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日落長安

浴血奮戰一日後,桓軍斬殺燕軍三萬多,俘了一萬多,龔士元、黎啟天戰死,晚霞時刻,燕軍活捉北鶴,攻破長安。易看小 說 網:

當北鶴見到慕白那一刻,嘴唇抽搐地笑了一笑,仿佛一夜蒼老般,聲音啞如垂暮之人,盡管他兵敗長安,一世英名毀於一旦,高傲如北鶴,依舊仰天淡笑,以掩去他眼眸深處那抹苦澀的悲傷。

三日後,江梅終於醒來,那日兵破長安時,她便倒在了指揮的戰車上,珞玢、九竹以及景彥三人帶著她進入了長安城的曉月樓。

此刻不單茹蕙與若雲守在她身旁,長安曉月樓的主事舒蝶正在給她喂藥。

“景彥,外邊的形勢怎樣了?”江梅邊倚靠在榻上,邊問道。

不待景彥回她,舒蝶先嗔怒道:“不許你過問這些事情,如今你已經破陣了,腦袋已經保住了,現在安神養病就好!”顯然,江梅立軍令狀的事情已經被她知道了,舒蝶用一種近乎命令的口氣對著江梅說話,這讓一旁的若雲與茹蕙都震撼到了,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命令她們家小姐,而舒蝶這樣的口氣似乎隻有若雪有過。

江梅忽的神情悵惘起來,這樣熟悉的口吻讓她想起了若雪,那日堆積如山的屍身已觸動了她內心最脆弱的那根神經,讓她突然醒悟過來,這一切的死傷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包括死去的若雪….

江梅偏過頭去,低垂著眼,無聲無息,淚如泉湧…..

清明的理想要用這麽多條人命來奠基,值得嗎?山河一統。要用這麽多的熱血來澆灌,值得嗎?

屋內眾人靜默,無人吭聲,許久過後,景彥緩緩開口道:“長安已定,殿下下令任何將士不得擾民,否則軍法從事。城內大族杜氏和孟氏相繼來投!”此時最好的辦法便是轉移江梅的注意力。

果然。還噙著淚的江梅聞言輕笑起來,杜氏與孟氏顯然是被江梅那離間計給逼的,不過那日一箭雙雕。既能攻破青泥大軍有能讓孟氏和杜氏率先來投,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

當然,事實上,孟氏和杜氏應該感激江梅才是。如果二人不是被那計所逼,如今也不能被蕭墨珩當功臣來對待。杜氏和孟氏隻得苦笑受領。蕭墨珩自然是知道實情的,隻是這麽做,也是為了收服長安士族的心,從而穩定長安的統治。

“北鶴呢?”笑過之後。問起了那個最為關心的問題。

“被囚在殿下的行轅!”景彥抬眉柔和的望著她,眼中有一絲疼惜。

江梅依舊低垂著眼,不看眾人。隻是點了點頭。

“景彥,帶我去見殿下!”江梅抬頭望著景彥。淡淡道,神情淡漠冷然。

陳景彥盡管憂心她的身子,卻無法拒絕她任何的要求。

江梅隨即移開目光,對著舒蝶抱歉一笑,而舒蝶卻沒看她,隻是偏過頭去悄悄抹了眼淚,江梅笑意一僵,無奈的搖了搖頭。她自己的身子她心裏清楚的很,隻不過是悲傷過度而已。

若雲知道江梅的脾氣,遂不出聲,隻是去安慰舒蝶,而茹蕙則服侍江梅起身洗漱。收拾一番後,景彥叫上九竹,遂三人坐著馬車朝蕭墨珩的行轅駛去。

大軍進駐長安後,蕭墨珩著燕綏發布檄文,傳至長安及附近各郡縣,稱大燕據我中原多年,氣數已盡,大桓北伐隻為收複故土,所有將士秋毫不犯,願順天意而歸降者,朝廷會表彰其擁戴之功。凡大族官吏願歸降者,朝廷按律加官進爵,凡百姓願歸降者,朝廷免其三年賦稅。此文一出百姓望風而歸,夾道稱賀,中原舊族無不泣淚相迎。蕭墨珩欣喜不已,也感慨良多,時隔百年後,是他蕭墨珩帶著漢族軍隊,重歸故地,幾日下來,他忙前忙後,也樂在其中。

忙了三個晝夜的蕭墨珩,終於擠出了一絲閑暇來休息,褪去外衣的他此刻正倚在竹塌上假寐,然眼睛閉著,心裏卻是擔憂不已,“覃信,江姑娘那邊有消息了嗎?還昏迷嗎?”蕭墨珩疲憊地問道,那一日聽聞江梅暈倒時,他的心如抽走了般,一時空空的,這三日一直忙裏忙外,也沒空去看她,隻是他清楚的很,江梅在他心裏的地位越來越重要,隻要一想起她,他的胸口便疼痛不已。

“剛剛有人傳信來,說姑娘已經醒了,已無大礙!”覃信是知道自己主子心思的,早就安排人守在曉月樓,一日來回報三次消息,讓蕭墨珩時刻知曉江梅的情形。

蕭墨珩立馬睜開眼,睡意全無,直起上身,道:“真的嗎?”他自然知道覃信不會騙他,隻是他因擔憂過度,而有些心戚戚然。

覃信輕笑著點點頭,顯然自己的主子是關心則亂。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這時門外的侍衛報信道:“殿下,江姑娘求見!”

蕭墨珩忽的站起,這下是真的醒了,一時有些無措般,隻是對著覃信吩咐道:“去,快去把她帶進來!”蕭墨珩心中有股欣喜,畢竟已經幾日未見她,已然思念如狂。覃信邊笑著應道,邊急忙退了出去。而蕭墨珩則趕忙披上衣裳。

待他係好衣裳時,江梅已步入屋內,聰明的覃信早已將其他人擋在外邊,而自己也沒跟進去。能讓蕭墨珩貼身帶隨的人,除了忠誠之外,還要極高的領悟力。

當江梅見到蕭墨珩那微微有些不整的衣裳時,心知自己打攪他的休息,望著蕭墨珩的眸中有一絲愧意,當然,還帶著些臉紅,而蕭墨珩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才知道自己剛剛心不在焉而沒理好衣裳。一時訕訕地笑著。

“連日來,辛苦殿下了!”江梅溫溫說道。經此一役,江梅突然覺得她與蕭墨珩的關係有一絲微妙的變化,甚至可以說,有種心心相惜的感覺。一個三軍主帥,一個絕世的軍師,如果二人沒有無間的配合與信任,大桓不可能如此順利地攻下長安。

蕭墨珩緩緩走近她,用一種凝望的眼神仔細打量著江梅,他想好好看看她,看她這一病有沒有少點什麽。似乎那白皙的麵龐依舊那麽清秀。那纖弱的身姿依舊清逸。那掛著淺笑的神情始終那麽淡然,饒是如此,蕭墨珩依舊目色一痛。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與以往不同,江梅這一次並無任何抗拒,反倒順勢的倚在他的懷裏,安然汲取他懷抱中的溫暖與踏實。

蕭墨珩心頭湧上一絲欣喜。嘴角掛著一絲緊張又得意的笑。他像生怕失去般,緊緊將她環在胸前。怕勒緊了她,又強烈地壓製住想將她揉進骨子裏的衝動。

“我算什麽辛苦,此役若不是你,如何能擊破燕軍。擒住北鶴!”蕭墨珩沙啞又沉穩地聲音在江梅耳邊響起。

一提到北鶴,江梅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遂掙開他的懷抱,仰著頭。怔怔說道:“敢問殿下準備如何處置北鶴?”

“你說呢?”蕭墨珩含笑地看著她,

“他自然隻有一條路。不過….”江梅英眉一抬,定定道:“請殿下讓江梅代勞!”

蕭墨珩看著她堅決的眼神,先是一愣,隨即想起她與北鶴的仇恨,明白了江梅的意思,遂柔聲點頭道:“好,他也想見你呢,他說一定要見一見那破他無休陣法的雲軍師!”說完,蕭墨珩輕輕地笑著。

江梅苦笑一聲,“好,那請殿下現在就讓我去見他吧!”

“我帶你去!”蕭墨珩遂又準備整好衣裳,隨她一道去。

江梅立即製止道:“不用了,殿下,你先好好休息吧!讓覃信帶我去即可!”畢竟她還有話要問北鶴,蕭墨珩在場她會不方便行事。

蕭墨珩本想說無礙,但見江梅眼中似乎有一絲請求,心中雖有些詫異,但也不再堅持,遂對著外間的覃信吩咐了一聲,便讓江梅小心身子,不可太過傷心。

江梅心知他的好意,堅持將他按在榻上,讓他好好休息,自己則退出來,帶著她的人,跟著覃信一道往囚禁北鶴之處走去。

江梅等人穿過一條長廊,越過一處水閣,最後在一一間被侍衛團團圍住的屋子處停住了。覃信使了一個眼色,門前那侍衛立即將門鎖打開,推門而進,請江梅等人進去。江梅踏入屋內,卻見屋內空無一人,隨即往右看去,便見右屋裏用鐵欄隔出一小間,裏邊頹然躺著一位白衫老者。

江梅示意景彥與覃信在外頭候著,自己接過景彥手中一個小瓶,便帶著九竹走了進去。

“來人可是雲無痕?”北鶴背對著江梅,淡淡問道,顯然他已經聽到了腳步聲。

“正是!”江梅冷漠地回道,嘴角掛著一絲淡笑。

北鶴輕哼一聲,才緩緩起身,當他回過頭來看清來人的時候,驚愕住了,他石化般地瞅了江梅半晌,才低下頭,閉著眼,長長歎了一口氣,低低苦笑道:“原來是你…..原來是你…..”

雲無痕是江梅,江梅是曉月樓的樓主,這一切原來早早地就在她的算計之中,隻是唯一想不到的是,江梅本是一文弱的醫女,不料她卻是一個真正的軍事奇才,能將陣法演繹得如此淋漓盡致,就連馳騁疆場幾十年的北鶴也自愧不如呀。

“沒想到老夫戎馬一生,最後卻敗在一個黃毛丫頭手裏!”北鶴倚著矮塌,抬頭望著江梅,苦笑道,言語中雖是萬般無奈卻又透著讚賞的意味。當日見到江梅時,便覺著此女性情灑脫,今日一見,她眼眸清幽如泉,氣質淡雅如荷,令人忘俗,北鶴仔細看來,卻又覺得有些不同,今日的她更添一分沉穩闊達的氣韻,眼中射出的那抹清光,隱隱含著一種笑傲天下的光華。

也隻有這種在疆場上指揮若定,來去自如的女子,才有這絕世的風采。

“先生不必詫異,江梅本是有備而來,我揮劍隻有此舉,但磨劍卻磨了十幾年了,略勝先生一籌,還望先生莫見怪!”江梅也幹脆坐在鐵欄旁,靠著那鐵柱子,一派閑適自然。這讓邊上的九竹可是捏了一把汗,他緊緊地盯著北鶴,生怕他有傷害江梅的舉動。

北鶴注意到了九竹凝重的表情,朝他擺擺手,笑道:“放心吧,我沒這個能力傷她,正好,我也想跟江姑娘好好聊聊,能在臨死前與老夫的對手暢談一番,也死而無憾呀!”

九竹聞言才放鬆警惕,靜立在一旁,垂著眼,任由他們談笑。

“姑娘是蕭墨珩的軍師?”北鶴問道,當然,他的意思是江梅早就投靠了蕭墨珩,或者說,她本就是蕭墨珩安放的棋子。有他二人,大燕很快便會落入大桓之手。

智者對話,自然不費精神,江梅明白他想問什麽,所以幹脆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江梅輕輕啟唇道:“不瞞先生,我自去年投靠七殿下,至於曉月樓嘛,是我的基業!”北鶴整暇,聽她講述她籌謀的過程。

“自投靠七殿下後,我便著手準備北伐事宜…….”江梅款款道來,把從除掉袁楷開始,到最後設計離間大燕朝廷,將設計讓慕容曦扣押軍餉之事也都和盤托出。唯獨沒提慕容鉞之事以及倚雲閣。

北鶴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瘦弱的女子,沒想到她手段老辣,心思深沉,用智謀無雙也不足以形容她的才幹。

“姑娘才冠古今,世無匹敵,真乃奇士也!”北鶴由衷的驚歎道,當他注意到江梅眼中一絲詭笑時,突然眉峰一蹙,駭道:“那燕帝和二皇子的事是不是也與你有關?”北鶴死死地盯著江梅,不放過她一絲表情,

隻見江梅微微凝神,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淡漠至極,

北鶴胸口一股血腥之味襲來,他生生咽了下去,冷冷質問道:“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算計我就罷了,為何要將他也拖進去….”一想起那個孩子,北鶴眼中滿是痛惜和傷心。

江梅突然怒笑:“哈哈….哈哈…”隨即冷眸裏乍現出懾人的氣勢:“北鶴先生好糊塗呀,我不除掉慕容鉞,還怎麽平定大燕呢?”

“你為什麽要陷害他,讓他和老夫聲名塗地!”北鶴痛恨道,他與慕容鉞已經成為大燕的亂臣賊子,其崇高的地位和無上的榮譽都被剝奪殆盡。

江梅覺得無比好笑,頓時起身,唇角一扯,瞅著他冷冷道:“你們不正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嗎?何來陷害之說?”

北鶴臉色一青,愕然不語,她說的對,這是權謀,無關對錯,隻顧利益。()

ps:最後一卷了,接下來劇情會很緊湊,因為快完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