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二章 繁星滿天

“即便如此,長安這邊的壓力依舊甚大呀!”慕容鉞歎道,邊說著他便起身踱步至高掛著的地圖旁,道:“先生,蕭墨珩領著主力在武關道,據範吹雪說,將領有高熾、淩恒、郝戰威等,桓軍的主將幾乎都在武關道。剛剛散關方向傳來消息,說一銀麵將軍與漢中的盛佑堂領了幾萬人馬朝散關攻來!散關有張泰將軍,倒是無憂,隻是我擔心他們會從秦嶺的棧道出奇兵!”

“殿下放心,我已經在那邊安排了哨騎,幾個穀口處也都設了數支伏兵,如果他們來犯,正中下懷!”北鶴淡淡道,自從知道蕭墨珩從襄陽發兵後,北鶴一邊在西邊的散關、陳倉等處設防,一邊在武關、嶢關和青泥等處屯重兵,再者也遣了幾位年輕將領各帶三千步兵,伏在褒斜道、子午道、儻駱道的穀口。關中自古易守難攻,這條防線蕭墨珩短時間內沒法攻破,隻要蕭墨珩敢攻,他北鶴便耗得起。

不過想到此處,北鶴又擔心軍糧起來,“殿下,朝中是否運糧過來?”

一想起朝廷那邊,慕容鉞便頭疼,他那太子弟弟可是百般為難,遂歎口氣道:“父皇答應了,隻是我不知道慕容曦會不會做手腳!”慕容鉞語氣似乎極為無奈,對於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他已經隻能用愚蠢兩個字形容,如今大桓大軍北伐,正是大燕存亡的關鍵時刻,慕容曦居然還有心思跟他內耗。

北鶴哪裏不知道慕容曦那些把戲,他語氣極為不屑道:“都這個時候了,殿下不用管那麽多,直接讓人去長安與洛陽之間那幾個糧倉取吧!”

慕容鉞點點頭,“我明白,”慕容鉞瞧了瞧北鶴蒼白的臉色,甚為擔心,這個時候他可不想北鶴出任何事,遂擔憂道:“先生。讓曉月樓的舒蝶來給先生看看吧,先生病狀無好轉,實在讓鉞憂心!”

北鶴微眯著眼苦笑道:“殿下,我吞了曉月樓的銀子。曉月樓的藥我可不敢吃呀,放心吧,王府的大夫足夠治好我的病!”北鶴的身子他自己清楚的很,這是長年積累的結果,再加之最近急火攻心。所以猶甚。不知為何,北鶴最近心裏總感覺空空的,有一種無來由的害怕的感覺,至於這種害怕來與何處,他還不得而知。

慕容鉞微微歎了口氣,道:“那先生好生休息吧,我即刻去寫信,讓人送往蜀中!”

北鶴強擠出一絲笑容,拱手道:“辛苦殿下了!”

慕容鉞淡淡一笑,也不多說。便轉身出門而去。

北鶴與慕容鉞絕對想不到當二人把所有焦點放在蕭墨珩身上時,他們根本沒意識到,自己還有一個隱秘的對手在暗處籌謀了十五年,隻為能一舉擊破關中,為當年的雲家軍報仇雪恨!

而成功挑起這場戰事的正主,此刻卻在長安西南邊一處隱蔽的院子裏納涼,當然納涼的實際上是九竹等人,別人不知愁滋味,江大神醫可是不知熱滋味。所以她雖然一手執扇,也不過是個擺設。

與九竹和若雲在另一側的樹邊嬉鬧不同。珞玢則坐胡床上,讓江梅靠著自己歇息。

“小姐,慕白將軍那邊已經發兵了,七皇子這邊也已經戰了數日。”珞玢溫溫地看著江梅烏黑的發絲。淡淡道。多少年來,江梅最舒服的姿勢便是依靠在珞玢的肩上,斜躺著望著夜空發呆。

“好,隻待慕大哥從西邊突破防線,殿下這邊才可全力出擊,擊敗燕軍主力於青泥!”江梅仰著頭。微眯著眼道。慕白便是桓軍最鋒利的利劍,他會如一把尖刀插入長安的心髒,讓北鶴與慕容鉞無招架之力,“我很好奇,當北鶴見到慕大哥時,會是什麽表情?”江梅輕笑道,嘴角帶著一絲輕蔑。她之所以能圍困北鶴,最大的倚仗便是北鶴的知己而不知彼。北鶴的對手不隻蕭墨珩,還有江梅自己,還有慕白,還有整個倚雲閣。

珞玢淡笑一聲,他也很樂意看到北鶴驚慌失措的那一麵,“哦,對了,北鶴又讓人聯係倚雲閣了,這回不但要糧食,還要我們設法給他弄些兵器來!”珞玢麵無表情,顯然對北鶴這個要求很不屑。

“哈哈!”江梅忍不住大笑起來,“他之前發兵南下,信誓旦旦要吞下荊州,那個時候他還有資本跟咱們談條件,如今他困獸猶鬥,還有什麽能耐跟倚雲閣提要求?我看他真是糊塗了吧!”江梅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再說了,單憑他控製了雲殊這一點,我們就不可能原諒他,好在救回了雲殊,關中事務得以重整。”

“他承諾用三年的商稅來換我們的物資!”珞玢冷冷道。

“嗬嗬,好吧,暫且先應著,至於東西嘛,肯定是沒的…..”江梅笑得很燦爛,也很無邪。

“嗯,我明白,小姐,京城那邊一直沒動靜,小姐可要當心!”珞玢想起建康那邊一直很安靜,也不見東方湛和雲柯傳來任何異動消息。

江梅輕笑一聲,“珞大哥,蘇晉早就布好局,隻等時機一到,便會讓蕭墨琤名正言順的坐上哪個位置,他之所以不急著在京中鬧出動靜,以牽製七皇子的北伐,自然是想坐享漁翁之利。如果北鶴贏了,那麽正好可以遏製七殿下的勢頭,甚至利用利用北鶴除了殿下,如果殿下贏了,那麽他也能設法坐享北伐的成果!”

江梅接著道:“況且,就算他想鬧出事情來,也得看湛哥哥和謝薈答不答應呀!”一提起謝薈,江梅突然想起謝遠岫來,遂偏過頭問道:“珞大哥,謝側妃不是懷孕了嗎?是不是該生了?”最好她能生個男孩,這樣蕭墨珩的皇子地位更為鞏固,而謝家也會更加支持他。

珞玢搖了搖頭,道:“還沒有,如果生了,雲柯會傳信來,不過….”珞玢擔憂地看了一眼江梅,輕聲道:“裴蘭英懷了孩子!”

江梅聞言一頓,勉強地笑了笑,又躺了下去。華纓與裴蘭英同時嫁給了沐簫和,居然讓裴蘭英搶了先,估計華纓心裏不好受吧,甚至不知為何。江梅心中居然有股醋意,突然抽了幾下,既酸又痛。

珞玢緩緩籲了一口氣,心疼地瞧著她,二人就這樣靜靜地待著。半晌過後,江梅突然輕輕地嬉笑道:“嗬嗬,珞大哥,你說我是不是很懶,故意從上洛跑來長安,就是不想呆在戰場上,覺著無聊,你看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舒服嘛!”一瞬悲傷過後,江梅依舊愜意地享受此刻的舒適,上次這樣靠著他一起看星星的情景。已經很遙遠了。

珞玢隨即順著她,一手環過來,摟住江梅的身子,讓她靠在他的懷裏,自己也跟著她一道看向夜空,從前他總是不明白,江梅為何總愛看著星星發呆,自他與江梅分開後,他便一個人在夜裏靜靜地望著天空,他總是想。他與江梅看到的應該是同一個夜空吧,那顆最閃爍的星星是不是就是她……

今夜繁星滿天,珞玢嘴角難得掛著一絲微笑,他寵溺地摟著江梅。下顎靠著她的發絲,即便江梅心裏便如這漫天的繁星浩瀚,他珞玢眼裏卻隻看到了那顆最耀眼的星星。

如水的涼風輕輕撫著江梅白皙的麵龐,白天的喧囂和浮躁均在此刻消跡。此刻的她倚靠在珞玢的懷裏,無比閑適,珞玢的懷抱是她最熟悉、最溫暖的港灣。即便是相濡以沫的東方湛和後來死而複生的慕白,都不能給她如此輕鬆愜意。

如果說珞玢是冷血無情的劍客,那東方湛則是能謀善斷的弈者。而慕白自然更是豪情萬丈的疆場英雄。

“還痛嗎?”珞玢沙啞地聲音在江梅耳邊響起。那次聽聞她受了嶽華那一劍,他失魂落魄很多天,可無奈閣中有急事,江梅不許他去探望他,於是他硬是生生地冷落了嶽華好一陣子。

江梅歪著頭,抬眼看著他,笑嗬嗬地道:“不痛,一點都不痛,真的,珞大哥,那件事過去了,好嗎,不要再難受了!”說道最後,江梅目光堅定,那一劍是橫在很多人心裏的一根刺,珞玢、嶽華、九竹、慕白,以及很多知曉此事的倚雲閣中人。

對於江梅來說,那一劍值,因為她換來了她的慕大哥。

珞玢點點頭,遂擁她更緊,“如今,該布置的也都布置好了,倚雲閣那邊還有雲壑和雲霽掌事,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離開你!”隻要不在她身邊,那顆心便空虛無一物,他喜歡像現在這樣心裏裝得滿滿的感覺。

“好!”江梅暖暖答道。

兩人便這樣偎著,望著幽空,吹了涼風,好不自在。

而院子另一邊的若雲則不停地叫嚷著,讓九竹教她習武,九竹瞥了瞥她那嬌小的身軀,倍感無力,可無奈架不住若雲的死纏爛打,九竹隻得一板一眼地教了起來。

那邊不時傳來的痛叫聲和嬉笑聲,讓江梅搖頭不止。

不過,輕鬆舒適的時候總是短暫的,片刻後,一隻黑鴿輕輕地停在了院子的牆頭,珞玢得見,立即穩住江梅的身子,隨即過去托住那鴿子,他先用手指輕輕地將那細線解了,然後小心地將那包在中間的小布條抖落,而絕不用手碰外邊那層薄薄紗布。

黑鴿子是倚雲閣獨特的信使,而這信使傳遞的信息則有三層保密設計。第一層則是那綁在鴿子腿上的細線,那線結是倚雲閣獨特設計的同心結,非倚雲閣核心人員不能解,第二層則是包著布條的那塊紗布,那塊紗布上有罕見的毒,一旦有人不小心碰觸了那毒,片刻便會死亡,最後一層防護則是那布條本身,布條打開之後隻是一塊普通無字的布條,必須得一種特殊的藥水,淋至其上才能讓那字跡顯示。而倚雲閣也會根據不同級別的成員和信息的重要程度而分配不同的藥水。倚雲閣通過這一套嚴密的機製來杜絕信息的泄密。

珞玢在完成這一係列工序後,才看到了布條上的消息,看完後,他一掌便讓那布條灰飛煙滅,遂走至江梅身邊道:“細作說,晉安王府派了人前往漢中方向而去!”

江梅聞言,坐直了身子,她細細沉思,北鶴這是要做什麽,想著想著,她便也起身踱步起來,突然她眼中一亮,“珞大哥,北鶴欲通使唐蜀,他一定是想讓蜀國發兵攻取漢中或荊州,逼我們退兵!”

行軍打仗的事珞玢不擅長,他不想琢磨,也不愛琢磨,遂直接問道:“那小姐準備怎麽辦?”

江梅微微凝神,忖度道:蜀軍出兵漢中的幾率不大,畢竟從蜀中發兵漢中,路途遙遠且艱險,運糧需一月,再加之魯陽的哥哥魯奇還在漢中,隻要他讓人把守住幾個重要的關口,便可無礙。

反倒是荊州的宜都和南郡頗讓人擔心,如今夏口和南郡雖還有三萬兵力,但是卻沒有良將指揮,唯一的辦法是從襄陽調兵前往南郡和宜都了。

思畢,江梅回過頭對珞玢吩咐道:“珞大哥,你發兩封信出去,一封前往漢中,讓倚雲閣的人協助魯奇把守蜀中通往漢中的要道,一封送給沐世子,讓他派邱少平將軍前往宜都,以防蜀軍南下。”

珞玢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臉上浮現一絲奇怪,他頓了頓開口道:“小姐,為何不讓城安去宜都,他在那待了好些年,對宜都再熟悉不過!”

江梅搖搖頭,道:“不妥,一來許孝元之死與他有關,我怕宜都舊將會對他不利,二來我還得留著他出兵洛陽呢,三者…”江梅輕輕笑道:“你以為隻有城安在那待過嗎,父親當年鎮守襄陽時,邱老將軍就在宜都,所以讓他去宜都最合適不過!”蜀國那些井底之蛙,她還不放在眼裏,讓一個戰功卓著、經驗豐富的邱少平去對付已是綽綽有餘。蜀軍如果留在巴蜀,些許因地形的緣故還很難擊敗,一旦他們出了川中,那便如螻蟻一般。

“好!”珞玢利落答道,隨即便回屋子裏寫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