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玉麵軍師

“兩位將軍英姿卓越,神武高邁,雲晏這廂有禮”立一旁滿目欽佩之色的雲晏上前拱手拜倒。

“你就是剛剛讀《孫子兵法》的公子?”飛廉轉過身子,悠然笑道。

“正是”

這時,聞聲的慕白也偏過頭來看向雲晏,不過一瞬,他便目光滯住,癡癡地凝望著他,總覺得眼前這個少年是那樣的似曾相識,那樣的模樣似乎很熟悉。慕白心下狐疑了半晌,忽然他眼眉一抬,霎時地看著江梅,緊緊地握住她有些涼涼的手,試探地問道:“菡兒….他….”

江梅端詳著慕白的神色,放眼整個大桓,能認出他來的,除了她與裴風晚也隻有慕白了。

江梅長歎了一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

雲昭雲晏以及飛廉被二人的神色給弄得糊裏糊塗,隻是單單地瞅瞅二人,希望他們能給個明白話。

顯然,慕白與江梅達到了一種默契,雲晏的身份斷然不能聲張出去。如果說華纓還有存活的機會,可雲晏的身份一旦暴露,斷無生還的理由。

慕白隨即深深地看著雲晏,和藹道:“雲公子年紀輕輕有如此風采,慕白欣賞不已”

聰明如雲晏,也感覺出來了慕白對他的親近之意,甚至從慕白的話中還聽到了一絲卑謙。因而雲晏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雲晏,你不是對從軍打仗感興趣嗎?今日起,你便跟隨這位慕白將軍,學習用兵之道和禦敵之謀”江梅雙手環胸,淺笑吩咐道。

雲晏麵色一喜,立即長長作了一揖。拜道:“雲晏願拜將軍為師,請將軍不吝賜教”

慕白見狀,連忙扶住他,如果他真是雲家後人,那麽在慕白眼裏,他便是自己的少主,哪裏能受他的大禮呢?慕白依舊溫和道:“公子言重了。慕白願為公子答疑解惑”

“多謝將軍”雲晏顏麵之間竟是激動不已。從慕白一進這個院子,他便已覺察道慕白身上的將軍氣息,他天生便敬佩指點疆場和運籌帷幄的軍人氣質。

“好啦。雲晏,你今日先隨飛廉將軍去竟陵各處看看,這可是對陣大燕的前沿陣地,回來之後。再好好思量思量”江梅吩咐道。

“是,小姐”雲晏已然對江梅相當佩服。這一路上他隨江梅所長的見識比他呆在寧州十幾年學的還多,再加上他發現江梅到哪都有一批文雅卓越的人物相隨,他內心甚至已經臣服於江梅。

慕白對於他那句小姐顯然有些微微皺眉,但是隨即又掩了過去。

等飛廉帶著雲晏出門後。江梅便領著慕白進了屋內。江梅使了個眼色,雲昭便悄然退了出去。

“他便是雲將軍之孫,大公子當年的遺腹子”江梅開門見山地解了他的疑惑。

“千真萬確?”慕白頗有些激動地問道。

“當然,慕大哥剛剛不也認出了他麽?”江梅懶懶道。

“是呀。他長得很像大公子,而大公子也長得像將軍,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當年將軍和公子的影子”慕白微微怔住,思緒似又飄到了許多年前。

“我要去一趟大燕,這個孩子就先交給你了”

慕白凝望了她一會,道:“好,不過,據我所知,北鶴已經秘密地讓人招兵買馬,如今陽春一開,正好是用兵之時,恐他不久後會用兵襄陽”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需要前去探探虛實”江梅嘴角微微輕揚,有著一種一切都在掌中的自信。

“菡兒,將軍當年唯一敗過的對手便是北鶴,你可千萬要小心”慕白不放心道。

“我省的,我已多年未領略長安風采,正想去看看那八百裏秦川呢”江梅昂然抬頭,眼眸裏無不是睿智的光芒。

江梅在竟陵歇息幾日後,便帶著九竹若雲和景彥通過倚雲閣物資運送的通道,進入了大燕。幾人入燕境之後,喬裝打扮了番,隨後在襄陽兵分兩路,一路順著商道,一直通向西北,過武關,經青泥,四天後抵達了千年古都長安。另一路從襄陽沿著水道走向東北,過南陽和魯陽,也在四天後直抵大燕京都洛陽。

長安城內,晉安王府的西苑中,一個侍從快步跑向西苑的飛雪軒,等他至飛雪軒門口時,卻頓了頓身形,輕輕撲了撲身上的塵,斂好衣裳後,穩步踏入軒內,朝著飛雪軒南側的書房走去。等他進入書房後,微微抬眉,便見到一席地而坐的白衫男子,那男子正一手執書,悠然凝思。那侍從微微一怔,心裏感慨不已,如今自己的主子已經年過半百,至今望去,仍如三十多歲的青年一般,周身有種不敢輕掠的高雅氣質。

侍從輕輕踱步至他身旁,再席地而跪,低沉道:“主子,曉月樓的樓主已經進城了”

那白衫男子聞言目光一凝,隨即淡淡地側視了他一眼,又將目光移至書上,微微動了動唇道:“抓了吧”聲音仿佛從幽泉深處傳來,清清涼涼,讓人為之一顫。

“嗯..”那侍從應了一聲,遂頭都不敢抬的起身退了下去。最後那侍從鎮靜地瞧了一眼那白衫男子,便轉身出了書房。

此刻長安城南市的曉月樓內,一名女子正倚著憑幾,喝著暖酒,“哎呀呀,舒蝶呀,我們都好幾年沒見麵了,可有想本小姐呀?”江梅壞壞地瞅著舒蝶笑道。

舒蝶看著她,沒好氣地回道:“小姐還是老樣子,倘若你女扮男裝,舒蝶也就從了你了,可你偏偏著了這麽清嫩的衣裳,舒蝶就是想醉一回也不行咯”

江梅聞言低頭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衣裳,今日她為了來見舒蝶,特地穿了一件嵌著綠葉的嫩黃衣裳,看起來似乎是清嫩了點。

“好吧,小姐我很少穿這樣鮮豔的衣裳。恰逢今日見舊友,所以便裝扮了番”江梅見著舒蝶著實開心,所以一直止不住笑意。

忽的舒蝶暗暗瞧了瞧四周,見四下無人,便湊近身子,邊給江梅斟酒,邊低低說道:“小姐。北鶴對長安城控製得很嚴厲。我們在城內幾乎動彈不得,很多消息一直送不出去。”

江梅目色一緊,低聲問道:“長安城可有異樣的舉動?”

“從去年年底至今年年初。一直在為南侵做準備,而且….”舒蝶慘笑道:“他實際上已經控製了曉月樓,我們的餘銀都已被他的人找借口搜刮而去。如今,我們已經是名副其實的藥店了。”舒蝶說完歎了一聲氣。滿是無奈和不甘。

江梅聞言依舊是仰身倚靠著憑幾,閉著眼。默不作聲。

過了一會,當兩人還沉醉在靜默的氣氛中時,九竹闊步進來,急聲道:“小姐。外邊來了一幫鐵衛,似乎來著不善,我們快走”

舒蝶一驚。急忙起身,立即將江梅扶了起來。“小姐…”

江梅不動聲色地站了起來,緩緩吐了一口氣,“晚了…”因為她已經聽到外間井然有序的跑步聲,顯然這間屋子已經被包圍了。

江梅苦笑一聲,道:“走吧,出去看看”隨即她換了一件白衫,一會後,三人便走了出來。

江梅出屋後,便見一圈黑甲侍衛林立院中,為首的是一名黑衫男子。

“姑娘大駕光臨,我家先生欣喜不已,特地擺了一小宴,為姑娘接風洗塵,姑娘….請吧…”那黑衫男子眯著眼瞅著江梅,皮笑肉不笑道。這名男子正是晉安王府司馬庾彥伯。

江梅掃視了一眼四周環布的鐵甲衛士,緩步下階,嘲弄地冷笑道:“哦?原來這就是北鶴先生的待客之道呀”

江梅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先生是誰,北鶴先生是他的名號,他本名為卓逸民。因功封為太常,常駐長安,為晉安王師。

“姑娘如若不滿,留著這些話跟先生說吧”庾彥伯負手說道,他心裏對這位名動天下的女神醫沒多少好感。江湖上對她的醫技傳得神乎其神,而庾彥伯卻沒有信以為真。

“好吧,既然已經來到了北鶴先生的地盤,那便客隨主便吧”江梅甩了甩衣袖,隨意道。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要麵對的是讓全天下的人聞之喪膽的玉麵軍師。

九竹無奈地看了一眼江梅,道:“小姐,你確定要跟他們走嗎?”舒蝶也是擰緊細眉,望著江梅,她不相信江梅居然要主動送上門去。

“是的,不然,你有把握能在這麽多鐵甲衛士的圍攻下帶著我們二人全身而退嗎?”江梅抬眉輕鬆地問道。

九竹看了看黑壓壓的一片衛士,低著頭沒有說話,他自己走是可以的,但是還帶著兩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就難說了。

江梅輕笑了一聲,接著道:“那就對了,再說啦,我一個行醫的女子,與北鶴先生無冤無仇,先生怎麽會為難我這個弱女子呢?”隨即向外走去,邊走邊說道:“庾大人,帶路吧”

庾彥伯被她這瀟灑無羈的風采所鎮住了,另外還讓他鬱悶的是,她怎麽會知道自己姓庾呢?

庾彥伯就這麽邊琢磨,邊帶著一眾衛士跟著江梅一道出了曉月樓,九竹瞥了瞥江梅瀟灑的身影,吩咐舒蝶守好曉月樓,自己也立即跟了上去。

就這樣,江梅身邊隨著九竹和庾彥伯,而身後跟著一大批黑甲衛士,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趕往晉安王府。江梅這架勢怎麽看都不像是被抓進王府做階下囚的人。

當北鶴領著王府長史韋勖在王府大院裏廳下棋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情景。

北鶴隨即負手立在廳前,麵無表情地看著那抹越來越近的白色纖影。剛剛收到侍衛來報,已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曉月樓的樓主,北鶴還有絲不相信,但如今看到江梅那副施施然的樣子,他才相信能做出這樣事來的女子隻有江梅。

雖說他與江梅從未見過麵,但是作為一個身居高位又運籌帷幄的強者,當大桓的曉月樓入駐長安時,他便派了自己的密探前去打探其中的內情,經過多年蛛絲馬跡的追尋,他終於知道那位雲遊四海享譽天下的江梅才是曉月樓的正主。

從那以後,他更是多方搜集江梅的信息,已然知曉這位樓主大人是一位瀟灑淡然的女子。而正是這樣一名灑脫的女子居然掌管著全天下的曉月樓,曉月樓為民造福的事跡他自然知道,但作為一個有著敏銳嗅覺的軍師來說,他相信這裏麵絕對沒有這麽簡單。

江梅遠遠地便看到了一位白衫男子昂然高立在廳前,春風吹佛過來,廣袖飄飄,那卓然而立的風采倒讓江梅內心讚歎不已,等慢慢走近,江梅才漸漸看清那男子的容貌,隻見那男子身如玉樹,白巾裹發,一派超凡脫俗的身姿,

細看來,見他麵若皎月,多年的韜光養晦已讓他的柔和得麵龐上看不到分明的棱角,唯獨那幽暗深邃的冰眸已經綻放著矍鑠的光彩,乍眼一看,江梅隻覺他是一位風度極佳的長者,實在沒法將眼前這望之讓人猶生親近之感的男子與那手段淩厲殺人於無形的鐵麵軍師聯係在一起。

“仰慕先生威名已久,今日得先生邀請,小梅喜不自禁”江梅闊步上階,躬身行禮道。

“哈哈…”北鶴長笑了一聲,“老夫活了這麽多年,還未見過如姑娘這般胸有丘壑的女子”北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見她身著一淡藍中衣,外套一件月白衫,一隻碧玉簪子將頭上的三千發絲隨意挽成一個鬆鬆的雲髻,那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將那清秀的麵龐襯得更加悠然莫測,舉止投足中,盡顯淡然優雅之態。

“不敢當先生高讚”江梅欠身回道。

北鶴隨即淡淡的看了一眼立在江梅身後的九竹,隻見他麵容冷峻,眼若晨星般清亮,隻是悄然立在江梅身後,麵無表情地看著江梅的背影。

北鶴心知他是江梅的貼身侍衛,見慣了練家子的他卻目露驚歎之意,因為深諳中原武林功夫的他,已然感覺到了九竹身上那股隱隱的視萬物若無的氣息,可見他內力之淳厚,再看他那恭謹淡漠的神色,更知他忠心護主之意。這樣的侍衛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