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建安郡主

蕭墨珩接到宮中細作遞出的消息時,他想都沒想便挑了一個暗衛駕著馬車朝這邊急急跟來。他慶幸自己第一次在她需要別人的時候,出現在了她身旁,給了她溫暖。此刻哪怕身子再冷,心裏也溫暖如陽。

他緊緊地抱著她,也暗暗壓製心中那股想把她揉進骨子的,他微微地閉著眼,嘴角滑出一絲無奈的歎息。他心裏暗暗起誓,總有一天他要真正地讓她成為自己的女人,要一輩子這樣擁著她,給她溫暖,給她依靠。

若雲頗感不好意思,便隻得將目光移至他處,靜靜地聽著馬車行走的聲音。

馬車行駛了半個時辰後,便在江府的側門停了下來,蕭墨珩終於回過神來,對著若雲吩咐道:“我不方便現身,你去叫人來接她進府。”若雲會意點了點頭,立即鑽出了馬車。

而馬車內,蕭墨珩呼吸頗有些重,他狠狠地將江梅抱在懷裏,心裏萬分不舍,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將她帶回王府,可是不能,那一天恐怕還需待時日。蕭墨珩最後俯頭靠近她的額間,將無限的愛戀化為輕輕一吻。

“殿下”若雲帶著九竹和容與在車口輕輕喚道。

“進來吧”蕭墨珩淡淡道,聲音無一點情緒。

隨即若雲掀開簾子,九竹鑽了進去,朝著蕭墨珩感激地點了下頭,隨即將被子裹住江梅的身子,再將她緩緩抱起,走出了馬車。

蕭墨珩聽到關門的聲音後,才淡淡地朝著馬車外的人吩咐了一聲,“回去吧”

馬車外的暗衛應了一聲,便立即揮起馬鞭朝著東邊駛去。

九竹等人將江梅安頓好後。便一個個蹲坐在床榻下邊,一邊給江梅靠著火,一邊對著火爐發呆,爐子裏旺旺的火苗搖曳多姿,與三人沉沉的麵色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不會放過蘇貴妃”容與麵容清冷道,那火紅的炭火生生將他寒意十足的眸子,逼得烏黑發亮。

九竹依舊一言不發。他心裏想起了自己對若雪的誓言。“此生不離開小姐一步.”唯獨,唯獨皇宮裏,九竹沒法跟著進去。隻要九竹不再她身邊,她無一例外地都出事,這更堅定了九竹寸步不離的決心,以後哪怕是皇宮。他也也得跟著去,明裏不行。那就暗中保護,至於宮中那些護衛他還不放在眼裏。

比起兩人冷峻的麵色,若雲更是滿臉慘然望著躺在床榻上的江梅,心中生出一股恨意。她不怪別人,甚至都不怪蘇妃,她恨自己無用。“若雪在的話,她一定不會讓小姐有事.”若雲終於忍不住抽泣道。

容與見狀立即扶住她的肩。安慰道:“若雲,不關你的事,蘇妃這麽無理無情是誰都沒想到的事,你別自責,要錯大家都有錯,我身為管家更是責無旁貸,快別哭了,小姐會沒事的..”

容與說最後一句時,聲音都低沉了不少,因為這話他自己都不相信,江梅受重傷在先,沒有好好安養,緊靠一粒玉膠丸便撐著調度荊州之役。回京之後又因若雪的去世,身心大受打擊,江梅的身子早已不如往常。而如今經這麽一凍,恐怕後果難料,不過別的,至少會烙下病根子。

這時瑩兒將熬好了湯藥端了進來,見江梅已經沉沉睡去,不好打擾,便隻得重新溫著藥,自己則隨著他們一道坐在火爐旁守著江梅。

次日晌午,江梅終於醒了過來,她微微睜開雙眼,腦子裏也格外的清醒,她第一次覺得前所未有的舒適愜意,她似乎做了一個夢,而那個夢與蕭墨珩有關,

她隱隱約約覺著自己在他懷裏沉沉睡去,而夢醒後,人也醒了,她長長舒了一口氣,似乎已經許久許久沒有睡過這麽舒適的覺了。

若雲見她終於醒了過來,心裏欣喜異常,立即扶著她坐起來,不過江梅突然打了一個噴嚏,硬是將若雲嚇了一跳,果然還是著涼得了風寒。

江梅醒後,九竹、容與便立即進了屋子來瞧她,兩人已經做好了看到江梅病殃殃的神色,可令兩人驚奇的是,江梅除了打了幾個噴嚏外,似乎氣色還不錯,身子看起來也沒有想象中虛弱無力。

這時靈樞正端了一碗藥走了進來,收到消息後,他便一早就趕了過來,乘著江梅沒醒,便親自熬了一碗精心配製的湯藥。

他見江梅已經坐在了床榻上,心裏也放心下來,若雲立即接住他的藥碗,他便走上前去給江梅把脈。

江梅也不遲疑,乖乖地躺下,再把手伸了出去,讓他好好診斷。

容與等人一直盯著靈樞的神色,似乎想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些端倪,他們見靈樞先是麵龐平靜,可是漸漸地皺起來了眉頭,他們幾人立即跟著他擰起眉頭,心裏擔心江梅病得很重。

誰知靈樞把脈了半刻後,才偏過身子,對著幾人道:“小姐並無大礙,隻是受了點風寒”靈樞語氣了還透著些不可置信,看來他也沒想到江梅居然挺過了這關。

容與、九竹均是愣住了,府上所有人都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結果江梅的病況比想象中好得不少,

容與立即笑逐顏開,“好,那就好,隻是著了些涼,那應該問題不大.”隻要江梅沒事,所有人懸了一夜的心也都鬆了下來,如今整個江府上下最擔憂的事情便是江梅的身子,

倚雲閣的珞主事早已表示,他們的任務就是保護好江梅,看好她的身子,不讓她有事。除了把保護江梅視為自己生命的九竹之外,擔子最重的顯然是容與。所以他聽到這個消息也著實鬆了一口氣。

他們不知道這一切都應該歸功於蕭墨珩,正是蕭墨珩及時趕到並用自己的身子去暖江梅的身子,不然這位身子骨虛弱的大小姐現在還真不知道怎麽樣了呢。

江梅無語地看了幾人一眼,見他們各自沉浸在放下心來的神色中,自己隻得無奈地撐起身子坐了起來。然後慢慢拿起靈樞熬好的藥,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等屋內的幾人注意到這點後,江梅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三人於是對視而笑,就連一向話語不多麵容冷峻的九竹也覺得好笑起來,所以三人一致認為,他們的大小姐不但讓人情不自禁地敬她、愛她。且讓人憐她。此刻她就像一個無人打理的小孩。窩在一旁乖乖的喝好了湯藥。那樣子跟一個幾歲的小孩無異。

在府上閉門思過的蕭墨琤用過午膳後也知道了這個消息,他頓時怒從中來,第一次也是唯獨一次覺得自己的母親做得太過分了。江梅身體狀況他清楚得很,於是他已經顧不得什麽,即刻拔腿就讓銘歡駕著一輛馬車,往江梅的江府奔去。

當然。顯然,他被怒氣衝衝的容與以小姐身體不佳不便見客為由。擋在了江梅主屋的屋外,蕭墨琤遙遙地瞅了一眼江梅的屋子,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轉身走了。堂堂的九皇子殿下,不可一世的京城魔王,第一次吃了閉門羹。而且還是被一個管家擋在了屋外,這實在是一件極其丟臉的事情。不過蕭墨琤倒絲毫沒想到這些,他從容與等人的臉色也看得出來,江梅一定病得很重。因而心裏對自己母妃的怒氣又添了一分。

第二日,蘇府的蘇晉和蘇維信也都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蘇晉既然已經答應讓蕭墨琤娶江梅,那便隻得設法說服蘇妃,就這樣,蘇維信在第三日借著探望蘇妃病況的理由去了一趟蘇妃的傾顏殿,

當著蕭帝的麵與他們一道商量了蕭墨琤的婚事。最後經過幾番爭論,決定讓蕭墨琤娶江梅為側妃,且暫時隻娶她一人。蘇維信和蕭帝的意思是先順著他的意,正妃的事將來再籌謀。而蘇維信的心裏則是想著等蕭墨琤繼位後,那後宮的事情也由不得蕭墨琤了。

就這樣,蕭墨琤與江梅的事情,在蕭帝、蘇妃與蘇維信三人的商討下悄悄地定了下來,蘇維信當日便登門去了一趟昱王府,將其中的厲害仔細講給了蕭墨琤聽,最終說服蕭墨琤答應娶她為側妃,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爭論,蕭帝下旨此事先不得聲張,而整個婚事也將在年後籌劃,

往常每個皇子的婚事都是由皇帝與一些世族大臣商量著決定,似乎根本輪不到皇子做主,但是蕭墨琤顯然在這場戰役中占據了主動,也可見得蕭帝、蘇妃和蘇府對他的寵愛程度。不過這一切都是蕭墨琤一廂情願地在謀劃。自然如果他娶任何一個女子隻要大桓最高層說了算,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可偏偏他要娶得是整個大桓最難娶到手的女子,所以這結果還未可知,不過蕭墨琤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所以他還樂得不知所以。

華纓住在皇宮的這一晚,有些愁緒不堪,便一個人在樂羽閣內撫琴幽思。

“孩子,你為什麽要回來了呢”

身後傳來一個蒼老又哭泣不已的聲音,華纓頓時嚇了一跳,急忙起身往後看去。便見一個滿臉皺容、身形瘦小的老嬤嬤,微顫不已地立在圍簾旁邊。

“你是誰”華纓第一反應脫口而出。

隻見那老嬤嬤邊搖著頭,邊滿臉淚痕地走向她,“纓兒,我是葛婆婆呀”

不過葛婆婆轉念一想,那個時候華纓還太小,隻有兩歲,而小小姐卻還沒有出生。往事不堪回想,一想自己蝸於宮中一個角落二十年,竟是連長公主最後一麵也沒見著。

這麽多年來,她已經習慣獨自一人躲在那件破敗的小屋內哭泣,為冤死的長公主一家,為自己苟活的屈辱歲月。

唯獨值得慶幸的是還有芮陽在她身邊。芮陽每當夜深人靜時會去那間小屋子看望她,當年長公主和芮陽設法保住了她的性命,將她安置在宮中一個廢棄的院落中,她才得以躲過蘇氏的追殺。

而長公主為了不讓人發現她的存在,竟是一次也沒再見過她。而她也隻能通過芮陽輾轉得到公主家裏的消息,當她聽到長公主誕下一名小小姐時,她是那麽欣喜那麽高興,她曾為那孩兒準備了好多衣裳。隻可惜她卻一次也沒見過那個孩兒。

直到後來一次深夜。芮陽滿臉死灰地告訴她,長公主一家全部冤死,她瞬間如天崩地裂般崩潰了。自那之後,她一病不起,也正是芮陽的百般鼓勵才讓她活到了今天。

而她和芮陽支撐到現在,也是鐵了心發誓要為長公主報仇。而整個皇宮內也隻有她和芮陽知道華纓並不是真正的雲玥瑤,也隻有她們倆知道逼死長公主一家的是蘇晉和蘇妃。

“葛婆婆”華纓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個有些佝僂的老婆子。一時僵化了般。她雖然完全不記得了葛婆婆的模樣,但是她的姨奶奶常常提起那個跟她情同姐妹的葛婆婆,隻是每每說起此事時。奶奶都會黯然神傷。

“你不是已經..”華纓還是不敢相信眼前見到的是真正的葛婆婆。

葛婆婆搖了搖頭,走近她說道:“我沒死,我還活著,隻是一直藏在宮裏”邊說著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再緩緩打開那片手帕,將手帕中的那枚魚形玉佩遞給華纓。

華纓怔怔地盯著那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玉佩。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的奶奶也有一枚一模一樣的玉佩,她也輕輕將自己懷裏那枚玉佩拿了出來,與它對照。發現這玉佩正是一對。

華纓立即抬起頭,上前擁住葛婆婆,喃喃喚道:“婆婆..她們都死了。隻有我還活著.母親.”華纓抽泣不已,“母親設法將我救了下來其他人都自殺了那場大火將他們燒得灰飛煙滅.”

葛婆婆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婆婆知道..婆婆知道你這些年受苦了”

兩人久久地相依相慰,直到二人漸漸都平複下來。

“孩子,宮裏很危險.你絕不能久待”葛婆婆哭過後立即提醒華纓道。

華纓一驚,有些莫名其妙,“是何緣故難道宮中有人要害我”華纓想著蕭帝對自己百般照顧,而蘇妃和皇後也頗為殷勤,都不太像對她有所敵意。

葛婆婆心知她不明白其中的關竅,便拉著她坐下,仔細給她解釋道:“孩子,當年的事我得空再仔細告訴你,但是你需要清楚的是,一定要防著蘇妃和蘇家,因為長公主一家就是被蘇晉給逼死的。”

華纓越聽越有些糊塗,“雲家與蘇家無冤無仇,為何要致公主於死地呢”

葛婆婆泫然淚下,想著自己是不能瞞她了,遂道:“華纓,此事皆因二十年前而起,二十年前,我和公主進宮時,不小心撞破了蘇妃處死她身邊一名貼身侍女的事,我和公主才得知九皇子根本不是今上親生,而是明帝的骨血,蘇妃當年逼公主殺我,公主讓人替了我,可是蘇妃和蘇晉終究耿耿於懷,想必,是蘇晉後來借將軍之事逼死了公主府上下幾百人.”葛婆婆閉目神傷,掩去那渾濁眼中的一切哀傷和淒楚。

華纓刹那間如五雷轟頂般,半呆半癡地凝望著葛婆婆,內心慢慢將這個驚如天雷的消息消化。

“蘇晉.原來是他那個老狐狸”華纓狠狠地咬著牙,“還有蘇妃,怎麽看都像一個不曉世事的寵妃,哪裏知道她手段如此狠辣。”

“華纓,你千萬別惹他們,現在還不是時候”葛婆婆一再提醒。

華纓怔了怔神,道:“婆婆,我都明白了,婆婆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還請婆婆為我活著..我會讓蘇晉不得好死.”華纓目含怨恨,咬牙切齒道。

“不,你不要亂來,你不是蘇晉的對手,你也別小看蘇妃,他們都不是你想象中那樣..”葛婆婆極力勸阻她,希望她不要做出什麽啥事,這些仇她會和芮陽報。

華纓明白葛婆婆的意思,遂也輕笑地安慰葛婆婆道:“婆婆你放心,我不會輕舉妄動,我有分寸的..”

“婆婆如今住在哪裏”華纓溫言問道,還想著自己是不是可以想辦法讓人照料她。

葛婆婆知曉她的心意,覺著不妥,便搖了搖頭道:“孩子,我的事你就別操心了,你放心吧,我好著呢”

好歹還有芮陽,自己已經藏身這麽多年,也沒人會想到她還活著。

“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葛婆婆緩緩起身,臨走時又吩咐了一聲:“在宮裏多聽芮陽姑姑的安排..”

華纓挽著她起身,點了點頭,再悄悄地看著她遠去。隻是,待葛婆婆走後,另一個隱在殿裏的身影也悄悄地離開了。

蕭帝在臘月二十八那日下旨封華纓為建安郡主,並派人將華纓送回了沐府。因雲家的事,蕭帝對華纓的身份還不好公開,世人隻知華纓被封為郡主,並不知其中裏情。

靖南侯府的人聽到了這個消息,比過年還興奮,如果先前華纓與並嫡還缺乏個身份,那麽如今卻是有了堂堂正正的資格了。因沐府與雲家早有婚約,再者得知裴岩是當年雲家之事的主導者,遂沐府上下對華纓要好過裴蘭英。

沐簫和倒顯得相當平靜,因為隻有他自己清楚他娶得並不是真正的雲玥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