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崢樂盛會(二)

江梅瞅了一眼怡月,低頭抿了一口酒,笑而不語,原來晟王殿下也不外如是嘛。

蕭墨瓖他手執酒杯,一口飲盡,一直礙著袁氏,因而府中妻妾甚少,就連他舅舅也不讓他娶煙花女子。這名女子暗地裏幫他做了多少事,隻想求一個名分,難道他還給不起嗎?

然而與眾人看著台上三位絕色不同的是,蕭墨琤歪著頭打量著江梅,似笑而非。

“殿下不看台上三位絕世美女,為何瞧我這蒲柳之姿?”江梅頗為莫名,

“你一直盯著華纓姑娘看,難道你喜歡女子?”他再次戲謔無憚,

江梅哭笑不得,轉過頭去不理他,偏偏他越靠越近,

“縱然台上三位女子有傾城之貌,也不及你一瞬芳華。”說罷雲淡風輕,轉頭朝樂台看去。

江梅愣了半晌,懷疑自己聽錯了,再看他瀟灑無羈的表情,她確信自己聽錯了。

眾人見三位正主出來了,都屏氣凝神,等待她們出聲。

然而三位女子並不言語,侍女把琴放下,華纓便開始纖手撥弄琴弦,調試好後,旋律便悠悠響起。眾人凝神細聽,生怕漏了一個音符。

第一首曲子已起,先是一段如舟行水的嘩嘩聲音,由遠及近,由小及大,再而琴調一揚,似有歡笑有暢飲之樂,進而漸漸聲音轉靜,如風靜波平,整個曲子旋律優美,清逸歡快。

曲畢後,廊下一公子立馬出聲,“是漁歌對答!”他聲音一落,另一邊一個男子說道:“不是,是漁歌唱晚,琴調最後有如夜色安謐之感。”

華纓身邊的侍女說道:“恭喜公子答對,正是漁歌唱晚,婉荷姑娘送公子一副《漁歌圖》。”

她聲音一落,底下眾人均是唏噓不已,婉荷姑娘和怡月姑娘的作品均是千金難求,早知道應該積極搶答的。

一侍女便從婉荷侍女手中取了《漁歌圖》送給那名男子,那位公子簡直不敢相信,對著台上再三拜謝。

“第二首開始。”華纓身邊那名侍女提醒道,

第二首曲子依舊旋律輕快,像山間的泉水,叮咚叮咚,淙淙錚錚,如幽間之寒流;漸漸曲聲細膩,似泉水匯入涓涓流水,清清冷冷,若鬆根之細流;最後如行雲流水般悠揚收尾。息心靜聽,愉悅之情中也夾雜著淡淡憂傷。

蕭墨琤聽聞之後,有些詫異,她居然也有這首曲子的琴譜,蕭墨琤去夏口賀壽時,曾去了一趟晚晴樓,那一次,菀青便新作了這一曲,蕭墨琤看了看廊上眾人,心想這回的彩頭可是他得了。

一曲畢後,坐在蕭墨琤不遠處的蘇杞迅速站起來,搶聲道:“可是俞伯牙和鍾子期的‘高山流水’?”

蘇杞是蘇譚的堂弟,蘇譚帶他來後就把他丟在蕭墨琤這邊,自己則與裴暉他們廝混在一塊去了。

眾人也紛紛認為是“高山流水”,可讓大家意外的是,華纓姑娘搖了搖頭。

蘇杞一下子憋紅了臉,果然還是初出茅廬的孩子。蕭墨琤忍不住掩住臉麵,生怕別人看到坐在蘇杞旁邊的是他堂堂九皇子殿下。

“此曲是‘流水迢迢’,應是晚晴樓菀青姑娘新作的曲子。”蕭墨琤恰到好處地出聲道。

眾人驚呼,原來是晚晴樓的菀青姑娘所作的曲子,有人說大桓有兩大絕世琴音,一人是崢樂台的華纓姑娘,一人便是晚晴樓的菀青姑娘,如今華纓姑娘演奏菀青姑娘的曲子,可見這大桓琴藝雙姝也是相互欣賞的。

華纓對著蕭墨琤盈盈一拜,“此曲確實是菀青新作之曲,聽聞菀青並未對外奏起,如今九殿下能猜對,真是因緣際會啊!”

她旁邊的侍女說道:“怡月姑娘送一幅書法作品“落花徒繞枝,流水無返期”。”

侍女把它送給了蕭墨琤,蕭墨琤接下詩作,頷首示意。

第三首音起,一段舒緩漸急促的聲調拉開帷幕,似是夕照中江樓上響起的鍾鼓聲,漸漸地清麗委婉的旋律悄然而出,似一輪明月,悄上梢頭;突然間,又來了低沉渾厚的旋律,江上的漁人盡興而歌,最後一段平緩、悠揚的曲調,又回到了開初的寧靜。

“春江花月夜!”廊上八皇子的侍從朗聲道,台下眾人爭搶不及。

“怡月姑娘贈送‘春江花月夜’書法作品!”侍女聲音再次響起。

那是一長幅絹帛,看著眾人是眼饞心動。

已經三首曲子完畢,太子、晟王和棱王均未出手,想來他們不願與大家爭先。

江梅頗為好奇,他們會用什麽曲子打動太子殿下的心呢。

“哎呀呀,小梅兒,我們就是來聽曲的,已得一幅作品,就不跟他們爭了。”蕭墨琤靠著後麵得曲幾,懶洋洋的說道。

“太子已經有些醉了!”沐簫和望著有些微醺的太子,輕聲說道。

蕭墨琤聞聲向太子看去,見他神情微醉,臉色漸漸難看。

江梅抬眉看了一眼斜對麵的蕭墨珩,蕭墨珩也正看向她,兩人相視而笑,蕭墨珩舉杯示意,江梅也飲酒回禮。

九皇子與七皇子一行人不疾不徐,可坐在太子身旁的裴蘭英已經有些著急了,她嬌嗔道:“哥哥,你們平日裏聽得多,怎的也不開口,我好想要婉荷姑娘的畫呀!”

蘇譚見她可愛的模樣,有些憐愛,可太子殿下不開口,他們坐在邊上也不好插嘴。

第四首曲子已起,曲調先是平緩清幽,漸而有如鬆間幽咽,徐緩縈繞,也如雲中漫步,仙境悠然,似已身處世外,然而又夾雜著些許無奈和淡淡的悲傷。

一曲終了,然而閣內竟然罕見地無人出聲,似乎所有人都被帶入那個意境,似乎在哪個高山雲境,看著雲霧繚繞,一切已是過眼雲煙。

終於有一個低緩沉悶的聲音打破寧靜,“仙壑浮雲。”開口者正是太子殿下蕭墨瑜。

“太子殿下好耳力,此首曲子是我多年前偶然所得,隻曾奏過一次。”華纓很是心服,看來這首曲子很打動太子,不然他怎麽聽過一次便記得。

“婉荷姑娘送《東山高臥圖》。”侍女說完,便把畫送了過去。

太子半醉半醒地輕笑了一聲,東山高臥?這是婉荷說過的願望,她一直想早日能脫離匠籍,能過起隱居的日子,她說‘非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

旁邊的裴蘭英高興得站起來了,“太子殿下真真厲害!”說罷搶先打開那幅圖觀賞起來。

太子模糊的眼睛看向那幅畫,圖中山深林密,鬆石下蔭茅堂,一人在堂中伏幾假寐,又有一女子灑掃堂外。門前一彎小橋,流水與湖水相接。小橋對岸山石、兩棵探向泉水的婆娑之樹和茅屋邊的垂柳、蒼鬆遙相呼應,情態各具,愜意非常。他苦笑起來,一口酒飲盡。

正當裴蘭英等還在欣賞畫作時,第五首已經開始。

華纓雙手似在琴上疾奔,旋律激昂、慷慨,閣中若有戈矛殺伐戰鬥氣氛,錚錚的琴聲,神秘的曲調,鋪天蓋地,飄進了每個人的心裏,全曲一以貫之的是一種憤慨不屈的浩然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