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拜見

待到申正的時候,沈銳就回來了。又催促著丫鬟們給薛愫換衣裳。

紫絹替薛愫選了一套蜜合色遍地金的織錦褙子,配著白銀條紗的對襟衫,豎領處有一鎦金的蜜蜂紐扣,下著銀紅色紵絲撒花挑線裙子。梳了墮馬髻,旁插金玉梅花短釵三對。錦瑟又在鬢邊給簪了一朵粉色的芍藥花。

薛愫卻嫌那花太大太豔,很是顯眼,便伸手取了下來。

穿戴好後,隻見沈銳正依靠在屏風邊,瞧她梳妝。

薛愫回頭有些歉意:“讓世子爺久等了。”卻見他隻是換了身尋常的石青色燈籠錦的直裰。

沈銳和薛愫一道坐車,跟隨的人不多,紫絹和良簫坐在後麵的馱轎裏。便就出了側門往翠煙山莊而去。

沈銳由衷的稱讚:“你今天這麽一拾掇倒挺雅致的。”

薛愫看了看自己的穿戴,方說:“早知道你穿得這麽隨意,我就不這麽麻煩了。隻是第一次見麵好像不莊重一點也不像話,是不是?”

沈銳笑道:“你說得對。一會兒見著了王妃你好好的和王妃聊聊家常就行,別露怯。”

薛愫忙說:“說得我好像很膽小沒見過世麵的,麵見貴妃娘娘我也沒怕過。”

沈銳一連疊聲道:“好,好,你說得是。”

“我雖是個不出門的婦人,也沒什麽見識。但想起上一世的遭遇也很是擔心,所以還想告誡你,你也說給王爺,隻可徐徐圖之,卻不可操之過急。”

沈銳道:“你放心。王爺他也明白。”

等到他們到達翠煙山莊時。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的事了。

沈銳照例扶了薛愫下了車。車子停在儀門口。便立馬有仆婦上來接待:“沈世子和夫人來了,王爺和王妃早已恭候多時,快裏麵請。”

薛愫便與沈銳一道進得門內,薛愫看見了滿院子栽種的竹子,成片的綠意,映著雪白的粉牆,頓時覺得清幽無比。心中暗想。怪道要叫翠煙山莊這個名字。

及至正堂。隻見那花梨木的寶座上坐著一對年輕夫婦,皆是錦衣華服。

薛愫暗想,這就是趙王爺和王妃了吧。趕著與沈銳一道行了見麵禮。

聽得堂上人啟道:“快快起來。勿要多禮。”

說話的正是趙王,薛愫心中有些新奇,忍不住暗自打量堂上所坐之人。

卻見趙王生得威武不凡,方方正正的一張臉。目光如炬。蓄著稀疏的胡須,和袁貴妃眉眼間有幾分相似。又見他身著紫紅色暗紋交領大衫。身姿微微的有些發福。再看了一眼旁邊的王妃,卻是個氣度嫻雅的婦人,和薛愫想象的雍榮華貴有些不同,又見她身著鵝黃的織錦褙子。柳綠的襴裙。頭戴一頂紫金寶冠。

旁邊的王妃又開口了:“頭一回所見世子夫人,倒是個花容月貌的女子。”

沈銳忙道:“娘娘謬讚了,拙荊沒怎麽見過世麵還怕衝撞了娘娘。”

王妃優雅的一笑:“怎麽會呢。我聽說世子夫人也是出自侯門之家。和我們世子正好是門當戶對的一對。王爺您看這對小夫妻可是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良人?”

趙王微笑著頷首:“王妃說得極是。”心頭暗想,怪不得這小子要讓他出麵幫忙促成這門親事。當真是個如意的可人兒。

王妃知道王爺要和沈銳有要事相談她們女人也不方便在一旁打擾,便起身和薛愫說:“請夫人和我一道去後麵奉茶。”

薛愫欣然允諾,便與趙王道別。

等到女眷們的身影都從屏風後消失了,走得遠遠的,趙王才和沈銳打趣了一句:“你小子福分不淺。沒見麵之前本王就在想,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值得你花這麽大的心思,聽說娘家已經沒什麽人了,你還執意要締結這門親事。如今一見倒豁然開朗了。”

沈銳笑道:“讓王爺笑話了。”

趙王又道:“聽說是壽春侯的後代,可這壽春侯一族在太祖皇帝時是鼎盛時期,到了前朝就已經沒落了,何況這裏又過了三十年。隻怕家道大不如從前了吧?”

沈銳說:“王爺說得是。夫人她父親這一支都已經算是旁支了。如今父母都已早逝,所以才入京投了翰林曾家。曾家的二夫人便是她的嫡親姑母。”

“曾翰林倒是個有名的大儒,你將他也給籠絡了過來,看來花了不少的心思。”

沈銳笑道:“替王爺招攬人才,是小的本分。”

當初趙王被敵軍俘虜,幸得沈銳與亂軍中射殺了敵軍頭領,才將他救了出來,沈銳與趙王是有救命之恩。這些年來,趙王一直感激他。所以在沈銳麵前說話行事都很隨意,從不端他親王的架子。

且說王妃請薛愫到了後麵的廂房裏落座。

王妃便又問薛愫是哪年的人,幾月的生日。

薛愫悉數回答了。

王妃含笑道:“倒比我足足小了六歲。我像你這般大的年紀時已經嫁給王爺兩年了,連大兒子都有了。你可要加緊啊。”

薛愫臉微紅了,含笑著答道:“王妃娘娘的福分豈的旁人能比擬的,我等隻有羨慕的份。”

趙王妃姓姚,父親是前朝的宰相。大哥如今是鎮北大將軍,正戍守邊防。她上麵五個哥哥,她年齡最小,加上又是唯一的女兒,所以自幼就深得父母的鍾愛,哥哥們也十分的愛護。從小就是在蜜罐裏長大的,比不得薛愫,小小的就經曆了母喪,後來又父親去世,經曆過離散之痛。到了京城投靠姑母家,受了不少的寄人籬下,仰人鼻息之苦。如今嫁到沈家來了,夫人待她還算親厚,就是婆婆那裏有些不好過。因此薛愫對趙王妃有幾分欽羨。

不過薛愫的遭遇並未使得她在王妃麵前形容畏縮,談吐對答,依舊沉穩大方。幾番交談下來,王妃對薛愫便很是親密。

“我們沈世子,早些年倒是個紈絝膏粱,性子有些放浪,沒想到這一兩年裏倒見他沉穩了不少,看樣子成了家倒是收斂許多了。這裏麵你功不可沒呀。”

薛愫見王妃這樣說,可她不好開口,緣由是因為沈銳重活了一世,有了上一世的教訓,重新來過行事自然要成熟老練一些,因此也微笑著道:“世子他年長一些了,自然也該懂事了。若還像以前那般隨性妄為,不是辜負了王爺的一片栽培之意麽?”

王妃笑著點頭:“你說得也是。”心想薛愫倒是個會說話的女子。

後來兩人敘些家長裏短,王妃又贈了薛愫一對寓意多福多子的紅寶石雕的玉石榴。

薛愫覺得那禮太貴重了,有些不敢受,忙推辭道:“無功不受祿,這麽重的禮民婦不敢受。”

王妃卻執意要讓薛愫收下,又道:“不過討個口彩,你們沈家還和我們客氣什麽。別的不說王爺這條命也是世子救的,我們私下來往親厚些,難道旁人還敢就這個拿去言語?你趕快給他們沈家誕下子嗣,你將來也不用愁了。在婆婆麵前也能挺直腰杆。”

說起婆婆,薛愫想,她那個婆婆何曾正眼瞧過她,連獻新婦茶的時候,還當真家中大小給她難堪,不如婆婆的意,她遠著就是了,她也不想到婆婆麵前耀武揚威。

王妃隨即又道:“其實女人啊,去想那些虛的沒有用處,也別妄想著男人能對你至始至終的專一,隻要有了子嗣,將來到人老珠黃了,他也不敢把你怎樣。”

薛愫看著還不到三十的王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心想她莫非不得趙王的寵愛才有那些感慨?

“妹妹,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薛愫被王妃這一聲親昵的妹妹弄得有些糊塗,不過旋即又溫和的說道:“王妃娘娘說得是正理。”

王妃又笑問:“對了,曾家那位生病的小姐怎樣呢?”

薛愫道:“苓表姐她已經好了大半了。”

“阿彌陀佛,那就是件大喜事啊。她小的時候我還見過她,那時候就在想,生得是太單薄了些。後來又與世子定了親。哪知到最後又鬧了這麽一出,要是沒得這一場重病……”接下來的話便是,若是淑苓沒有重病,那麽沈家就不會退掉這門親事,薛愫就不會入沈家的門,成為世子夫人,不過當著薛愫的麵也不好說這些,王妃這才又說了句:“所以說姻緣真是個奇怪的東西,隻要兩個人有緣分,不管隔著多遠,總能走到一處。”

薛愫含笑道:“想來當初王爺和王妃締結連理也是有一段故事的。”

王妃微笑著搖頭:“不,沒那麽多的曲折。這婚事是昔日太後給指定的,皇上點了頭,就這麽定下來了。我也一直沒有見過他,隻聽得哥哥們說他如何英勇,年紀輕輕就能帶兵打仗。那時候我就在想,怕也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吧,不然怎麽那麽輕易就被敵軍給捉到了。”

王妃回想起當年之事,臉上稍許的染上了紅暈,恰如一朵盛開的海棠。

這次趙王和王妃宴請的客人裏,女眷就隻薛愫一位。也就是說王妃特意要見見她,所以晚宴也是薛愫陪著王妃享用。

直到明月東升,已是二更天時,沈銳和薛愫才一並道別。薛愫至始至終也沒見過姑父一麵。()

ps:感謝慧慧—姐姐打賞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