，他們剛才出來的地方。如今這裏一片狼籍，沒有琴聲，沒有笑聲，沒有說話聲。有的隻是壓抑的哭泣、痛苦的呻吟和野蠻的吼叫。
精致漂亮的花燈還在無私地奉獻著光芒，但在這片光芒之下，正發生著人間最醜陋的惡行。
一群持刀的官兵正在驅趕廣場上的人群，稍微動作慢一點就刀劍相向，采苓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人，但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感覺自己被泡在血池裏，到處都是血。
靜太妃左手捂著自己的嘴巴，右手抓住采苓的胳膊猛搖，她的眼神充滿了祈求，發髻淩亂釵環零落也不顧，她的寶貝平安公主還在裏麵，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采苓何嚐不想衝出去，她的兒子也在裏麵啊，還有福王和閔姐兒，還有……
采苓定了定神，覺得事情也許沒有那麽糟糕。因為進宮的名額有限，而且不準攜帶武器，所以她帶進宮來的人大都是身上有功夫的，不需要武器也能應敵的。剛才離開崇明殿的時候她沒帶任何仆人，算起來寶哥兒他們身邊最少還有六到八個保鏢，林業青也在此中。
想到這裏，采苓便趴在圍牆的花窗上使勁望外瞧，希望能看到家人或者保鏢。但距離實在太遠，人群又亂糟糟的，大多數人都被趕到崇明殿裏去了，她把眼睛都瞪得酸了還沒找到一個熟悉的影子。最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造反的官兵把人質都關進了大殿，外麵站了幾十號人守衛。
見狀，采苓拉著靜太妃和福滿蹲下來，“怎麽辦，人質關在崇明殿裏，這裏四周都空曠得很，想偷偷溜進去都困難。”
靜太妃此時也冷靜下來了，已經經過一次宮變的她也算是過來人了。她瞅了瞅福滿，“福滿應該知道進去的地道。”
采苓眼睛一亮，揪住福滿的衣領問：“地道口在哪裏，快帶我去”
福滿拉開采藥的手，理了理衣服，不滿地哼哼，“你們不覺得現在應該去救皇上嗎？隻要皇上沒事，人質都會沒事的。”
靜太妃卻道：“理是這麽個理兒，但是就怕叛軍幾天都找不到皇上，這些人被關在這裏卻要餓死了。平安才五歲，身子又瘦小，一天不吃都不行的。”
采苓腦海中閃過平安公主那圓嘟嘟的小臉，暗道靜太妃對瘦小的理解真是與眾不同啊。
“我不管，我要去找皇上。”福滿氣鼓鼓地背過身去。
“不行，先救平安。”靜太妃也擰了身子。
采苓哭笑不得，“我說二位，現在人命關天，你們就不要計較這麽多了好不好？”
“那你說該怎麽辦。”
靜太妃和福滿齊齊回頭盯著采苓，清冷的月光映在他們的瞳孔之中，幽幽地發著光，竟是說不出的詭異。
采苓沉吟半晌，始終還是無法放下兩個兒子。李玉樓和皇帝在一起，說不定現在正是浴血奮戰的危險時刻，但他們身邊起碼還有大內侍衛，說不定還有忠心耿耿的禦林軍。就象靜太妃說的，皇宮裏有地道，他們可以搞地道戰，可以撐到援軍的到來，但孩子們一定等不了那麽久，光是缺水缺糧就能要人命。
權衡利弊，采苓決定先進崇明殿看看，如果可以，先把人質都解救出來，這些人出去之後，說不定還能起點作用。
現在的情況是二比一，福滿也隻好同意先帶他們去鑽崇明殿的地道，“我先聲明啊，把你們帶到地方我就要去找皇上的啊。”
“可以，等這邊解決之後我會去找你的。”采苓點頭應道，隻要孩子們安全，她就沒有後顧之憂，就可以去找李玉樓了。
月上中天，分外明亮。看看時候不早，三人立刻開始行動。
帶路的還是福滿，這小子慣會鑽犄角旮旯，看似不起眼的假山樹林，跟著他拐了幾下，馬上就是另一個天地，地道入口之處竟然是在禦花園一個偏僻角落的一口枯井裏。
采苓和福滿合力抬起井蓋，靜太妃一準是袖手旁觀的那位，這個時候沒人想起采苓還是個孕婦，根本就不應該做這些體力活。
唉，貌似她剛才又是跑又是跳，又是背人又是抬東西的，也不知道肚子裏的小家夥有沒有受到傷害？
枯井不深，六七尺的樣子，采苓下到井底，摸了摸小腹，感覺還好，便把孕事拋到腦後，專心跟著福滿鑽地道。她不敢隨便畫記號，隻能全力記憶地道走向，方便一會再走回來。
好在地道拐彎不多，福滿很快就站在一個階梯下方衝她示意上麵就是崇明殿，現在他要往另一個方向去找皇上了。
采苓顧不得規矩，抓起福滿的手，在他手心裏畫了個記號，福滿會意地點點頭，含著眼淚給二位娘娘行了個大禮，扭頭走了。
跑了大半夜，疲憊感上來了。采苓坐在第一級台階上喘了喘氣，靜太妃除了受了些驚嚇，倒是沒多大事。她也心急，一個人慢慢沿著階梯往上走，盡頭是一塊大木板，頂上有微弱的光照射進來，她心中大喜，立刻把臉貼到木板上往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