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十年之期

;“父皇,兒子們的身體您老就別擔心了,倒是您整日操勞,自個兒的身子骨得注意些!”蕭墨珩欠身微笑道。

蕭墨珩這話讓蕭帝大感順耳,他從蕭墨璕身上收回微怒的視線,隨即溫和地瞅著蕭墨珩,“珩兒,你今日可是替父皇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先前你又平了吳興之亂,說說,你想要什麽賞賜,父皇都會給你!”

蕭帝雖滿臉笑意地問道,心裏實則是想試探蕭墨珩的心意,如果他提出了要求,那他顯然隻是單純地為朝廷解憂,而如果他什麽都不要的話,那說明他心中有更遠大的抱負,因為他會把這些當做自己必須做的。

蕭帝一直納悶的是他不知道這個兒子內心在想什麽,早些年他一直遊曆四方,直到近幾個月才漸漸凸顯才能,從他安撫京口流民開始,蕭帝便已經覺得他隱隱有一股浩然銳氣,那種心憂天下的情懷連他這個做皇帝的都有些愧歎不及,可是蕭帝對他依舊全然沒有把握,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問鼎之心。

“嗬嗬,兒子本是不好意思說,既然父皇問起來了,那兒子不妨直言。”蕭墨珩有些訕訕地笑道。

蕭帝見他一臉澄然,心裏微微有些失望,此刻他的內心頗有些複雜,一方麵他又希望有著出色才能的蕭墨珩能有問鼎的想法,可另一方麵他又擔心蕭墨珩和蕭墨琤兩人因皇位之爭而鬥個你死我活,些許哪一日還會殃及自己。

蕭帝暗暗歎了一口氣,道:“你說吧,你想要什麽?”

蕭墨珩見蕭帝開口了,便一臉喜色道:“父皇,去年平越中郎將鄧睿將軍給您上貢了一柄絕世好劍,兒臣很心儀…..不知父皇….父皇可否願意將此劍賞給兒臣,他日兒臣一定長揮此劍,直指中原,為父皇克複神州!”說道最後幾句。蕭墨珩神色清明,一臉浩然之氣讓蕭帝深深讚賞。

看來他還真是一個愛帶兵打仗的王爺,這樣也好,如果他和琤兒能相互扶持著。那自己也放心不少,若他日珩兒掌兵在外,琤兒在朝中也會有強援,不至於受製於蘇裴等大族,蕭帝心裏暗暗忖道。

“你既然喜歡那柄劍。怎麽不早說,不就一件器物,父皇難道還舍不得給你?”蕭帝有些憐愛道,

蕭墨珩聞言難得露出極燦爛的笑容,“多謝父皇!”

蕭帝見他一臉沾沾自喜的神情,內心歎道,凡是習武帶兵之人對刀劍武器很是上心,看來他還真是醉心武藝,真希望有朝一日他能領兵收複中原,不過在蕭帝看來。這些是想都不敢想的,雖說他長長以此激勵臣下,可是自己從來沒有真正去行動的打算,其實更重要的是沒有那種自信吧!

“珩兒,你真的想著收複中原?”蕭帝忍不出出聲問道,他想探探這個兒子到底有何打算。

蕭墨珩聞言,斂住笑容,心中那股隱隱的豪情也漸漸展露出來,他麵色肅然道:“父皇,兒臣之所以收流民為兵。不單是為皇家建一支自己的軍隊,更是為他日北伐做準備,兒臣殫精竭慮想出今日之策,也是為了大桓能有充足的國力對抗大燕的鐵騎。兒臣此生的夢想便是北定中原,兒臣懇請父皇成全!”蕭墨珩說完躬身跪下。

蕭帝邊聽對他更是讚賞不已,見他跪下請命,立即扶住他道:“傻孩子,你能有此抱負,為父還能不肯嗎?隻有他日有這樣的機會。父皇一定讓你帶兵北伐!”

蕭墨珩欣然點頭,麵龐滿是振奮的笑容,而內心則隱笑道:等的就是你這句承諾。

蕭帝隨即吩咐侍從去取那柄寶劍來,不過他轉念又看著靜坐在一旁的蕭墨璕道:“璕兒,你可也有看上父皇的東西啊?”既然自己賞賜了蕭墨珩一把劍,也不好讓蕭墨璕空手而歸。

“父皇此話可當真?”蕭墨璕小心翼翼地問道,蕭帝什麽時候對他這麽好了,還真是一時難以適應,向來這樣的待遇隻有蕭墨琤有。

“哈哈….君無戲言你不知道麽?”蕭帝無奈笑道,這個兒子還是實誠些。

“兒子想要去年吳郡進貢的那扇十二式的屏風!”蕭墨璕低聲道,生怕蕭帝不肯。

蕭帝見他那溫順的神情,不住地搖頭笑道:“你倒是眼兒尖,平常不見你進宮,你怎麽都知道有那件東西呢?”

“偶爾一次見著了,覺著很是好看!”蕭墨璕也跟著笑道。

“好,朕依你!”

說罷蕭帝看了一眼徐懷遠,徐懷遠會意立即著了人給搬去蕭墨璕的王府。

不一小會,蕭墨珩要的劍便拿了來,從那把劍印入蕭墨珩的眼簾開始,他便盯住它,眼中熠熠生光,他緩緩從內侍手裏接過劍,想瞅著自己的一件心愛的寶貝般,左右細看,可是礙於身在帝側,他不能拔刀一試。

蕭帝見他有躍躍欲試的之心,便笑著讓他們二人出殿去了。蕭帝望著蕭墨珩的背影滿是安心和放心,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孩子不會讓他失望。

蕭墨珩緊握刀鞘,神色有絲恍惚,腦海中回想起十年前,鄧睿主動請纓前往番禺鎮守南海諸郡,他臨走時蕭墨珩在一側的山頭悄悄地送他,蕭墨珩依舊記得當時的情景,那鄧睿握住他的雙肩,字字清晰道:“殿下,你是胸有大誌之人,我等你十年,十年後,我鄧睿聽從你的派遣,決不失信!”

而如今十年之期已到,他年初應該也會信守承諾回京吧,蕭墨珩內心歎道。

他母妃虞筱筠嫁入宮中之前,因美貌和才氣而聲名遠播,後被譽為“會稽第一姝”,她性情直爽,氣質淡雅從容,未出閣前就曾遊川曆水,也偶然結識了淩霄鶴與鄧睿,二人對她均一見傾心,這就樣,虞妃身旁便有一文一武跟隨她,後來三人還曾結伴喬裝成江湖人士行俠仗義,每每聽詢他母妃講起那段江湖往事。他心裏無不神往,而他母妃也神色迷惘恍惚,帶著一些悲苦和無奈。

後來蕭帝也聞了她的聲名,心生向往。虞妃迫於家族壓力最後進宮為妃,而她在會稽的那幫愛慕者自然黯然神傷。

盡管淩霄鶴和鄧睿都傷心不已,但是兩人最後為了她都隨從進京。一人因滿腹詩書被舉薦在國子監為官,一人因頗有武藝出眾則補為護軍將軍從事中郎將。蕭墨珩出生後,這兩人也將他視若珍寶。暗地裏會帶著他出去玩耍,也會教他很多新鮮事物。

虞妃在京的十幾年,淩霄鶴一直在國子監為官,他性情灑脫豪放,每日作畫吟詩消遣生活,但因才名在京城頗有聲望,虞妃死後,他棄官返回會稽,從此隱居不出,隻是偶爾有遇見他的人把他的畫作和詩賦帶出。時人一觀大歎其才情和氣度。

而鄧睿則因累建功勳升為帶兵將軍,當年他母妃死後,鄧睿便遵照他母妃的遺言,暗地傾心照顧自己四年,等他把一切都打點妥當後,便離開了這傷心之地遠遁南海,

他走時最後望著南方的山頭悠悠道:“你母妃當年一直想去看看大海,可惜最終也沒能如願,我便去最南邊替她看海吧!”說著頭也不回地走了,那一刻他修長的身影在蕭墨珩眼裏越來越長、越來越遠…..

母妃死後。淩霄鶴走了,幾年之後鄧睿也走了,從此之後徒留他一人在京麵對那空房孤壁,隻能用琴簫宣泄自己落寞的思念和怨恨。

“七哥。你怎麽了,怎麽有點魂不守舍?”走在一旁的蕭墨璕見他心不在焉地緩步走著,心裏頗為詫異,這個哥哥何時在人前有半分失儀,自從出殿後他神情就恍恍惚惚,不知是何緣故?

蕭墨璕一句問詢終於讓蕭墨珩終於回過神來。他偏了頭,輕輕一笑道:“沒什麽,隻是想起我的母妃而已…”隨即臉色淡淡的,徑直往出宮的方向走去。

蕭墨璕聞言,心裏有絲憐憫,比其他來,自己有唯一一個長處,至少自己還有一個至親在身邊悉心照料,想當年虞妃去世後,蕭墨珩整日將自己關在殿內,茶飯不思,獨自傷神。

比起其他皇子,他與蕭墨珩向來不受蕭帝待見,這麽多年的淒楚他心裏也清楚的很,不管怎樣,二人相處至今,至少這個哥哥對自己還是很信任的,自己與他定要相互扶持,邊想著也邊快步跟了上去,隨他一起出了建春門。

當蕭墨珩兩兄弟上了馬車駛回東郊的王府時,蕭墨琤也和自己的舅舅回到了蘇家。

二人一踏進蘇府寬闊典雅的大門,便見一眾仆人過來見禮,蕭墨琤望著院子裏忙忙碌碌的下人,心想明日便是灶祭節,而後日便是外公的七十壽誕了。

這是蘇家自迎公主入府後最盛大的宴會,因而蘇維信和蘇維真都吩咐府內認真操持,因蘇維信在朝中為相,事務繁忙,所以大多事情都交予太常蘇維真料理。

蕭墨琤每每進入蘇府就覺著比在王府還舒適,蘇家建府已有五十年,地處秦淮南岸,朱雀航之東,出行便利,風景宜人,位置極為優越,府內亭台閣榭錯列,樹木蔥鬱,更添鳥語花香。

蘇家為了增添府內的景致,更是人工開了一條小河通往秦淮河,要說京城膏粱之家榮華相匹,蘇家絕對是首屈一指。不過這還是蘇家在京城的府邸,若是去吳郡看看蘇家的老宅,那樓宇連綿,山墅成片,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富有和奢華。

蘇家有著百年繁盛的曆史,不但是高門中門楣最高的世族,也是門生最多、子孫最為興旺的一家。蘇晉文武雙全,是三朝元勳,因居功甚偉而高封太保,他二子一侄均在大桓擔任要職,內掌機要,外控財富,更有諸多門生故吏遍布大桓,如此華門貴胄在大桓曆史上來說也堪為第一,因而有人說蘇老太爺跺跺腳,京城都要震三震。

盡管如此,蘇家一向門風謙退,韜光養晦,絕不以權壓人,仗勢欺人,在蕭帝麵前更是謹小慎微,深得聖心,聖眷尤濃。

蘇老太爺如今兒孫滿堂,也其樂融融,這七十大壽確實應該好操辦一番,蘇晉想著自己年邁恐不能久矣,因而也就隨著一幫子侄們熱鬧熱鬧。

“殿下,老爺!”見蕭墨琤和蘇維信一道回府,蘇家的二管家蘇劭趕忙出來接迎。這蘇家門第昌盛,府內事務繁多,府內便有兩個管家,大管家蘇懌是太老爺身邊的心腹,府內大事均由他做主操持,而其他日常小事和府外人情來往均是蘇劭打理。而蘇劭儼然就是蘇維信的親信了。

“老爺子呢?”蘇維信邊走邊淡淡問道,蘇劭聞言愣了一下,隨即答道:“老爺子在西邊的旖霞閣午歇!”蘇劭心裏揣摩著一定是朝中出事了,不然老爺不會一回來便問老爺子身在何處,

他深深記得十幾年前的一個夜晚,蘇維信與老爺子大吵了一架,自那以後,蘇維信很長一段時間不理會老爺子,直到事情越來越淡,蘇維信才漸漸與老爺子緩和關係。

在外人看來,蘇維信與蘇老爺子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樣,但是跟隨蘇維信多年蘇劭心知蘇維信一直對老爺子心存芥蒂。直到九皇子殿下長大後,父子二人才親近了不少,但盡管如此,蘇維信平日無事也不會過多去問詢老爺子的事,除非有事需要找老爺子商量。

所以眼下蘇維信一進府便問及老爺子,蘇劭便知一定是有麻煩了。

“嗯,你去忙吧!”蘇維信淡淡回道,心想著今日之事還是早些告訴父親為好,看他有何打算吧,雖然自己已經不再怪罪他了,但是多年的隔閡已經不可能讓父子倆和好如初。

蘇維信隨即拉著蕭墨琤朝後院走去,二人走過前院,再越過前廳和中廳,再穿過兩條走廊和庭院便到了後院。

蕭墨琤一路輕車熟路,這兒拈幾片葉,那邊折一支枝條,蘇維信見他還是習性不改,連連搖頭。。

...歸荼