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站在正房門口,神情孤傲地斜著采苓,看到她快到跟前了,才微微蹲了蹲,連半禮都不算。
采苓目不斜視地走進屋,你看不起我?我更不想搭理你,跟你計較才是丟了身份體麵
倒是絮兒給了阿桃一個白眼,搶著上前給世子妃打了簾子。
主仆二人進了廳堂,隻見李玉坐在主位是喝茶,沉香站在他一步遠的地方垂手而立,似乎談話在采苓進來之前就結束了。
嗯,其實沉香還意尤未斷的,她快速抬眼看采苓的時候帶了幽怨的,好像在怪她不該回來這麽快。
哼當我是你蜀山派不起眼的小徒弟哪別忘了我還是定遠侯府的嫡女,兩位皇帝賜婚的世子妃
采苓心中震怒,臉上卻筆眯眯的,眉眼都彎起來,讓人看不見她內裏的寒光。可熟悉她的李玉心裏咯噔一下,知道自家女人生氣了,沉香這放肆的小娘皮要倒黴了。
“喲,沉香小師妹在這哪,怎麽也不坐?絮兒,快上壺好茶來”采苓沒事人一樣坐到李玉隔壁的位置,瞟了沉香一眼。那是她世子妃的地盤,誰也別想覬覦。
趙沉香一聽那小師妹三個字,嘴巴就翹了起來,以為江采苓這會兒知道退讓了。早說了嘛,一個沒拜過宗門的外門小弟子,看見掌教的千金,哪有不搶著供的?爹爹娘親真是白操心了,看來下一步計劃可以提前實施了……
沉香正美著呢,也沒想起來給采苓見禮,不知道心宜的男子看她無動於衷地站著,臉都黑了。
又聽采苓說:“早聽說沉香小師妹是江湖第一美人,如今看來那些人都是瞎子”
沉香臉一沉,怎麽說話的這是?
絮兒上了茶,溫度剛好,采苓抿了一口喘了口氣,又笑道:“依我看哪,沉香小師妹根本就是神仙妃子嘛,也不知道是九天上哪個仙女下凡到趙家來了,出了小師妹這麽個絕世美人,看著小師妹我都吃不下飯了有個形容的詞兒叫什麽來著?”
李玉順嘴接上:“秀色可餐。”
“啊,對,可不就是秀色可餐嘛”采苓拍拍巴掌,有點犯愁,“哎,仙女似的小師妹,也不知是什麽樣的人家才配得上呢,你家掌教和掌教夫人想必也是很頭疼的。”
李玉又接上了:“頭疼也是你師妹家裏的事,與你何幹人家又沒說叫你保謀拉仟。若是真舍不得你師妹,等她走的時候提前送上一份壓箱禮好了。”
一席話說得沉香小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這夫妻倆一唱一和的,說得彎彎又繞繞,到了最後竟然要叫我走?
沉香眼眶紅紅地去看李玉,可人家隻看著世子妃。自從那外門弟子進來,他的眼裏就隻有她了可惡我要叫爹爹趕了你出門牆
采苓極力控製自己不要笑得太厲害,叫沉香看明白了要跳腳,她對上李玉的眼,彎著眼睛用惆悵無比的語氣跟他說:“爺,昨晚妾身去看師傅,他老人家說了,以後都不回蜀山那個傷心地了,就在我們家裏養老,問爺肯不肯收留?”
“行”
“不行”
說行的是李玉,這事兒他早算計好了,供一尊大神在家,教出一幫子高手,看誰還敢進府來欺負我女人
說不行的是趙沉香,她爹早跟她分析過了,萬老一直是蜀山與皇宮貴族的聯係人,手上不知有多少人脈關係,沒了他,蜀山在京城這塊就是一摸黑何況他一向跟耿波穿一條褲子,他走了,耿波也不會留下,宗門損失大了
聽得沉香叫不行,采苓笑容一下沒了,冷著臉,用寒氣森森的美眸斜她,“論理,我師傅是蜀山排名第一位的大長老,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對他呼來喝去的。沉香小師妹,你說不行是自己說著玩兒呢,還是趙掌教的意思呢?”
“當……當然是說著玩兒的。”沉香也算是聰明的,腦子稍稍轉了轉,背上就出了一身冷汗。差點忘了,自己現在王府執行任務,就歸大長老管呢,他要是逮個由子把我送回蜀山,就是爹爹娘親也不敢說什麽的。
采苓象放下什麽心事似的,用手輕輕拍了拍高聳的胸脯,“還好是說著玩兒的,嚇死我了,以為宗門其實不把大長老放在眼裏了呢。小師妹你不知道,我師傅那人死倔,誰要對他不好,他能記一輩子仇。上回跟昆侖派大鬧江湖,不就是因為跟那昆侖派的長老比武被打了一巴掌,跟爺借兵追了人家幾個國家,非把人打殘了不肯回家哎,說起來就愁啊。”
看到沉香小臉越來越白,李玉心裏笑得直打跌,看看時辰不早了,兒子的聲音也進院門了,就繃起臉道:“好了舊事休要再提,往後爺會好好供著萬老的。你兒子回來了,趕緊弄飯去。這王府的廚子也不知換了哪個不長腦子的,天天把飯菜弄得難吃死了,爺今天要吃你親手做的”
沉香被氣得搖搖欲墜,又害怕江采苓喊她幫忙做飯,趕緊告退回繡春園。長這麽大,她趙沉香可從來沒進過廚房,要是被世子爺知道她不會廚藝,不是又多一條嫌棄她的理由?
哎,江采苓怎麽就會廚藝了呢?這侯府千金還有人負責教做飯的嗎?可惡她怎麽就成了侯府千金了呢?
沉香無比頹廢地走了,采苓摟住跑進來的兒子,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跟我鬥咱都兩世為人了,還是科班出身,鬥嘴皮子還鬥不過你這沒啥文化的黃毛丫頭?
李玉在旁邊直搖頭,第一次見罵人都不用帶髒字的,被罵的人還不知道自己被人罵了,真稀奇
和兒子鬧了一陣,采苓用下巴點了點地上擺著的兩隻箱子,“這是哪來的?”
李玉掃了一眼,很隨意地應道:“是我的冬衣,春天的時候在皇陵陪了閔兒幾天,順手扔那裏了。你看看,撿些好的留下,別的扔了或是賞人都行。”
采苓心道我會好好看的,凡是別的女人縫補過的我都不要留。嗯,品級也不對,幹脆全不要了,到了秋天給他重做。對了,把他的四季內外衣裳全部換成新的
解決一樁心事的采苓樂嗬嗬地和香秀去做飯,弄個四菜一湯,蒸了米飯煎了雞蛋餅,半個時辰就搞定了。看著丈夫和兒子吃得滿意,她也很滿意。
問及李玉午飯是在萬老那裏吃的,對大廚房頗多怨言,采苓沉默了。看來這中饋不好接啊,得想個法子,擋住老妖婆的陰謀詭計。
江采苓在那邊思慮如何對付王妃,趙沉香卻在繡春園分給她的房子裏摔杯子。她現在回味過來了,“江采苓竟然說看見我就吃不下飯這不是說我惡心到她了麽我還以為她誇我來著……”
阿桃在旁邊跺腳,“我去殺了她”
沉香瞪她一眼,“胡鬧你當這裏是屠宰場啊,想殺就殺被人抓了把柄,會禍及蜀山的”
阿桃低下頭,心裏閃過不屑。你也知道會禍及蜀山,你還想搶人家男人。你以為人家是吃素的,聽說死在她手裏的西涼人不計其數,要不是我爹想當十長老要巴結你爹,我才不跟你胡鬧。
“得想個法子……”沉香在房裏踱了許久的步子,忽然眼睛一亮,“有了過不幾天就是端午,聽說新皇要大宴群臣,還要弄龍舟賽,到時咱們這樣這樣……”
阿桃一聽,驚叫起來,“這行不行,被人抓到了要砍頭的”
沉香冷哼,“你敢不聽話我現在就砍了你的頭”
“哦,阿桃聽小姐吩咐……”阿桃低下頭,想哭了。爹啊爹,你叫我巴結這毒婦,你害死女兒了
窗外十步遠,一個窈窕的身影悄然離去,沒幾息功夫就出現在閔姐兒房裏,兩人小聲咬了一會耳朵,閔姐兒氣得拍了桌子,“敢算計我家?我看她怎麽死蓮妮,跟我去見母親。”
阿桃從沉香房裏出來,見到閔姐兒和蓮妮匆匆出了繡春園,便踱到門房問守門的婆子,婆子回說郡主身子有點不舒服,找世子妃要藥丸子去了。
阿桃也沒懷疑是掌教千金的計劃才剛形成草案就泄了底,悠悠閑閑地在園子裏亂逛起來。今晚她值上半夜嘛,得做做樣子蒙蒙人。這王府到處都是侍衛暗衛的,哪裏就需要她們這些女俠客做事了,巡一會兒就睡覺去……
棉子押著行李,終於趕在四月二十六那天進了京,王府大院進了幾十號人,又熱鬧了好幾天。
梧桐院的下人都齊了,雙胞胎有了兩個得力的教養嬤嬤,王妃也就沒了話說。連閔姐兒都得了一個教養嬤嬤、兩個調教過的大丫鬟和四個小丫頭,用得很舒心,走到哪裏都喜歡帶著她們。
這下子李玉請回來的四大丫鬟都清閑下來,再也不用做那些端茶倒水的雜事。趙沉香和阿桃好一陣的興奮,沒看見敏芝和蓮妮在一旁冷笑。
到了五月初一,采苓去鬆園請安,正式從王妃手中接過庫房鑰匙和賬本,開始和柴米油鹽莊子鋪子打交道。
采苓以教閔郡主學習管理家務為由,將她帶在身邊,一起去了會事處。
會事處在鄰近內院的一個小院子,姑嫂二人到的時候,那院裏黑鴉鴉站了一地人,男的站左邊女的站右邊,全是王府裏最體麵的管事,個個拿精光四射的眼睛偷瞄世子妃和閔郡主。
姑嫂二人麵無懼色(人家也看不見是啥表情,二人臉上都蒙了層紗的),大大方方地在屋簷下準備好的椅子上坐了,采苓從香秀手中的大托盤裏取了備用名冊,示意王府總管趙仁義開始點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