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老奴明白，老奴退下了。”盧公公輕步踏出了禦書房。
皇上負手看著窗外，他此刻竟然有一種說出來的放鬆。桀宇，當年朕負了你，如今你的兒子負了朕，我們算是扯平了。
霧楓炫帶著亦芳菲上雲隱寺的時候，雲隱寺的外圍已被霧楓影帶來的人馬團團包圍住了。霧楓炫側頭往外看去，他冷笑了一聲。
“菲兒，影來救你了。”
亦芳菲淡然地看著霧楓炫。“炫，我不需要別人來救，你知道的，需要被救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炫。”
“笑話，菲兒，到此刻你還在做夢嗎？你在說什麽天大的笑話？無論如何，我都沒有退路了。所以，菲兒，我要你陪著我一起，一起毀滅。”他陰狠而痛恨地望著亦芳菲。他想著，隻要他伸手，在她的脖子上，隻要那麽輕輕地一扭，他的仇恨便可以終止了。
但是，他怎麽都伸不出手，他凝望著她淡然如風的麵容，看著她盈盈如水的眸光，注視著自己，他就無法下手。
亦芳菲在他的意外眼神下，突然伸出手，撫平了他緊鎖的雙眉。“炫，你一直都不快樂。不過以後，菲兒希望你能夠快樂起來。”
霧楓炫伸手抓下她的手，緊緊地拽著她的手腕。“快樂？沒有你的愛，我還有什麽快樂可言？”
亦芳菲忍住手腕處的疼痛，她柔聲道：“炫，你誤會了快樂的定義，你應該放開思路去想的。這個世上，除了愛情，還有親情、友情。我雖不能以女人的身份愛你，但是炫，我卻是以妹妹的身份疼惜著你。”
“妹妹？嗬嗬——”霧楓炫眼瞳一紅，他吼道：“我不需要，我根本不需要什麽妹妹。我想的是要你做我的女人，隻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女人。”他的眼中已有淚光。
沒有預兆地，他的唇瓣壓了下來，落在亦芳菲的唇瓣上。
他那麽瘋狂地蹂躪著她嬌嫩的唇瓣，深深的，憐惜的，還帶著一股憤怒。
亦芳菲淡情地望著他，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瞳裏，沒有一絲的雜念。她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看得他覺得自己好狼狽。
他憤憤地推開了亦芳菲，亦芳菲卻輕輕地擁抱了他。
“炫——”她輕輕地喚著他。
“夠了，不要再對我虛情假意了，我不會心軟的，不會放了你的，絕對不會。”霧楓炫緊拽著她的雙手，絕對不容許她的離開。
“炫，你聽我說。我沒有想要走，真的。炫，我對你雖然不是愛情，但是我從來沒有對你虛情假意過。請你相信我，炫，我是喜歡你的，真心的喜歡。”亦芳菲晶亮晶亮的眼瞳看著他。
霧楓炫卻悲涼一笑道：“可是你的喜歡，卻不是我需要的。你那麽獨特的喜歡，全部給了七弟，全部給了他。我自喻相貌文采、謀略武功樣樣都不輸給七弟，有多少個女人愛上我，我卻不屑一顧。而我愛上的女人，卻心有所屬，嗬嗬——這還真老天爺的捉弄啊。”他拳頭狠狠地朝著房柱一擊。
砰——
拳麵血色湧動。
亦芳菲看著他悲痛的樣子，她哭著抱過去。“炫，你別這樣，別這樣傷害自己，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一直都知道，知道你對我非常好。你雖然做錯了事，傷害了很多人，但始終不曾傷害過我，可是我，我，這輩子，注定要負了你！”
霧楓炫抬起手，輕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淚水。“這眼淚，是為我而流的嗎？菲兒。”
嗚嗚嗚——嗚嗚嗚——
亦芳菲突然抱著他大哭了起來，她很少情緒失控的，但此刻她不知道是怎麽樣的心情，隻知道，她很難過，她傷害了這個絕代風華的少年。若是沒有她的存在，也許他早就榮登九五至尊，為他父親奪回了皇位。
可是，可是——
“菲兒，不要哭了，不要哭了。”霧楓炫蹲下身子，他溫柔地看著她。“菲兒，這輩子能讓你為我流淚，炫也值得了。所以，菲兒，我放了你，你走吧，去七弟那裏吧。”
“不——炫！”她心中莫名地恐慌起來。
此刻霧楓影已經等不及，提劍闖了進來。
“三哥，你放開菲兒！”他冰紫色的眼瞳內，掠過一抹陰暗。
霧楓炫卻朗朗一笑道：“七弟，你終於還是耐不住性子闖進來了。也好，你我之間，正好今日可以一決高下。這樣吧，你若贏了我，我就束手就擒，讓你帶走菲兒。你若輸了，那麽，菲兒就由我帶走。”臨月劍，慢慢地拔了出來，雪亮的寒光，劃過眼角的光。
霧楓影神情淡然地看著霧楓炫，他手中的殘月劍，在瞬間，出鞘了！
劍鋒一碰觸，立即有閃亮的雪花飛濺出來。
亦芳菲看著他們兩個，她看著突然間沉穩冷靜的霧楓炫，看著他眼中那抹透明劃的淡漠。一陣極大的恐慌，襲向她的胸口。
不對——這不對——
她慌亂地看著他們交錯的劍光，看著他們飛舞的身影。
突然，眼尖的她，看見了，在那一瞬間看見了，炫的臨月劍，慢慢地沉下去了，沉下去了。
不要——
他這不是求生，他根本就是在求死。
“霧，不要殺炫！”亦芳菲來不及思考，她的人已經跑了過去。
冰冷的殘月劍，一劍穿過她的肩膀。
血色，印染白雪般光亮的殘月劍。
一時間，霧楓炫跟霧楓影同時呆住了！
“你們，你們，都不要打了，我不想失去你們，一個也不想。”亦芳菲虛弱地說完話後，她身子一軟，直直地倒了下去。
“菲兒！”兩道驚呼聲，顫顫的惶恐，從音色中穿透而出。
不斷進進出出的人影，慌亂的腳步聲，在靜謐的深夜中，聲音傳來尤為清晰而緊張。
床榻上的兩道絕然身影，早已站得有些僵硬了。
他們看著一盆又一盆的清水捧進來，又看見清水印染成妖嬈明豔的血色，一盆又一盆地捧了出去。
心，緊張到極點，以至於忘記了該怎麽去跳動。
血，冰凍到極點，以至於忘記了該怎麽去流動。
身，痛苦到極點，以至於忘記了該怎麽去壓抑。
他們就那樣呆呆地，幾乎是風化了的塑像一樣，守在亦芳菲的兩側。在施姚興起身的瞬間，他們呆滯的視線終於有了反應。
同時迎上去，目光直直地緊盯著施姚興。
“她，她——”喃喃的，緊張而壓抑的心情，無法拚成一句完整的話來。
“回兩位王爺，王妃她，生命已無大礙。隻是，劍氣傷到手臂筋脈，需要好好地調養，不過就算好了，她的右臂也無法恢複到以前的狀態，恐怕以後都難以提重物了。”施姚興的話音一落。
霧楓炫跟霧楓影眼波一震，神情大驚。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霧楓影紅了眼眶，他冰紫色的眼瞳，已有霧蒙蒙的水氣浮起。他狠狠地盯著三賢王霧楓炫。
“都怪你，都怪你，這都要怪你，三哥，是你害了菲兒，是你——”他一把抓過霧楓炫的衣領，眼瞳裏滿是血色的光芒。
霧楓炫也不反抗，他苦笑地盯著手中的臨月劍。
“沒錯，七弟，你說得沒錯。是三哥的錯，一切都是三哥的錯，若是沒有三哥，她就不會廢了右臂。”他眼波一橫，臨月劍便朝著自己的脖頸處劃去。
霧楓影神色驚駭地看著霧楓炫。
哐當——
關鍵時刻，窗外一枚紅色的飛鏢射了進來，打落了霧楓炫的臨月劍。
踏步而來的是一位英姿勃發、桀驁不馴的冷漠少年，隨後的是一位清雅高貴的婦人。
“四弟？”霧楓炫不明白霧楓傲為什麽要阻止他。
而原本呆愣的霧楓影，早已衝了過去，他憤憤地指著霧楓炫。“你這麽做究竟是什麽意思？你沒聽到菲兒昏迷之際說的話嗎？你想讓我背負什麽啊？你難道想讓菲兒恨我一輩子嗎？”
“七弟，我，我——”他不是這個意思，隻是當時第一個念頭，便是以死謝罪。他沒有多想，如今看著霧楓影控訴的神情，他突然有些痛恨他無法麵對自己造成的錯誤，才用死亡來解脫。
嗯——
昏沉沉中的亦芳菲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她緩緩地睜開眼睛，費力道：“不，不要吵。”
“菲兒——”霧楓影跟霧楓炫同時跑到她的身側。
“霧，炫，你們都不要吵，好嗎？”她抬手想要支撐自己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右手怎麽都使不上力，空空的。
“我的手，怎麽那麽沒有力量，好像抬不起來了。你們，扶我坐起來，好嗎？”她嬌嫩的臉此刻蒼白無力，她仰著頭，盈盈清亮的目光，溫和地凝望著他們。
霧楓影跟霧楓炫隱藏掉眼底深處的心酸，他們含笑著攙扶她起身，體貼地在她身後安放了一個軟墊。
亦芳菲虛弱地對著他們笑了笑，轉頭，她淡淡地看著霧楓影道：“霧，我跟炫有話要說，你可以先到外麵等一下嗎？”
霧楓影深看了亦芳菲一眼，他眸光黯淡地退了出去。
亦芳菲用左手拉了拉霧楓炫的衣袖道：“炫，你坐下來吧。”
霧楓炫眼波泛動，酸楚地望著她無力的右手。慢慢地，那深邃明亮的黝黑瞳仁，蒙上了煙雨江南之色，迷離而幻美。
他問道：“為什麽要替我擋劍？”
“炫，沒有理由的。當時那種情形，我隻是不想你有事，我想你好好地活下去，嚐試著過一些快樂的日子。”亦芳菲溫和地平視著他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