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雲過無痕
季翔隨後忽的站起身來,森然道:“如若再看到府上有人以下犯上,不管是誰,即可逐出侯府!絕不留情!”
“遵命!”一眾丫頭婆子均齊齊應著,連瑾兒也隻得忍下這口氣,乖乖附和。
季翔環視一眼,對著立在旁側的管家道:“樊棹,我讓你給薑夫人安排的兩名丫頭的呢?”
樊棹聞言,立即走上前來,躬身答道:“是樊棹辦事不力,夫人不肯接納!”
這時印心也徐徐起身,道:“大人,樊伯早已說過此事,是印心不習慣被人伺候,所以推脫不要,請大人勿要生氣!”
季翔在京城長袖揮舞了多少年,哪裏沒看出印心的習性,知她性子和善老實,心裏受委屈也絕不多言,可自己一直忙著府外的事,一直忽略了府內的管轄,季翔已多年閱人的經驗來看,印心的主子江梅絕不簡單,而她偏偏又與世子交好,對沐府也是百般相助,既然印心曾是她的人,那麽自己決不能讓她在府上受委屈。
季翔思索了一會後,便對著印心和緩道:“夫人,就算夫人不為自己,也請為腹中的胎兒著想,端茶倒水的事以後萬萬不能再做!”
“印心謹記大人之言!”印心福了福身,心裏已生一股濃濃暖意,再而想起前些日子所受的委屈,一時忍不住而掉下眼淚來。為了不讓季翔看到,急忙拭去。
季翔見她應允,遂對著管家吩咐道:“樊棹。即刻去選幾名聰明伶俐的丫頭,送至夫人的住處,等膳後讓夫人挑選!”
“是!”樊棹應到,說罷便帶著一眾丫頭婆子離開了堂內。
不久之後,沐簫和便攜著裴蘭英與華纓一道出來用膳,華纓在府內是個性冷之人,再加之,她有事沒事跑一趟崢樂台,府內平日的事情不太管,所以她聽說事情始末之後。也沒說什麽。
午膳過後。裴蘭英回屋歇息,華纓又準備去一趟崢樂台,而沐簫和一貫讓印心服侍自己午歇,遂進了印心的屋子。
簫和踏入屋內後。並不見印心的人影。兩個丫頭見他進來。急忙行禮,“世子!”
這時,印心聞聲急忙從裏屋走了出來。輕笑道:“世子…”
沐簫和溫溫地看著她,攬著她的身走了進去。
沐簫和仔細瞧著,卻發現印心臉上有淚痕,心裏一緊,待坐上榻後,便摟著她柔柔問道:“怎麽了?可是受委屈了?今日之事我知曉不是你的錯,司馬也管束了眾人,你可還難受?”
沐簫和性子和善並不想去痛斥這些下人,遂把蘭英帶走,臨走時看了一眼季翔,季翔自然明白他的心意。於是便有了後邊為印心正名之事。
印心連連搖頭,柔柔哽咽道:“我不是…不是因為那些事….印心也不覺得委屈,隻是…”她一下子哭得更凶了,“隻是想著小姐要離開京城….我…”印心已是抽泣不能言。當然,她不單是想念江梅,也因與江府的輕鬆愜意相比,侯府實在是太多勾心鬥角了,她覺得好累,真的好累。
沐簫和聞言,歎了一口氣,心裏也跟著傷感起來,他遂將印心擁入懷中,溫柔地安慰道:“我知道,她也知道,她府上的容與,平陽醫館、曉月樓的人都沒走呢!”
印心立即從他懷裏掙出來,高興道:“真的嗎?”。
“傻丫頭,我騙過你嗎?再說了,你不是還有我嗎?”。他微微地靠近她的額頭,輕輕一吻,寵溺地看著她。沐簫和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更喜歡待在印心這裏,除了印心會照顧人之外,還因在這裏輕鬆愜意,印心總能讓他什麽不都不想,隻是安心的休憩。再者,他總會在這裏想起江梅,想起她們主仆倆,他會驀然覺得舒心閑適。
印心遂癡癡地望著他,眼中滿是濃濃的愛戀,是的,隻要在他身邊,府內什麽委屈都可以承受,隻要他待她如初。就如自己答應小姐那般,照顧他一輩子。
沐簫和有絲沙啞道:“好了,過些日子,讓你江府的丫頭來陪你住一陣子,今日,先陪我休息一會好嗎?”。聲音低沉而有帶著磁性。
印心臉上紅雲片片,遂服侍他上床榻歇息。
江梅出沐府後,直接坐著馬車前往宣陵寺,她明上提著個藥箱去給她探病。江梅在九竹的攜帶下,很快便到了裴風晚的院子前。江梅照舊讓九竹守著,自己則輕步進屋。
“玥兒….”裴風晚聽見聲響,趕忙出裏屋來看,見是江梅則立即上前握住她的手,顫顫道:“是他….真的是他,一定是他,我的孩子,我和徑舟的孩子….”裴風晚一把抱住江梅,大聲地哭了起來。哭得肝腸寸斷,哭得江梅滿目淒然。
江梅慢慢將她扶至裏屋的榻上,勸道:“嫂子,你放心,總有一日我會讓他親口叫你一聲娘,你信我…”江梅目光熾烈地看著她,幫她拂去額尖的亂絲。
裴風晚點點頭,“嗯,我知道,我隻要他好好地,我就放心!”
江梅隨即神色黯然道:“嫂子,我要走了,要離開一陣子!”
裴風晚募得收住眼淚,急忙問道:“去哪?去多久?遠嗎?安全嗎?有人跟你一起嗎?”。裴風晚一時心急擔憂不已,一口氣問了五個問題,讓江梅苦笑不已。
“嫂子,放心吧,我又不是小丫頭,嫂子就別問那麽多了,再者,我怕雲晏在京不安全,所以我會帶他一起走!”江梅微笑道。
裴風晚聞言張著嘴,一臉不可置信,“真的嗎?沐府的人答應嗎?”。
“好啦,好啦。嫂子,你隻要記住我說什麽,你就聽什麽,其他的都不要問,也不要操心,好嗎?”。江梅哪裏有那麽時間去給她解釋那麽多事情,將來有機會再跟她細講吧。
“嗯嗯,我知道了!”裴風晚連連應道,眼前這個丫頭總是什麽事都不讓人操心,一方麵開心。另一方麵也心疼她。
“那你好好照顧自己。帶著晏兒平安回來就好!”裴風晚終於破泣為笑。
突然她想起什麽般,急忙從口袋掏出一枚玉佩,鄭重地遞給江梅道:“這是我父親昨日找來給我的玉佩,他說那個孩子身上也有一枚。你先拿著。他日與他相認便可用上!”裴風晚滿是留戀的摸著那玉佩。似乎那是她孩子一般。
“江梅輕輕將玉佩收入囊中,溫溫道:“好,嫂子我不能多留。明日我便要離京,從今往後,還是先前平陽醫館的靈樞來照顧你的身體,嫂子記住,除非他告訴你什麽,其他任何人說的話都不要信,不要聽,明白嗎?”。
“恩恩,好的,我隻信他!”裴風晚堅定道。
江梅遂沒有多留,說完便走了,而這次,裴風晚走至院子外,一直目送她走過大殿,直到再也不能瞧見她,才回自己的屋中。
大桓景熙十五年正月十九日,江梅帶上若雲、茹蕙和九竹踏上了離京之旅,而容與、素問和靈樞則一路將他們送至石頭津渡口。
幾人候了半刻鍾後,沐簫和便帶著無陵和東成,親自送了雲晏來渡口。當然他實則是來送江梅的。
“世子!”
“梅兒!”
江梅不知從何時起,沐簫和與蕭墨珩一道都隨著蕭墨琤稱呼自己為“梅兒”或“小梅”,不過這樣的稱呼卻讓她覺得暖暖的。
沐簫和瞧了瞧江上千帆競發,蕭然笑道:“送君千日,終於一別,此去經年,也不知何時能再見,但願你念著雲晏是從我府上出去的,還能有機會與我再會!”沐簫和以為江梅此去便又要雲遊天下,行蹤不定,遂傷懷不已
江梅早知自己還會回京,所以沒有那麽多傷感情緒,躬身笑道:“再見終有期,江梅還有產業在京城,肯定還得記掛著,世子但凡有任何需要,可以去平陽醫館找容與!”隨即江梅瞧了一眼容與,容與立即上前拱手道:“今後世子但有吩咐,容與一定盡心盡力!”
沐簫和微微頷首,“謝謝你!”隨即又溫和地看著江梅道:“梅兒,你總是這般待我,我無以回報!”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樣的話她從未跟蕭墨琤說過。就算他再粗心,也感受得出江梅對自己的特別之處。
“嗬嗬…世子客氣…”江梅也意識到自己似乎對他有些過於好了,蕭墨琤實則對自己好過沐簫和,可她總是不由自主地事事以沐府為先,為了他身邊有個貼心的丫頭服侍,江梅將印心許給他,但凡他的府上有任何人生病,江梅也不管早晚,總是急忙前去就診。
過年過節,給靖南侯府的禮也最重,隻要江梅離京,便一定囑咐人特別關照沐府。總之,整個京城,沐府似乎永遠是她心中最先考慮的地方。而這一切都源自江梅的本能,她隻想盡力去照顧好那個曾經將自己視若珍寶的簫和哥哥。
沐簫和從自己懷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江梅,道:“這是他讓我帶給你的,你收下吧!”
江梅募得眼眸一暗,心中生出一股痛意,她緩緩接過盒子,輕輕打開一看,見是一枚上古暖玉,心中一緊,他居然把這麽貴重的物品給她,讓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江梅閉了閉眼,長歎了一口氣,正要出聲拒絕,便見沐簫和道:“他說,叫你一定收著,此生都不要離身,他說,他隻有這一個請求,希望你不要拒絕!”
江梅眼眶一紅,眼睛一酸,胸口居然是萬般疼痛,此生欠他的竟是無論如何也還不了。既然如此,這唯一的請求隻得答應他,“好,你告訴他,此生我都會帶著它!”江梅抬眉定定道,眸中滿是傷痛和愧疚。
“我會帶到的!時候不早,安全為重,萬事小心!”沐簫和最後眷戀不已道。
“後會有期!”江梅也朗聲笑道,遂看了一眼自己府上的那三人,便帶著雲晏等一行人踏上了船板。
沐簫和與容與等人一直立在岸邊,久久沒有離去,隻要那帆船渺小到縮成一個點,消失在茫茫煙海之中,才緩過神來,駕車離去。
沐簫和並未直接回府,而是徑直到了蕭墨琤的王府。蕭墨琤早就吩咐過,沐簫和進府不需通報,所以沐簫和便直接奔向了蕭墨琤最喜待的後院,沐簫和踏入後院,便遠遠地看到了蕭墨琤獨自一人依靠在一根柱子旁,對著一河溪水,吹著簫。
沐簫和越走越近,而那蒼涼幽遠的簫聲則一直縈繞在耳簾。
蕭墨琤似察覺到了身後的腳步聲,遂停了下來,低沉道:“你回來啦?”他心知沐簫和一回來,她便是已經走了。
“東西已經交給她了,她承諾此生都會帶著玉佩!”沐簫和悠悠道。
“嗬”蕭墨琤輕笑了一聲,嘴角頗有一絲苦澀,道:“她身子不好,讓那暖玉隨她護身也是極好的,此外,”他朝著沐簫和淒然一笑,“那是我母妃給我的,她說讓我送給我未來的王妃!”
沐簫和聞言,苦笑了一聲,江梅顯然已經不可能再做他的王妃,他這麽做,隻是想將自己的心交給江梅而已。其實蕭墨琤這枚玉佩與自己的‘雲中攬月’何異?所不同的是,至少蕭墨琤還能見著那玉佩的主人。而自己那枚玉佩卻已經易主,沐簫和越想滿目越淒楚。
“簫和,我不怪她,隻怪我自己太過心急,如果我不急著想娶她,她便不會被父皇逐出京城,而我們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些許,現在我們三人還在崢樂台喝酒聽樂呢!”蕭墨琤隨手將亭子案幾上的酒杯拿了起來,一口飲盡,心中竟是痛苦不堪。
沐簫和不回他,隻是凝眉望著他,憂鬱的眼神夾雜著絲同病相憐的味道。
“簫和,我真的很舍不得,真的舍不得…我好想她….我想去看她,可一直控製著自己不去…”蕭墨琤聲色淒厲,募得心似被抽走了般,胸口悶痛不已。他不小心一個踉蹌,頹然坐在案幾側邊,斜靠著柱子,神色淒苦不堪,蕭墨琤幹脆直接拿起酒壺,使勁地往口中倒去,那滿壺的冷就直直澆在了他的臉上。
沐簫和始終隻是呆呆的看著他,這樣的痛苦他也曾有過,所以他明白,他隻是靜靜地隨他坐在另一側,此刻,無聲的陪伴是最好的安慰。
“其實我很嫉妒你,真的…我不是不知道,她對你比對我還好,她總是很關心你府上,若她不是親手將印心送給你,我都懷疑她是不是喜歡你,她對你總是不一樣….”蕭墨琤灌完了酒後,便抱著那酒壺,癡癡道。也就在這樣的時刻,他才將心底深處的心酸之言表露無疑。
沐簫和聞言滿目痛苦地看著他,一時都不知道怎麽回他是好,因為他自己也承認了這個事實。
“她是一個謎一樣的女子,我至今還未看透她,可已然愛她愛到骨子裏,不可自拔…”蕭墨琤目色迷離地望著天空,喃喃道,他隨後始終保持那樣的姿勢,直到最後漸漸睡去。
而沐簫和依舊靠在另一邊,腦子裏放空一切,隨他一起望著幽深的藍空,那抹寂然的藍色將他所有的思緒都吸納其中,直叫沐簫和忘了身處何處,甚至忘了自己的存在,唯有那一抹抹閑淡的雲彩從他黑眸中越過,然雲過無痕…(……)
PS:第二卷完啦,快鼓勵鼓勵簫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