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妖鬼瞳,雲鷲露真顏

那是一張實木雕刻之後,鑿空再削薄的木質麵具,因著方才與地麵的碰撞,竟是裂斷成了兩半。

白琉璃遮麵的黑紗且正正好掉落在那斷裂開的麵具旁,好似一剛配一柔,竟給人一種相得益彰的般配感。

穆沼盯著地上的麵具,安靜了刹那後是快步退離了百裏雲鷲的身側,退回了他之前作壁上觀的地上,聽風亦是如此,在穆沼有所動作時也以最快的速度往後退去,那些原本就已經往後退開一大段距離的家丁們不約而同地再一次往後退移三丈左右,片刻之間,百裏雲鷲周身七丈以內隻剩下白琉璃獨自一人!

白琉璃神色冷靜地微微眯眼,在所有人都離開百裏雲鷲身側的同時,她在他身上嗅到了冰冷危險的味道,帶著強勁的戾氣,冷冽得仿佛要將周遭的空氣生生撕裂開,這樣的感覺令她這個前世可化修羅的殺手都隱隱覺得危險,一瞬之間竟令早已習慣了處變不驚的她險些往後退開幾步,然她終是定在原地未曾移步。

百裏雲鷲,他的深不可測到了什麽程度?

“白姑娘不像阿沼他們一樣退離得我遠遠的嗎?”百裏雲鷲並未急著站直身,而是弓著身將躺在地上的左半邊麵具撿起,聲音與尋常無異,涼涼淡淡,帶著些許笑意,不急不怒,那傾瀉在臉頰和肩膀上的及腰墨發染著不遠處的暗紅火光,將他側對著白琉璃的臉完全遮擋住,令白琉璃仍然無法看到他的容貌。

“王爺今夜的聘禮一下,琉璃一旦收下王爺的聘禮,便已是一隻腳已經跨進了王爺的家門,不久後的某一天,王爺便會是琉璃的夫。”白琉璃不退不移地站在百裏雲鷲的身側,看著他垂在側臉的長發,眸含淺笑,不慌不急,不畏不懼,“既然注定王爺是琉璃的夫,琉璃為何要走要逃?”

“何況琉璃走得了今時,王爺會讓琉璃走得了往後麽?”一個人內心若是真的波瀾不起處變不驚,那他說出的話必可安然若泰雲淡風輕,便如同此刻的白琉璃,眸中那淺淡的笑意仿佛她感覺不到自百裏雲鷲身上迸散出的危險戾氣一般,隻因她生命的字典裏,從沒有“害怕得逃離”這句話的存在,更不會有“逃”這個字,她一旦決定好的事情便不會再更改,不論事實如何生變。

更何況她看得出感覺得到,眼前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不會給她離開的機會,更莫說是“逃”,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浪費精神和氣力,而且他知道了她的秘密,她就此逃離了他身側豈不是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嗬嗬,白姑娘真是聰慧,竟然猜得到我心裏在想什麽。”百裏雲鷲頗為欣賞地讚賞一句,笑意加深,“好一句注定我是白姑娘的夫,既然如此,我應是讓我的未婚娘子先看看我這張臉才是,以免屆時嚇壞我的娘子。”

百裏雲鷲說著,慢慢抬頭,看向白琉璃,一張令任何人看了都會為之震驚的臉孔躍入白琉璃的瞳眸中,令一向遇事不驚的她都難免怔怔。

麵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懸膽,唇若塗脂,眉如墨畫,眉角微揚,鬢若刀裁,肌如傅粉,長身玉立,不自藻飾卻美比琉璃珠玉,俊賽潘安宋玉,卻又覺任何詞都不足以形容這副美極俊極的麵容,漆黑如墨的瞳眸如黑曜石般,既有深潭一般的幽深,又有星辰般的璀璨,美得撥動心弦,令人神迷。

然這僅僅是他的右眼和右半邊臉,足以勾魂攝魄的右半邊臉,他的左臉卻是與他的右臉形成天壤之別的對比,若說他的右半邊臉美得令人窒息,那他的左半邊臉便是詭異得令人覺得可怖。

不僅是因為那與右瞳完全不同色澤的綠色左瞳,那隻看起來晦暗得沒有一點光澤如盲眼如死人一般毫無生氣的左眼,更因為那圍繞著左眼足有一個巴掌大的烙印緊緊巴在他的左半邊臉上,似暗褐的血色,又似腐蝕的鐵鏽之色,看不出多少年月,隻看得出那是一個不知名的圖騰,隱約是一隻展翅的蒼鷹。

白琉璃看著橫縱在百裏雲鷲左眼四周的微凸烙印,看著那血鏽的圖騰烙印,仿佛還能聞到那燒得赤紅的烙鐵生生烙到人臉上那種皮肉燒焦的味道,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這是何時打上的烙印?被打上烙印時的他多少年紀,又是忍受了多大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身為堂堂雲王爺,又有誰人能在他臉上打上一輩子無法抹除的烙印?還有他的左眼,竟是詭異的綠色,沒有一絲生氣的暗綠色,死氣沉沉得像是一隻死人的眼睛,可偏偏他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學醫十七載,見過無數不合常理之事,卻從未見過這樣的一雙堪稱詭異的眼睛,甚至在她家族的古書上都沒有這樣的記載。

原來坊間的傳聞並非空穴來風,妖瞳鬼王百裏雲鷲,果真有著一隻妖異的綠色眼睛。

莫非正是這隻眼睛,讓他看到了她身上那絕不可能被任何人知道的事實?

“鬼王爺醜陋可怕,隻在暗夜出現,有一雙會殺人的眼睛,是名副其實的妖瞳鬼王。”百裏雲鷲淡淡地說著坊間的傳聞,看著白琉璃已然恢複平靜的雙眸,“白姑娘,現在你信了嗎?”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難道王爺想用你的眼睛殺死琉璃麽?”白琉璃迎視百裏雲鷲的目光,非但不覺可怕,反是微微一笑,“難道王爺想讓溯城從明兒開始又天一則新的傳聞麽?傳聞鬼王爺在訂婚當夜用他的眼睛殺死了自己的未婚妻?”

百裏雲鷲凝視著白琉璃的眼睛,眼神幽深,仿佛要從她的瞳眸看清她眼底的笑意一般,而後微微勾了勾嘴角,“當然不,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求得白姑娘答應這門親事,又怎會殺了白姑娘?”

百裏雲鷲說著,將拿在手中的左半邊麵具扣到了左臉上,頓時真是半麵天人半麵鬼魅,詭異得緊。

與此同時,百裏雲鷲斂了周身的戾氣。

“慢,琉璃還未見到琉璃想要的聘禮,還未真正答應嫁給王爺。”白琉璃也躬下身將自己掉落在地的麵紗拾起,毫不委婉道,“王爺,琉璃所要的聘禮呢,您帶來了麽?”

他的血,他的肉,還有,“王爺的眼睛要現在挖麽?”

“看來白姑娘的眼睛不太好使,姑娘想要的聘禮此刻不正在姑娘眼前嗎?”百裏雲鷲依舊淡淡笑著,隻是那微揚的嘴角沒有一絲溫度而已,“我將我自己送到了白姑娘跟前,如今我整個人都是姑娘的,何況我的血我的肉我的眼睛?”

“……”

“難道白姑娘想讓溯城從明兒開始又天一則新的傳聞?傳聞大惡女在訂婚當夜生喝未婚夫的血,生挖未婚夫的肉和眼睛?然後和被折磨致死的未婚夫冥婚?”百裏雲鷲明明似在說笑語,偏偏麵上的表情冷冷,令人猜不出更看不到他心中所想。

“……”她像是有這麽特別嗜好的人?

“還是說白姑娘現下覺得嫁給我之後隨時都可能有性命之憂,故而想反悔?”百裏雲鷲麵無表情地說著,抬手拿過白琉璃手上的麵紗,替她將麵紗重新遮到臉上,忽而又淡淡笑了,“白姑娘方才也說了,逃得了今時,躲不了往後,反悔是沒有用的,更何況人人都覺得你我二人是絕配,若是就這麽沒了下文該是令旁人多麽失望不是?”

白琉璃沒有拒絕百裏雲鷲的自作主張,隻安靜地聽著他冷麵卻帶笑的話語,“況且白姑娘你瞧,我不人不鬼,而姑娘你既是人又是鬼,你我不配一起,你我還能和誰配在一起?”

“琉璃還未嫁給王爺,王爺這就開始把琉璃的命和王爺綁在一起了麽?”百裏雲鷲那隻綠色的眼睛,果真看得到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或者說,可以看到不屬於人世的東西。

陰陽眼,麽?她本不信,然百裏雲鷲句句無差,令她不得不相信如此詭異的事實!

“因為這個世上,隻有我會保護白姑娘,也隻有我能護白姑娘安全無虞,想來有多少人惦記著白姑娘這條命,白姑娘自己是清楚的,以白姑娘的身單力薄,又能擋得住多少?若非如此,隻怕白姑娘也不會考慮嫁給我。”百裏雲鷲涼淡的聲音沒有任何趾高氣昂的味道,卻透著一股敢於蔑視一切的霸氣,一股似能猜到一切的睿力,“白姑娘現在想要悔婚也可以,不過白姑娘若是這麽做的話,隻怕這一輩子都不知道白致是怎麽死的。”

白琉璃盯著百裏雲鷲的目光驟然變冷,百裏雲鷲不僅深不可測,甚至危險,他竟知道她同意嫁給他的真正理由!

“還有什麽事情是王爺不知道的麽?”白琉璃眼中的冰冷很快化作盈盈笑意,“那王爺非要娶琉璃不可的理由又是什麽?”

“白姑娘這麽特別,又這麽聰明,自會知道我的理由是什麽。”百裏雲鷲替白琉璃綁好了麵紗,收回了手,“不過目前人人都等著看你我誰先把誰弄死,白姑娘覺得我們是要相愛相殺,還是要攜手並進為好?”

“豈能如他們所願。”白琉璃無所猶豫。

“嗬嗬,那好,我將二十小箱聘禮留下,至於我這個最特別的聘禮,白姑娘隨時想要都可以到雲王府來取。”

“……”

“這是婚書,還請白姑娘收好了。”百裏雲鷲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張黃皮信封,遞給白琉璃,待白琉璃接過看罷後才看向不遠處的聽風揚聲道,“聽風,替白姑娘將聘禮送入府中。”

“時辰不早,我便不打擾白姑娘了。”百裏雲鷲說完,不再看白琉璃一眼,轉身便要走。

然,卻在他轉身時,白琉璃握住了他的左手腕,令他眼神突寒,定下了腳步。

隻聽白琉璃不冷不熱道:“讓我看看你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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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上這些,下午6點前上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